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勒布农 于 2017-7-10 13:41 编辑
父亲的琴声
冬季,一个星期六下午,我从学校背着书包回家。走近村口,就听到村里传来一阵隐隐约约、如泣如诉的琴声。不用猜,也不用问,那是我父亲在家里拉的二胡。听到了二胡声,我的脚步格外沉重。
家族浓厚文化氛围的熏陶,和父祖辈的遗传基因,使父亲很小的时候就显示出异于常人的艺术天赋。家境贫寒、命运坎坷,父亲的大半生没有接受到多少艺术教育。他朝圣般的虔诚,惊人的毅力,长期不懈的努力,终于使他成为一位多才多艺、受人尊敬的农民艺人。
据说,父亲中学毕业后,接过父辈手中的扁担和锄头下田劳动,劳作之余父亲和几个朋友一起作诗、写毛笔字、拉二胡,偶尔还模仿电视上的歌手唱“卡拉OK”。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市里要成立民族文工团,消息传到村里,父亲就满怀信心去报考。许多人都认为父亲从此以后就要告别“农门”扔掉锄头,成为一个“吃皇粮”的文艺工作者。但是等了很长的日子,始终没有接到录取通知书。一年之后,父亲无意之中听到一个真实的内部消息:父亲的考试成绩远远超过了录取线。不久父亲离开家乡南下广东打工,临走前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朝中无人难做官。”
从我出生到现在,父亲从来不和任何人谈过他早年的这些遭遇,这些事情是我后来慢慢从别人的嘴里打听到的。
我一出生不久,就常依偎在父亲的怀抱中,听着他轻轻地哼着摇篮曲,进入甜蜜的梦乡。我刚会走路那阵子,父亲常牵着我的手,和着我踉踉跄跄的脚步,唱《孤独的牧羊人》:“高高的山上有个牧羊人,她放开歌喉在纵情歌唱,牧人的歌声清脆嘹亮,歌声在田野和村庄飘荡。”听着父亲极具磁性的歌声和优美的旋律,我仿佛是个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美丽公主。在我七周岁生日晚宴上在父亲、母亲、弟弟的歌声和祝福声中,我吹灭了生日蛋糕上的七根蜡烛。紧接着,父亲的脸色变得特别威严,他对我说:“我的小格格(父亲对我的昵称),为父要送你一样东西,希望你能喜欢。”我不知道父亲要送我什么礼物,只是满怀兴奋等待着那奇迹出现的时刻。父亲转过身去,拿来一个绿色的长方形盒子,然后徐徐打开。
“二胡”我脱口而出。
“对,就是二胡。”父亲以郑重的口吻说:“你会成为优秀的二胡演奏家,你就是未来优秀的二胡演奏家。”
就这样父亲成了我音乐人生中第一个音乐教师。在父亲的悉心调教下,我逐渐掌握了弓法、指法、把位等二胡演奏技法,还能演奏《茉莉花》、《东方红》、《浏阳河》等简单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