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地方,都是壮族聚居地。我们壮族人去世后,尸体先放进棺材里抬去坟地埋三年,倘若坟主有后代,三年后的大寒时节贤子孝孙择日殓骨,放进一个金罐里,请道公拿到一个山洞里或者坝下寄存三年,最后择吉时安葬。这种葬法现在称为二次葬。假如坟主没有后代,那就不殓骨,任坟头自生自灭,不再烦动,以免惊住了死者的灵魂。
我庄隔壁的东吴村,却有一个无后坟,人称呼为但是婆。但是婆是一个老妪的称呼,也是一座坟墓的呼法。当年但是婆不知道从哪里嫁来东吴村陈姓人家,她的丈夫去世得早,因此她也没有生育,然而独守空房几十年恪守妇道,赡养丈夫的父母,给他们养老送终。邻居们都说她是一个好人,一个难得的好人!当但是婆成为了一个老婆婆的时候,村庄里的娃娃辈们都问她道,婆婆,我们应该什么称呼您呢?她笑眯眯地说,叫啥都行,你们就叫我们但是婆吧!但是婆由此而来。
但是婆无疾而终后,邻居们凑了钱财给她办丧事。壮族的风俗是没有子女或者三十六岁以下去世的人的棺材里放个瓦煲,寓意来生能够投胎重新做人。那天本来是朗朗清空的,然而就在但是婆的棺材被抬出家门口进行大祭(棺材入土前最后一次祭奠,由女儿摆贡品。但是婆没有女儿,由家族里出嫁的女儿代办)的时候,突然晴天霹雳三声响,下起了倾盘大雨。人们都说但是婆的命苦啊,活了一辈子没有生养一儿半女,守了一辈子活寡,死去准备拿去埋葬的时候也不顺利。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雨下得很大,东吴庄后的山坡就爆发了山洪,参加葬礼的邻居们都躲进房屋里。雨水持续了一个时辰。大雨停止后,人们走出屋子准备继续做大祭。
突然有人惊叫说道,但是婆的棺材不见了!众人大吃一惊!但是婆的棺材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在刚才放置但是婆棺材做大祭的地方有一堆泥石流围成的土堆,土堆埋住了但是婆的棺材,俨然一座新坟!有人说,我们挖开土堆继续抬去山上埋葬吧!也有人说不要再惊动但是婆的棺材了,就让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吧!村庄里的一个老者说,我活了一百岁了,从来没有听过或者见过所谓的天葬,但是婆,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天葬吧!
东吴的陈氏子子孙孙年年的清明节都祭奠但是婆的坟,在他们的心中,但是婆就是他们的祖先,尽管但是婆没有后。我想,这是因为但是婆当年的忠贞与孝敬婆婆公公的原因感动了他们吧。
好人有好报。因为但是婆是好人,所以得以千年不遇的天葬!(更多精彩尽在壮族老家笔记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