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香草常常淋浴在夏夜的月光下，躺在竹席上听老人“伦传”（lən6 ɕi：n6），《白马英雄》、《娅歪》等，都是常听到的传说。我们村右边的山上有一大块白白的石灰岩，象四脚朝天的白马，老人告诉我们，那是白马英雄骑的马。而在香草父亲的家乡，大新县下雷镇，白马英雄则被认为是农智高。桂中、桂西白马英雄就是莫一大王。这些英雄有相同的故事类型，基本的母题是英雄们由于时机不成熟而造反，最后都失败了。尽管如此，并不妨碍人们对英雄的崇拜。下面载出的故事，选自香草的老乡、壮族文学家和文艺研究家——侬冠品主编的《壮族神话集成》（P464—466）。之所以刊出这些故事，是为了唤起渐被删除的壮民族记忆，以激发贝侬们心里常常涌动的爱乡爱族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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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英雄》（马山壮族民间故事）
口述人：邓达良。记录整理：红波。
离马山城的西边三十里左右，有一个村庄叫白马村。这村西头有一座山，山上有块巨大的白色石头，石形犹如一匹马刚从地下破土而出、欲要飞腾上天的骏马，但马身上只露出一半到地面，就飞不起来了。
这是为什么呢？请听听下面的故事吧。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出了一位家英雄，名叫“特莫”。特莫的力气非常大，他脚轻轻一踏，地便微微颤动，他两手轻轻一提，就能提起两座大山。特莫身出的箭，能飞远十万八千里。太阳要落山了，他抽出手中的剑，剑尖从下往上轻轻一扬，将要落山的太阳又升了起来；太阳要升起来了，他把宝剑往下轻轻一划，刚要上升的太阳又落下去了。
特莫很能为村上的父老们解除苦难。有一次，村上的一个大财佬叫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去给他种田，特莫见父老们做工太辛苦，他想给大家多休息一会儿，于是，当太阳刚要升起来的时候，他手握宝剑，指着太阳的方向一划，太阳慢慢往下隆了。
这时刻，正值京城里的皇帝上朝，他见天边的太阳迟迟升不起来，感到很奇怪，便叫来国师询问，国师听后便断定：这一定是有人在作怪，这人能一手遮天，十分有力。于是皇帝便叫国师带人四处寻访调查。国师查来查去，最后查到南方来，发现乔利思恩府附近的确有一个力气很大的人，那天他想让穷兄弟多休息，便用宝剑把太阳压下去了。
国师找到了线索，便快马回京城向皇帝禀报。皇帝听到禀报，觉得特莫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便下令传特莫进京。
特莫进到京城，皇帝在金銮殿上召见了他。特莫站在金銮宝殿下，见了皇帝，也不鞠躬敬礼，皇帝很不高兴。他伸着脖子，把特莫打量了一番，瞧见特莫确实非凡，果然一表人才。他面貌端正，手脚精壮，腰间佩带着一把宝剑，看上去十分英武，与众不同的是，在特莫那宽敞的额头，还发出闪闪的毫光。皇帝看了良久，觉得特莫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汉。他对特莫说：“壮士！你留在这里当我的护卫吧！”
特莫见皇帝要留下他，就说：“皇爷上有成百将军，下有百万御士，如何还有我个介野村夫来当护卫？”
皇帝说：“我给你当百万军的头领，如何？”
特莫说：“我要回家种田养活父老呢！”
这时国师笑道：“皇帝给你百万军的头领，一世荣花富贵，你父老还何须种田呢？”
特莫说：“请皇上都免除天下父老的苦役，我才考虑当皇上的护卫。”
特莫这么一说，就是要皇帝不收租，天下百姓可不纳粮、不进贡。没有了这一切，皇帝还吃什么呢？皇帝被顶了个没趣，心里很不高兴。他觉得这么一个村夫，意敢对他不顺从，心里不觉燃起怒火，恨不得把他一刀砍成两半。
这个时候，国师觉得特莫太过放肆了，他眯起三角眼，再三把特莫仔细观察一番。突然，他发现特莫额头上有闪闪的光，心里不觉大惊，便对皇帝低言附耳道：“皇上，这大汉额头上生毫光，那是天子像啊！你若是要这妖人来当百万护卫军的头领，将来不久王位定被他夺走啊！”
皇帝听国师这么一说，阴沉的脸变了颜色。突然大声喝道：“特莫是妖人，给我抓起来斩首。”
皇帝喊声刚落，旁边卫士蜂拥而上要捉拿特莫。可是特莫是个力大过人的英雄，哪怕你百个千个卫士同时上阵，也不是他的对手。就在这个时候，特莫只轻轻抽起脚跟，一脚踢翻了皇帝的金宝座，冲出皇宫，跨上骏马，飞出京城，奔回家乡。那些卫士，望着特莫远去的背影，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有人张弓搭箭，朝特莫的方向射去，但哪里射得着？！
特莫骑着骏马，飞越千山万岭，一直往家乡的方向奔跑。
这一天，特莫骑马经过一座竹林，竹林下，他遇见一个老阿公正在挖竹笋。那老阿公见他走得不急，便问道：“年轻人，为何走得这么急？”
特莫便把被皇帝谋害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老阿公，然后说：“我要回家组织兵马，非把这臭皇朝推翻不可！”
老阿公见特莫反皇很坚决，便赞道：“年轻人，你很有志气。”当即送给特莫三支神箭和一株金竹，并告诉他说：“你拿这株金竹回到家里种在后山上，待到七七四十九天的那天早上，你就向北方射出三支箭，然后朝东方跪拜，自然会有一匹神马从地下飞出来。你跨上这匹神马，然后到竹子林，把种下的金竹株砍了，把竹子破开，那里面每一节都有一个兵勇，那时，你有兵有马，就可以到京城去把皇帝推翻了。”老阿公说完，就走进竹林深处，转眼就不见了。
特莫遵照老阿公的话，领了三支神箭和一株金竹。回到家的第二天，他把金竹种到后山上。不几天，金竹株长出一坡青绿的竹子林来，十分挺秀可爱。
特莫种下了金竹株以后，每天早上他都去淋水。金竹子长得十分茂盛。七七四十九天就要到了。就在四十八天的早上，特莫想，还差一天，不要紧吧！于是，在这天早上，当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他就烧起香来，然后向北方射出三支神箭，这三只神箭“嗖嗖嗖”地向北方的京城飞去，一支射到皇帝的座椅上，一支落到皇帝的脸盆里，一支插在皇帝出恭的门板上。但是由于时间过早，皇帝还没起床上朝，这三支箭射出去都落了空，一支也没有射中皇帝。
却说特莫向北方射完了三支神箭后，便面对香火朝着东方三跪拜三鞠躬。这时候，他突然听到地底下发出一声闷雷似的长啸，声音震得山摇地动，顿时，前面土地里，一匹高大彪悍的白马破土而出。可是，由于时间早了一天，这匹马的身子冲出地面一半，就冲不出来了。后来，就成了现在的白马山。
再说，特莫射完了三支神箭，拜过东方，见白马破土而出却出不来，他心好急，便到后山把种下的金竹株砍下，一节一切地破开，他发现，每一节金竹株里都有一个持刀佩剑的兵勇，这些兵勇胸前衣服上都有一个金色的“莫字”。但是，由于时间早了一天，那些兵勇睡意未醒，手脚都还软弱，无力气拿起兵器，不能打仗。不久，这些兵勇也就一个一个地死掉了。
这样，特莫射出的三支神箭没有射中皇帝，他的白马也飞不起来，这些兵勇又未成人，不能成就他的事业。他十分悔恨自己心太急，没有完全听从金竹林老阿公的嘱托。无兵无将无座骑，如何推翻得皇帝？特莫造反没成功，却见北方泥尘滚滚，原来是皇帝的兵马追来。一气之下，他提起右脚，连连跺着地面。顿时，只见天昏天暗，地动山摇，电光闪闪，雷声大作，忽然间，特莫不见了。有人说，特莫是天上的大力神，他到天上去了。最后，只剩下现在的白马山了。
为了纪念特莫的精神，历代不少诗人曾到白马山上题下无数诗词，来歌颂这一英雄壮举，其中有一首诗如此赞道：
瑞气偏能结地灵，
奇乎半现亦非轻；
英须有俟英雄出，
寄迹联提白马名。
又有另一首诗赞道：
现今石马且潜身，
待出佳人任意骑；
扫清全寰安万世，
一嘶惩治太平时。
发表于 2011-4-19 17: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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