本帖最后由 勒布农 于 2019-5-19 09:10 编辑
黎大仓老师(散文)
驮绥河畔的岜感山下,有一座神奇的古村落叫那感屯,屯里住着一位颇有传奇色彩的人。他,就是我的老师黎大仓,一个星途坎坷落魄江湖的艺坛才子,一个隐居乡间默默无闻的世外高人。
初次知道黎老师,是在去年深冬一个寒冷的午夜里。当夜,我正在群里百无聊赖的浏览着,屏幕上出现几条消息,那是一位刚进来几天的群员发的:新歌正在打磨中,敬请拍砖!出于好奇心,我点了他的下一条语音消息,听到了那首所谓的“新歌”。
那是一首壮语新歌《Mwngz Roxnaeuz Baezgonq Gou Guhgaemq Doq Aiq Mwngz Baenz YienghMar(你知道那些年我为什么那么爱你吗)》,旋律很优美,歌词就象为我而写,而且口音酷似我娘家的方言。尽管没有伴奏,而且还只是很随意地轻轻哼着,那种带有磁性的男中音,却象一股暖流猛地灌入我寒冷的心田。那一夜,为了这首歌,我又一次失眠了。
我是一个普通的七零后农村妇女,二十多年前,离开家乡去到云南省文山市打工。后来,在朋友的撮合下,和一个年龄相仿的打工仔结为夫妇。老公长得眉清目秀,还心灵手巧,热情开朗,老家住在广西防城港市上思县乡下。两年前,当女儿刚上几个月大学,儿子也即将满四周岁的时候,老公在老家圩场开着三轮摩托车回家,在半路上发生意外……
老公离开人世不久,我离开文山,带着孩子回到上思,在县城租了房子住下后,进入一家新开的电子配件厂,重新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两年多来,每天除了工作,都是神情恍惚,寂寞难耐时,常常上微信刷屏打发时光。那些日子里,多次看了这位群友发的消息,我认定他是一个博学多才又正直善良的人。于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我毫不犹豫向他发出交友请求。请求发出不久,正如我意料之中,他果然答应了——请大家不要误会,我对他根本不存在任何非分之想,仅仅是因为仰慕他的人品和学识,想和他交个朋友罢了。多次私聊以后,才知道他是我同乡,叫黎大仓,也是七零后,仅比我大两岁,生长在一个叫那感屯的古村落,离我娘家江禄屯仅有十公里的距离。
不久,黎老师把我拉进他一手创建的古厘文艺群里,这个群里聚集了很多文艺爱好者,唱歌的、舞蹈的、学书法的、写散文、诗歌的都有。在群里,他特别活跃,无论是书法爱好者讨论颜筋柳骨,还是本土“砖家”讲述乡土历史,都不难看到他的真知灼见,尤其是涉及到有关音乐的话题,他更是兴趣勃勃侃侃而谈,还不时给群友做演唱示范。此外,他还创建了一个古厘论古微信公众号,除了刊登自己原创的散文、小说,也兼收其他文友的作品。那些散发着泥土芳香的作品,让我这个漂泊异乡的游子陡然生出浓浓乡愁,坎坷曲折的心路,艰辛无奈的人生,被他用如拉家常般的话语娓娓道来,勾起了我多少伤感的回忆,深深地打动着我破碎的心,俘获了我失落的魂。于是,在不知不觉间,我们成了无话不谈无事不说的微信好友,到了后来,我甚至动了去拜访他的念头。
今年清明节,回娘家扫墓,因为时间太紧凑,没能去拜访。回上思后,和黎老师私聊,问他:想去看看你一眼,可否?他很快回复:可以!
五•一长假最后一天,也就是五•四青年节那天,借着又一次回娘家的机会,我才抽空来到了那感屯,见到慕名已久的黎老师。
也许,在许多人的心目中,象黎老师这样天赋异禀博学多才的人,不是生于殷实之家,就是长在书香门第,而且还拥有一份在本地人看来是相当体面的职业,如乡镇公务员、中学教师、某单位职工等。然而,令粉丝们万分失望的是,在群里言语幽默谈吐不凡的黎老师,祖上并没有出过在本地稍微有影响力的人物,可谓出身寒微,而且幼年失怙。他至今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无论站在圩场的街头,还是扛着锄头走在乡间小道上,都和本地农民没有明显区别。
和黎老师一样,黎师母也是个性情中人,对于我这个远道而来的,而且还是丧偶的异性朋友,并没有表现出诧异的神情,而是非常大方得体地接待了我。吃晚饭时,在黎老师和黎师母一唱一和的讲述下,我才了解到黎老师不堪回首的往事和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第一年的黎老师,自幼能写会唱,蛮有文艺范的,而且是全村公认的小靓仔。小学三年级,父亲病逝后,跟着母亲、一个胞兄、两个姐姐一起过着紧巴巴的生活。读完初中二年级,正欲绷紧发条再努力一年后,迎接中考以偿夙愿时,意外情况出现了。面对着眼前踌躇满志的弟弟,新婚燕尔的胞兄心里打起小算盘,就以各种借口旁敲侧击地阻止他继续上学。作为弟弟的黎老师当然也不傻,胞兄的险恶用心他一清二楚。然而,由于家里几乎断炊,加上为了平息胞兄的怒火,只好委曲求全,提前结束读书生涯。面对被胞兄剥夺教育权利的幼子,母亲没有站出来为他遮风挡雨,反而对长子的“如意算盘”一味迁就。更要命的是,离开校园不久,年仅十六岁的黎老师在县城邂逅了一位小靓妹,她来自西乡塘的一个教师家庭,说着一口很标准的南宁白话,学过芭蕾舞,会拉小提琴。面对着家庭、学识都比自己高得多的意中人,他自惭形秽了,痛不欲生了……
离开学校几年之后的一九九一年,县里即将成立民族文工团,面向社会招收学员,已经是二十二岁的黎老师走进考场,不幸名落孙山,而和他一起参加考试的邻村青年汪红却顺利通过。村里很多人实在想不通,象他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考不上。二十年之后,黎老师才从汪红母亲的嘴里无意得到答案:汪红的表姐班璐是县文化馆戏剧辅导员,表姐夫赵某是县文化局副局长……
黎师母出生于本地殷实之家,秀外慧中且通情达理,是货真价实的大家闺秀,也是入得厨房,出得厅堂,上得了市场的全能型贤内助。能把这么一位不是一般优秀的女人娶到手,估计很多读者会以为黎老师从此就要走上正常轨道,过上羡煞旁人的幸福生活了,事实上并非如此。婚后最初几年,正当黎师母全副身心为这个小家庭忙碌时,黎老师却还沉溺在失去小靓妹和艺考落榜的阴影中,即使是蒜皮小事,只要稍不如意,也会引起他大动肝火暴跳如雷。看着因为深爱着才托付终身的丈夫,再加上婆媳不合,兄嫂恶言相向,黎师母只能在夜深人静时独自黯然泪下……
假如黎老师生长在一个家境稍好,气氛融洽的家庭里,按照正常程序,他会一路过关斩将,走进高等学府,成为用铁饭碗吃饭的大学毕业生;假如当年黎老师有一棵能为他遮阳的“大树”,也许他老早就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文艺工作者了。假如能够给他提供合适的发展平台,以黎老师的才华和热忱,做一位合格的中学教师并非天方夜谭,若是改行从政,运气好的说不定还可以在体制内混个正科级、副处级之类的劳什子。然而,残酷的现实,将他的万丈雄心彻底碾碎,无情的岁月留给他的,唯有累累伤痕和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
如今的黎老师,不再是动不动就和人争个你死我活的小愤青,更不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而是一个处事波澜不惊,待人真诚和蔼的大龄文青典范,有原则,重感情,讲诚信的谦谦君子。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儿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从小不爱读书,整天沉溺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而不思进取,活脱脱废柴一个,女儿刚满十五岁,九年的基础教育阶段,考试从未拿过六十分。
在黎老师家里,我仅呆了三个钟头左右。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黎老师不为人知的过去,彻底颠覆了他原先完美神圣的形象,同时,也见识了黎师母的忍辱负重和善解人意。了解了黎老师传奇般的身世和当前的无奈,感受黎老师的豁达与超脱,我终于悟出生活的真谛: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现实并不因为你摇尾乞怜而对你网开一面,更不因为你耿耿于怀而违心迁就你,正所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睿智如黎老师者尚且如此,何况我这区区一弱女子乎?
本文内容,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实为巧合。
希望读者诸君,
切勿对号入座。
2019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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