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族英雄神崇拜：传说、文化隐喻及价值
作者：土人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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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农历的三月初十，当越南人民在富寿省进行雄王祭祀的时候，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百色市右江河谷各地，每年农历的三月，壮族民众会自发地聚集起来到岑王庙参加祭祀活动，通过祭祀请求英雄神的护佑。犹若《岭南摭怪》中所记载越南雄王之神迹：“民有事则扬声呼龙君，‘逋乎何在（越俗呼父曰逋）？不来以活我些。’龙君即来，其显录感应，人莫能测。”
和世界上很多民族一样，壮族除了崇拜与自己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家族神灵，还崇拜族群的创世神灵及对本族群发展作出特殊贡献的英雄神灵。壮族的始姐神崇拜包括男神布洛陀、女神乜洛甲，他们是氏族时代部落英雄神格化的产物。英雄祖先神构成壮族祖先崇拜的主线，这和壮族历史发展的特殊性有很大的关系。壮族英雄崇拜所构成的口头传统，是壮族重要的文化遗产，是民族精神的外化，对壮族文化认同起着重要的重要的作用。
一、壮族英雄神及相关传说
为族群发展作出贡献的英雄，总能成为大家纪念的对象，从而神化为接受人们供祭的神灵。英雄崇拜构成壮族民间信仰的重要内容，这些英雄神有些是虚构的传说人物，也有些在历史是确有其人。
卜伯（Byajbieg），汉文也记为布伯，是壮族战神的象征。传说：祖神布洛陀死后，人们推选卜伯成为中界，即人界的“（Huengz）雄”。有一年天下大旱，人们设坛祈天下雨，但是管水的雷王因怪人间不供他，就把天上的水封起来，想渴死人间百姓。卜伯就上天找雷王算帐，把雷王给抓起来，限他三日内下雨。雷王敌不过卜伯，假意答应他的要求。等卜伯一离开，雷王非旦不下雨，还想劈死卜伯。卜伯于是设计了很多计谋，再次把雷王给抓了起来并用鸡罩把雷王给罩住。狡猾的雷王趁着卜伯上街买盐买缸准备煮雷王，就引诱看管他的两个孩子给水给他喝，雷王喝到水后恢复了力量。他逃跑时给那兄妹俩一颗牙齿，叫他们拿去种，兄妹俩种出个大葫芦来。雷王一到天上就打雷下雨，把天地都淹没了，雷王还叫他的弟弟——龙王把坐在竹排上的人都淹死了。卜伯坐在木碓上和雷王、龙王斗起来。最后卜伯被淹死了，天下人都被大水淹死了，只有放雷王逃跑的兄妹俩因为坐到葫芦中才幸免以难。后来兄妹成婚，长出一个象磨刀石一样的怪胎来，于是用刀把怪胎砍成碎块，这些肉块化成千千万万的人，不同的肉块丢到不同地方，就变成不同的民族，人类才又繁殖起来。卜伯的传说在壮族地区有很多传唱的长诗，尽管内容各异，却都集中表现了壮族先民不畏自然敢于和自然作斗争的精神。
莫一大王（Vuengz Mozit），或称白马英雄。壮族神话中抗击中央王朝统治的英雄人物。传说莫一的父亲是一只神牛，因壮语称黄牛为“莫”，故以莫为姓。父亲给他一颗宝珠，吞下肚便有无限的神力。他能在藤条上跑马，抛出头帕变成天桥，用神鞭能赶石山移动。皇帝怕他造反，给他到京城当官，但他有腾云鞭，晚上常回家睡觉。后来妻子怀孕，母亲说媳妇不贞，媳妇便在半夜偷他一只靴子做证据。莫一第二天飞天上朝，发现一只靴子不见，便在半路降下云头，用泥巴做只靴。这时太阳升起，莫一怕赶不上朝会，便用手一挥，太阳又落下东山。皇帝见太阳出山又降下，便命国师用照妖镜观看，发现朝中有妖人，便要抓莫一。莫一只得逃回家。皇帝随后派兵马征剿，莫一寡不敌众，被擒遭斩。莫一的头飞向天空发出狂笑，吓退皇兵。莫一家种有竹林，竹节藏有兵马，皇帝派人砍伐竹林，血流成河。莫一死后，其头腐烂，化作群蜂飞往京城，把皇帝朝官螯伤。在土司时代，许多土司大姓都把莫一大王当作自己的祖神。南部壮族地区的壮族，还把故事的主人公当作是侬智高或岑逊王。在广西西北部的壮族聚居区，还建有莫一大王庙，每年的农历六月初二进行祭拜。
岑逊王是传说中开发红水河的英雄，也是一位反抗中央王朝的英雄。广西都安县的《岑逊兄弟开红河的故事》是这样讲述的：相传红河被高山重重围住，围成大海。人们只能象猴子一样住在高山上啃树叶为生。后来有两兄弟，一个叫岑逊，一个叫岑圣。两人都力大无穷，他们用斧头、通天凿为人们开山，最后终于开了一条河道，将水引出去，人们才得以耕种。后来皇帝派兵丁来，说红水河岸都是皇帝的江山，强迫人们纳税。岑逊兄弟于是结寨与皇帝对抗，足足打了三百三十九年，鲜血把河水都染红了，所以才有了红水河。在一些传说异文中，也有一些和莫一大王、侬智高的叙述方式相似。在广西西部，尤其是右江河谷一带，每个村落都建有岑大将军庙，还有以他名字命名的山——岑王山，表现了壮族人民对英雄的怀念。
娅皇（Yahhuengz或），也称“乜弘”（Mehhuengz），相传说是壮族部落的女首领，也有传说娅皇是壮族民族英雄侬智高的母亲阿侬。传说她率领壮家百姓同官兵打仗，失败后被残杀，众人把她埋葬到高山之巅——娅拜山。云南省富宁县剥隘镇者宁、索乌一带的壮族，每年四月属兔那一天，都要到娅拜山去，奠祭娅皇，还形成了一个节日。在一些传说中，还认为娅皇还是动物的保护神和铜鼓的发明者，说娅皇死后又能复生：“Cibcaet Yahhuangz unq,Cibbet yahhuangz yae,Cibgouj daej yahhuangz,Ngeigcib gang faexgouh bae ndoi,Ngeihit moek yahhuangz,Ngeihngeih youh lix dauq.，（汉意：十七娅皇身体开始不安，十八开始病重，十群哭声四起，二十抬棺木过田峒，二十一日下葬，二十二日又生还。）”所以，在广西红水河上游和右江流域一带，每年农历七月中旬还有“哭娅皇”仪式。
侬智高是壮民族历史上一位备受人们尊敬的民族英雄。宋皇祐年间，作为侬部的首领，侬智高率众反抗北宋王朝民族压迫政策，建立旨在统一壮民族的南天国，虽然最后起义失败了，可是直到今天仍受边疆壮族人民的景仰。在壮族地区和他相关的传说至今传颂不断。在笔者的家乡广西大新县下雷镇，即侬智高的重要活动点有一个传说是这样的讲述的：有一个仙人见到侬智高时，对他说，只要他们村头的榕树枝条能长到地面上，他就可以造反当皇帝。后来侬智高太着急了，自己用手将树技扯到地面，然后举兵反宋。由于时机没有成熟，终于失败。每年农历的二月初一，在广西靖西县的敬德镇，人们还在当地仪式专家“乜末”的带领下，进行祭拜侬智高及妻“娅伦”的仪式。
二、壮族英雄命运与壮族命运
“神的命运就是人的命运”壮族社会历史发展的特殊历程，决定了壮族英雄崇拜有着自己的特性；反过来，从神灵体系及神话传说中，我们又能读出这个民族的文化个性。
从卜伯、岑逊王、莫一大王、娅皇到侬智高，我们看到，壮族的英雄崇拜的对象和神话传说里，蕴含着内在的一贯的精神，那就是不屈不挠的为民族自主发展而展开的抗争精神。壮族的祖先神，首先是以英雄神的形象出现的，他们与自然、与对壮族实行民族压迫的力量进行抗争，他们的丰功伟绩，千百年来一直为壮族人民反复地歌颂和崇拜。但是我们也看到，壮族这些英雄祖先，不管是神是人，最后都以不幸死去作结局，这也折射了壮民族坎坷的发展命运。壮族社会历史发展的特殊历程，决定了壮族民族信仰的特征里，英雄崇拜成为主线，这似乎和越南的对征二、征侧姐妹及雄王的崇拜有着共同之处。壮族学者罗勋在“壮族神话链与壮民族命运的演化”一文中对此有过切中实质的分析。
罗勋认为，壮族在早期曾有过充满生命力与创造精神的辉煌时期，拥有和当今世界许多先进民族并驾齐驱的灿烂文化。这些文明成果的形成，是以布洛陀、乜洛甲、卜伯为代表的早期壮族先民的努力开拓分不开。然而这个“正常儿童”，却没能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硬汉。和壮族祖先崇拜相关的壮族神话谱系的研究表明，壮族整体社会历史发展不断发生过断裂和扭曲，发生断裂的巨大外部事件和壮族历史濒临灭绝的大战相关。史载表明，中原强国与包括壮族先民在内的越系统那种征服和被征服的关系可从传说中的尧舜时代就开始了：舜命禹“定九州、各以其职来贡，不失厥宜，方五千里，至于荒服，南抚交趾。”而我们熟知的秦瓯战争，使得来不及统一的壮族先民部落联盟，在秦军的进攻中逐渐覆没。壮族也停止了自主发展阶段，被迫进入中央王朝的统治领域内。因此，壮族神话链英雄传说的演变，恰恰正是壮族民族精神由强盛走向衰败的过程。岑逊王、莫一大王的故事结构表明，一方面，他们成功地征服和支配了自然，使人民过上美好的生活，表现了壮族自我意识的觉醒；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中央封建王朝统治力量是一个比自然力还可怕的力量。虽然经过殊殊斗争，岑逊王、莫一大王等取得了局部胜利，但是最终还是难于逃脱悲剧性的命运。
从壮族所生活的地理位置看，壮族很早就处于所谓的“中间圈”的位置，就象王铭铭所指的：“从一定意义上讲，我所说的中间圈大致便是上述的古代中国世界秩序的内‘疆界’。为了维持这个疆界，古代帝国不断绥靖和征战，并神自身力量之强弱，判断是否将羁縻政策运用于塞内或塞外”。这也决定了生活于“中间圈”中的壮族先民一方面努力自主发展，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强化对“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认同。因此壮族的这些祖先神在人们的口传中，一方面英勇无比，另一方面不得不承认自身不足，面对失败的命运。从中国史籍记载看，无论是秦代的郡县时期还是唐代的羁縻时期，还是宋元至民国初期的土司时代，壮族始终处被中原王朝“征”、“剿”、“镇”、“平”的过程中，这个过程也是壮族英雄不断浮现的过程。虽然从秦代译吁宋到唐代黄乾耀，从宋代侬智高近代陆荣廷，壮族的英雄们都试图做出摆脱中原王朝自主发展的努力，但最终于以因时机尚成熟，敌人力量过于强大而以失败告终。神话传说和信仰习俗是历史的映射，壮族通过对传说中的英雄人物——卜伯、莫一大王、岑逊王、娅皇等的崇拜，表达对英雄的怀念与对民族发展的反思。
三、壮族英雄神崇拜的价值
壮族英雄神崇拜是以口传的方式代代相承的，由此形成一系列崇拜仪式和节庆活动，为赞颂英雄神，民众还创编了瑰丽丰富的神话传说、民间歌谣、民间戏曲等，使英雄崇拜文化成为壮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组成部分。英雄崇拜中体现的壮族先民们不屈不挠地和自然及外来压迫势力相抗争的精神，是壮族民族精神的外化。今天，壮族民众通过祭祀共同的英雄祖先，提升了民族的凝聚力，促进了壮族的族群认同。
壮族的英雄神，他们与自然、与对壮族实行民族压迫的力量进行抗争，他们的丰功伟绩，千百年来一直为壮族人民反复地歌颂和崇拜。从布洛陀、卜伯、岑逊王、莫一大王、娅皇到侬智高，我们看到，壮族的英雄崇拜的对象和神话传说里，蕴含着内在的一贯的精神，那就是不屈不挠的为民族自主发展而展开的抗争精神，这是壮族民族精神的外化形式。壮族民众通过年度共同英雄神的一系列活动，同时在神话传说、民间歌谣、民间戏曲中反复演绎英雄们的丰功伟绩，提升了壮族的民族凝聚力，同时促进壮民族族群认同。
发表于 2011-4-19 13: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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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2 23:00:00
发表于 2011-4-19 15:30:00
你是什么人啊？
到处走，越南国际会议你都参加....
羡慕死了！
发表于 2011-5-26 19:05: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