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http://116.11.253.210:9999/epaper/nnrb/html/2012/04/20/10/10_46.htm南宁日报网
“80后”女子探寻壮族刺绣出路
痴迷壮族刺绣十余年，一天不拿针就浑身不自在；出门办事针线包随身带，稍有空闲就见缝插针绣上几针；专门买了个樟木大衣柜存放多年收藏的古老手工壮族绣品；为了让更多的人能近距离了解壮族刺绣这门千年流传的传统手工艺，她自掏腰包在南宁开店、开工作室———这个连她本人都笑称自己像个“疯子”的80后壮族女子叫黄碧瑜。
讲述 精美图案蕴含壮乡风情
黄碧瑜今年29岁，老家在隆林沙梨乡委保村。4月14日上午，记者推开了位于青环路的黄碧瑜工作室。工作室刚搬来没多久，还没布置好，稍显凌乱，墙上挂着几套壮族服饰、壮家人结婚时挂在门口的喜帘、背孩子用的背带……每一件绣品上绣着花楼、蝴蝶、蜈蚣、鱼等图案，精致斑斓、栩栩如生，凑近细看，针脚细密整齐，简直看不出是手工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话题从绣品上的图案聊起。黄碧瑜取来一件背孩子用的背带在膝头上展开，娓娓道来，“你看中间这个图案，我们老家那一带的壮族人叫它‘花楼’，就是壮族人住的房子。壮族人住的房子最底下一层是给牲畜住的，二层住人，三层存放粮食。‘花楼’也绣了三层，下面一层绣着绿色的花草，上面是红色的牛角，表示是牛住的地方。三层的粮仓上面，还绣了两层瓦。‘花楼’是隆林沙梨乡壮族绣品上常见的图案，绣在衣服、背包、背带、喜帘上，表示走到哪里心里都装着家。”
黄碧瑜又指着一个似鱼非鱼的图案告诉记者：“这个是鱼，会跳舞的鱼，身子周边长有脚，像跳舞的样子，表示年年有余的意思。还有蝴蝶，表示婚姻甜蜜美满。蜈蚣，避邪长命。这一圈狗牙，也有避邪的意思。”
壮族刺绣流传千年。黄碧瑜告诉记者，从前的女孩子很少被允许出门，心灵手巧的她们就把自己看到的景物加上想象，在纸上剪成刺绣花样，所以图案比较抽象。“比如，花楼传说是花娘住的，花娘有一说是壮族生命的孕育者，谁也没见过花娘，那么就剪个抽象的花楼代替，也取壮族生命起源之意。”
一个背带展开来有5米长，中间最宽处有90厘米左右。黄碧瑜轻轻抚摸着膝上的背带说，“这个背带是我妈妈做的，给我的儿子用，做的时候花了三年工夫，其中光是请村里的老人剪个花样，就剪了一年。在我们老家，女儿用的背带大都出自妈妈之手，妈妈对出嫁女儿的千叮万嘱都一针一线地绣进了背带里。”看得出黄碧瑜用得很珍惜，背带还是挺新的。此外，黄碧瑜还精心收藏着４０多张背带，“任何一张背带都不会重样，做刺绣的人不喜欢重复。”
蓝黑的朴素底色，点缀着红黄绿蓝紫等彩线绣出的图案，更凸显壮族服饰的斑斓精致。为了让记者对壮族服饰有一个直观的印象，黄碧瑜现场穿戴起来。先穿上一件米白色的斜襟衬里，再套上一件黑色的斜襟外衣，里外两条领口花边错落有致，十分醒目。黑土布裤子外面再套一条蓝色的及膝褶裙。黄碧瑜边穿边介绍：这裙边的一条“万”字花纹也是用手工挑的，裙上的褶是用指甲一道道划出来的。穿鞋袜时费了点劲，黄碧瑜的袜子和街上卖的袜子很不一样，像一对米白色土布长靴，又宽又长，脚后跟处绣有蓝白色精美的花纹。鞋子是精巧结实的绣花鞋，黑色的鞋面上绽放着艳丽的红花蓝草，再搭上一条蓝黑花纹的白头巾，一个盛装的壮家女子就出现在眼前。
“这套有衣有裙有裤的壮族服饰，在我们老家叫做‘三层楼’，做一套要花上一年的时间，不过现在基本没人穿了。”像这样的‘三层楼’服饰，黄碧瑜收藏了三四十套。
黄碧瑜拿出五顶壮族童帽，帽子上绣着精美华丽的蝴蝶花草，有的还缀着珠饰和银质小寿翁，“男孩戴的和女孩戴的有不同，男孩帽顶上有个类似冠的东西，女孩帽子两边有两个角。帽子一般是孩子生下来后才开始做，做一个要花上一两年工夫，所以小朋友一般三岁左右才能戴上。”
背带、童帽、服饰、绣花鞋，还有绣着蜂窝图案意喻多子的背包、各种精美的绣片、香囊等，黄碧瑜一件一件展示她的“宝贝”，让记者见识了壮族刺绣的精美水准。
黄碧瑜告诉记者，她手上的壮族绣品除了一部分是她和母亲自己动手做的，其余是从老家收来的，算来也有近百件，年代最久远的是民国时候的作品。
痴迷 一天不拿针浑身不对劲
“我一天不拿针就浑身不对劲。连老公都笑我，早上出门前第一件事是收拾随身带的针线包，然后再准备小孩的东西。晚上回到家干完家务，拿出针就绣，一直绣到夜里12点都不觉得累。村里有老人说我像疯子一样，又不得钱，做这些干什么。”黄碧瑜说。
黄碧瑜多年的朋友张钧也说，每次到黄碧瑜丈夫开的二手汽车店里找她，都看见她在埋头做刺绣活儿。
如今这个时代，精于女红的人现在已经很少了，黄碧瑜从十几岁起就喜欢壮族刺绣，十几年里每天穿针引线，她从没有感到过厌烦吗？
黄碧瑜说，她是在县城长大的，身为壮族人，对自己民族的文化所知却不多。读初中时，她偶然看到堂姐绣花，便爱上了这门壮族传统手工艺，开始向自己的母亲、向家乡的老人们细细打听，了解得越多兴趣越浓，也开始一针一线学着绣起来。刚开始学时，因为绣布是土布，质地粗厚，手腕要很用力，绣一会手就酸疼了，有时针还会扎在指甲缝里，十指连心，痛不可当，不过黄碧瑜还是坚持了下来。后来黄碧瑜到桂林读旅游中专，也抱着借助旅游的渠道让更多的人了解壮族刺绣的想法。2005年，黄碧瑜来到南宁，在一家旅行社工作了两年后辞职，回到老家隆林沙梨乡委保村，大概有一年的时间，她对壮族刺绣进行了深入的调查和了解。
探索 壮族手工刺绣的发展之路
“那时候，云南、贵州等地有人到隆林大量收购土布，还有壮族绣品。一扎土布只收3元，一套衣服两三百元就卖出去了。”看到这些，黄碧瑜心痛了，“村民们都没有保护壮族刺绣的意识，像卖芭蕉叶一样一捆一捆卖掉。”黄碧瑜开始在当地收集壮族绣品。2008年，黄碧瑜回到南宁，在丈夫的支持下，在园湖路花鸟市场开店专营壮族手工刺绣。
壮族刺绣是民族瑰宝，最重要的是传承。开店的目的不是赚钱。黄碧瑜想的是试探一下市场，看看现代人对壮族刺绣还感不感兴趣，顺便找出一条壮族手工刺绣的未来发展之路。
一个挂包800元；背小孩的背带，从１０００元到四五千元不等；一双绣花鞋３０００多元；一个小小的杯垫，也要上百元……这样身价不菲的工艺品，能找得到识货的人吗？没想到来看的人还不少，而且出手买的基本上是年轻人。
黄碧瑜告诉记者，有一次店里来了一个杭州小伙子。小伙子有一个嗜好，喜欢收藏袋子，看上了店里陈列的一个。黄碧瑜开价800元，小伙子说：“我走过全国这么多地方，没见过卖得这么贵的包。”转身就走。可他走到门口又犹豫着回头，实在太喜欢了。后来黄碧瑜给他细细解说包上图案代表的喻意，他觉得很有价值，当即掏钱买下。还有一位南宁的大姐，买了两个背带摆在家里当装饰品，说越看越喜欢，又再次登门买绣片、童帽。
黄碧瑜说，开这个店还给家乡的老人增加了收入。黄碧瑜的妈妈是村里的刺绣高手，除了妈妈，黄碧瑜还请村里的五六个老人做绣品。“卖得的钱，扣除材料费、部分摊租费，基本上都给了这些老人。村里会绣的就这几个老人，最年轻的也有50多岁了，眼力不济，我帮她们配眼镜，还经常帮她们买眼药水，算下来，自己也没赚到钱。好在老公也喜欢壮族刺绣，一直支持我。”
因为园湖路花鸟市场搬迁，黄碧瑜的店关了，随后她生子，之后为了生计，开过米粉店、便利店，今年有了些积蓄的黄碧瑜重新萌发了开一个工作室的念头。
“我的店，进来转转不买也没关系，随便看随便摸，壮族刺绣本来就是民间的东西，只有触摸才会有亲近感，才会加深了解。”黄碧瑜现在正在筹建在青环路上的工作室，也是基于这种理念。“争取月底开张，”黄碧瑜笑嘻嘻地说，“不收费，随时都可以来看，主要目的是交流。”
虽然不少年轻人喜欢壮族刺绣，但会绣的人少之又少。黄碧瑜一家人都爱刺绣，外婆70多岁时还躺在床上绣，黄碧瑜50多岁的妈妈是村中的刺绣高手，但要再找一个像黄碧瑜这样热爱壮族手工刺绣的年轻人很难。
传统手工壮绣作品费工费时也是它难以在现代立足的原因。一件作品要半年甚至数年时间才能制作完成，所以就连会绣的老年人，也认为传统绣法过于繁琐，而倾向于十字绣的简单针法。黄碧瑜告诉记者，做壮族手工刺绣，首先要找人剪花，就是把你想要的图案告诉剪花人，用牛皮纸剪出图样。“现在村里能剪花的只有两个老人，一个80多岁，一个90多岁。我不会剪花，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地收集各种古旧绣品，这样才能把图样保存下来。”
刺绣的原料也不多了。在壮族村寨，没有人愿意生产土布了，制作土布光是织布就有十几个工序，耗时耗力又需要多人配合。村里的织布机都当柴烧了，黄碧瑜将外婆用的旧式织布机抢救下来，放到工作室里。原来各家各户积存下来的土布也或卖或用没有存货了。就连绣线绣针也不好买。黄碧瑜的绣线是专门从老家县城一个老头开的店买的，“一般的线没法用，会起毛，而且不够细，缝起来针脚就不够精密”。传统绣针的穿线孔是圆形的，这样线不容易拉断，但是现在市面上的针孔都是长圆形的多，不好拉线。还有羊皮条，以前有些图案是用细羊皮条来绣成的，光滑平整，现在这么细的羊皮条已经没有人生产了，只好用塑料绳代替，没那么精美了。”
“连我妈妈都说，再过几年，眼力不济，头抖眼花，也没法做了。”说起这些揪心的事，黄碧瑜笑不出来。
发表于 2012-4-22 22: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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