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毫无疑问，去年最大的骗子是伯纳德.麦道夫，但是有一个人骗术比他匪夷所思：哈佛毕业的马克.德莱尔是著名律师，他的事务所在全美六大城市有分公司，旗下雇佣了250名律师，客户包括众多歌星和球星。但事实上，德莱尔是史上难得一见的“大话王”，他自导自演出一幕幕好戏，骗过了众多基金、会计师事务所和同事，他的数亿美元财富全部建立在谎言之上。
高中时的德莱尔模仿赫鲁晓夫在联合国用皮鞋敲桌子的样子。他自小优秀，立志要成为一个人物。
德莱尔律师事务所在繁华的林荫大道办公。
德莱尔用骗来的钱买了多处豪宅，这是其中之一。
德莱尔的游艇。
毫无疑问，去年最大的骗子是伯纳德.麦道夫，但是有一个人骗术比他匪夷所思：哈佛毕业的马克.德莱尔是著名律师，他的事务所在全美六大城市有分公司，旗下雇佣了250名律师，客户包括众多歌星和球星。但事实上，德莱尔是史上难得一见的“大话王”，他自导自演出一幕幕好戏，骗过了众多基金、会计师事务所和同事，他的数亿美元财富全部建立在谎言之上。
曾经一度，马克.德莱尔认为自己什么坎都能迈得过去。但是去年秋天，金融危机爆发时，连他也有点手忙脚乱了。过去，每当这位穿着时尚、咄咄逼人的名律师出现，客户和德莱尔事务所（五年前他赤手空拳创建了这家公司，如今它在繁华的林荫大道办公，雇佣了250名律师）的同事们都会围上前来，询问种种问题，关于欠租啦、未付的贷款啦、代管基金枯竭啦、文件来源不明啦，等等。德莱尔知道，让这些问题消失的唯一武器就是钱———至少4000万美元的真金白银。
2008年12月2日，星期二，德莱尔登上私人飞机，前往多伦多。抵达后，一名司机送他到了金融区，停在镶满玻璃幕墙的施乐大厦前。德莱尔弯腰出了汽车，走进大楼。他衣饰昂贵，但身材不高，眼圈发黑，灰白的头发中间有一块相当明显的秃顶。他搭电梯到了三楼，拥有1000亿美元资产的安大略省教师退休基金就在这里办公，它是加拿大最大的退休基金之一。德莱尔与该基金一名内部律师迈克尔.帕德菲尔德预约会面，表面上是为了探讨合作机会，但他还有其他动机。两人见面时间很短，告别时德莱尔要求在楼里先休息一会，理由是他的飞机因故晚点。这时他已经如愿拿到了帕德菲尔德的名片。
德莱尔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一间会议室，然后去了大厅，在那里他逗留了一个小时，眼睛不停地瞟着入口，直到霍华德.斯坦伯格出现。斯坦伯格是拥有340亿美元资产的纽约对冲基金Fortress的一名经理，和德莱尔素未谋面。但双方有过联系，因为德莱尔打算出售给他一些本票，号称价值4470万美元，斯坦伯格一直在设法验证这些票据的真实性。据德莱尔说，这些本票是由加拿大的安大略省教师退休基金发行的，于是斯坦伯格要求与该基金的人亲自谈一谈。德莱尔回复说，他将安排该基金会的律师迈克尔.帕德菲尔德与斯坦伯格见面。
德莱尔把帕德菲尔德的名片拿出来，与斯坦伯格互相交换。两人一起上楼来到会议室，德莱尔向斯坦伯格出示了一些有“帕德菲尔德签名”的文件。但是事情并未按照德莱尔的策划顺利进行，中间斯坦伯格似乎觉得有些事情不对，提出了一些问题，德莱尔匆忙地结束了会面，径直走向电梯。当他离开之后，有些疑虑的斯坦伯格走向前台，向教师退休基金会接待员提出一个简单的问题。
“刚才离开的那个人是迈克尔.帕德菲尔德吗？”
“不，”接待员说：“不是。”
我们生活在一个脑力犯罪泛滥的时代。但是，在高智商的金融恶棍中，马克.德莱尔可以说是最有看头的一个。也许伯尔尼.麦道夫骗到的钱比他更多，也许迪克.富尔德（雷曼兄弟前首席执行官）对金融系统造成了更大危害。但是德莱尔的故事是最精彩的，他简直是自导自演了一部好莱坞大片。德莱尔不只是被控从13个对冲基金那里诈骗了超过4亿美元。检察官说，关键是他的诈骗手段纷繁多样：凭空捏造出价值7亿美元的金融资产；筹备虚拟的电话会议；有时是独自出面，有时是在一个助手的合作之下，假扮各基金会和公司的经理。与此同时，他还忙着抢购海边豪宅和安迪.沃霍的名画，跟橄榄球明星和各路名流举行派对，追逐数不胜数的年轻女孩。依据陈述，他还厚颜无耻地从客户的托管资金账户里偷取了4000亿美元。和待在口红大厦里幕后操作的麦道夫不一样，德莱尔在这出金融诈骗剧中扮演了主角。麦道夫至少看上去十分安静低调，德莱尔则出尽风头，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他可以直接盯着受害者的眼睛撒谎，丝毫不露破绽，甚至从中享受到某种乐趣。有人说麦道夫是一个病态的撒谎者，也许这个评价放在德莱尔身上更合适。
与所有多才多艺的骗子一样，德莱尔有一套惯用的手法。在多伦多那场“表演”前几周，他刚刚在纽约上演了类似的剧目。2008年10月15日，星期三，德莱尔走进57街9号，这栋茶色的摩天大楼紧邻第五大道。他泰然自若地从大厅搭乘电梯，到了第45层、亿万富翁谢尔登.索娄的办公室。虽然两人当时已经很少合作，但是索娄曾是德莱尔的大客户。这一天德莱尔事实上跟索娄没有任何约会，但他跟前台假称双方有约，她就让他进去了。像在多伦多一样，德莱尔在一个会议室布置好了“舞台”，然后回到接待区等着。
不久，与德莱尔年龄相仿的科斯塔.科沃切夫来到。过去几年，科沃切夫一直是德莱尔的助手———不是受雇于德莱尔的公司，而是专为德莱尔个人工作。德莱尔带着科沃切夫去了会议室，把他留在那儿，然后转身回到接待区，等待更重要的来宾。
当客人终于抵达时———是两位对冲基金经理，来自同一家公司———德莱尔照样带着他们去了会议室。在那里，他和科沃切夫密切配合，回答来客的问题。其间索娄房地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斯蒂夫.切尼亚克看见他们在里面谈话，他只是耸一耸肩，就走过去了。但如果他此时推门进去，旁听一下，就会发现坐在两位对冲基金代表对面的那个男人正自称是斯蒂夫.切尼亚克。
检察官说，自2004年以来，德莱尔多次用不同的身份演出类似的骗局。面对EtonPark、Fortress、GSO Capital、WestfordG lobal Asset Managem ent、Perella Weinberg———还有倒闭前的Amaranth———等大型对冲基金，他都说自己的著名客户谢尔顿.索娄正准备以本票方式借钱给他，资助他发展房地产项目。德莱尔不是金融家，他是一名律师。但他却告诉人们，他现在是索娄先生公司证券业务的市场代理。在索娄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德莱尔向这些基金发出了各种各样的资料———关于索娄先生的介绍、伪造的本票、财政报表，所有文件纸上都印有索娄的会计师事务所的抬头，他还转发据说是索娄先生发给他的电子邮件。所有这些资料，连同索娄手下那些经理们的签名，都是德莱尔和他的同谋者自己伪造的。如果有人提出要见见索娄公司里的某人，德莱尔会安排助手假扮成那个人，与提出要求者举行电话会议。为此，他在自己的律师事务所里专门设了一条电话专线。他创建了虚假的电子邮件地址，有好几部难以追踪的非签约手机，藏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去年7月，德莱尔在“索娄战略”上又引进一些变化。他卖出了5200万美元的伪造本票，声称这些本票是由加拿大的安大略省教师退休基金发行。这笔收益有一部分被用来支付他卖出的部分“索娄本票”的利息。
德莱尔的动机既肤浅又深刻。即便是用纽约的标准衡量，他也是称得上野心勃勃。对他来说，光是成为一名成功的律师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是城中最成功的律师，而且还要让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从他购置的很多东西上面，你都可以看到这种想法：价值1000万美元的公寓，配备全套工作人员、价值1800万美元、长123英尺的游艇、价值4000万美元的沃霍尔和利希滕斯坦的名画，各种豪车（阿斯顿马丁、宝马、两部奔驰，等等）、位于汉普顿的两处豪宅，位于安圭拉群岛的物业，设在林荫大道的公司总部（墙上刻着他的名字）、参加星光熠熠的慈善高尔夫比赛、成群结队的年轻女友。当他不能靠诚实来获得这一切时，他就转而寻求别的方式。整个行动是如此大胆，最后纯粹成了鲁莽———从一开始，只要有人打一个尽职的电话，他的行径就会完全败露———但事实证明，这不折不扣的大胆正是他的计划得以成功的关键。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受人尊重、名利双全的大律师推销的数亿美元金融资产实际上是子虚乌有、一钱不值呢？
马克.德莱尔似乎天生就是个玩家。他的父亲是一名波兰战争难民，在长岛安家落户。德莱尔在劳伦斯高中班毕业时，被公认为是将来最有可能成功的人。在学校里，德莱尔更像知识分子———而不是士兵———的后代。他成绩优异，是学生会主席。朋友们还记得他骄傲地开着一辆奥兹莫比尔442与全校最漂亮女孩约会的情形。“这家伙到了大学之后，还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对此我们谁也不感到惊奇，”他的中学同学肯尼斯.格鲁斯说：“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是个闪闪发光的人物。”然后德莱尔上了耶鲁和哈佛法学院。“那时候他就计划将来要成功，”另一位老朋友亨利卡斯说：“那会儿我们的理想都是出人头地，成为别人眼中的明星。”
从法学院毕业后，德莱尔到纽约的罗森曼律师事务所做了一名辩护律师。“他十分抢眼，”前同事唐纳德.斯塔克说：“他有雄心，聪明，充满活力———有些浮夸，但表现优雅。”德莱尔是公司垒球队的一员，跟同事们一起到酒吧小聚时，也常常为大家买饮料。但即使是朋友也不完全信任他。“他从来不会把别人的利益放在首位，”一个朋友说：“对此他从不含糊。他部分希望有朋友，但总体来说更希望被别人景仰和羡慕。”
1989年德莱尔离开罗森曼，然后又在另外两家公司工作了一段时间。1996年，他和律师尼尔.巴里茨合作创业，自己开了律师行。德莱尔和巴里茨律师事务所第一个大客户就是谢尔登.索娄，他是纽约的房地产大亨，和德莱尔一样，野心勃勃，对昂贵的艺术品情有独钟。当时，索娄已经有了“城中最爱打官司的地产商”的名声。他告对手，告租客，甚至连租客家的客人也不能幸免。德莱尔更加助长了索娄的这种恶习。曾经一度，德莱尔同时在13个州和联邦司法管辖区代表索娄打13桩的官司——每桩官司都输掉了，但还是引起了关注。对方的律师说德莱尔是条鲨鱼。“他是那种愿意满足客户一切要求，什么事都愿意干的人，”在法庭上曾多次与德莱尔对阵的律师凯文.史密斯说：“某种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但是这个家伙，他什么都肯干。每次到法院，他都开着豪车，穿着剪裁得特别精心的衣服，戴着名表和珠宝。他令人讨厌，非常好斗，喜欢争吵。他对待我的态度就像我根本不存在。”
早期，德莱尔和巴里茨律师事务所通过与其他城市的律师建立有限合伙关系来扩张业务。2001年，俄克拉荷马州律师威廉费德曼起诉德莱尔，说德莱尔欠他钱，更糟糕的是，德莱尔不能提供有关费德曼客户托管基金的准确账目。2002年，费德曼与德莱尔达成庭外和解。同一年，尼尔巴里茨离开了公司。他说他离开时因为“个人原因”，还有，“我们的业务已不再兼容。”
2003年，德莱尔重组了他那拥有30名律师的小公司，改名德莱律师事务所，并开始扩张。这显得有些奇怪。不仅合伙人刚刚离他而去，而且德莱尔还遇到了现金流转问题。2001年他搞到了75万美元的循环贷款，一年后他的贷款额就达到了200万美元，另外还有200万美元的未偿债务，现在因为没钱可还，他又一次得想方设法筹钱。与此同时，他还在闹离婚：1987年，在罗森曼和科林公司工作时，他与同事埃莉萨.彼得斯结婚，两人1989年生下儿子斯宾塞，1992年生下女儿杰姬。但是现在埃莉萨不想跟他过了（这桩离婚案后来拖了六年之久，有消息人士说，是因为埃莉萨声称德莱尔隐瞒了资产。）朋友和以前的同学正在超越德莱尔，这让他感到恼火。前同事卡萨维兹刚刚打赢一个与烟草业有关的历史性大官司，德莱尔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这条消息。和德莱尔一样，卡萨维兹离开罗森曼自己创业，现在看起来他的业绩好得多。“德莱尔希望能接到大案子”，一位朋友说：“他的公司没有处理过任何让人印象深刻的案件。我认为，这让他烦躁不已。”
到底德莱尔是为了筹钱支付那些假本票的利息才扩张公司，还是为了扩张公司而伪造本票，至今不太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他的公司迅速增长。德莱尔以诱人的条件从别的律师事务所挖人，有时候甚至是整个部门都挖过来。他建立了各个业务部门，从破产到税法到体育娱乐产业，无所不包，最后整个公司雇佣的律师超过了250人。新员工带来了高端客户，比如喜剧明星Jay Leno、摇滚乐队W ilco和橄榄球明星M ichael Strahan.德莱尔将公司的办公室搬到了林荫大道499号，包括那个私家入口（那里曾是彭博公司总部，由贝聿铭设计），还在康涅狄格的斯坦福德市、阿尔巴尼、匹兹堡、洛杉矶、圣莫尼卡分别开设了分支机构。一名消息人士说，一次德莱尔在汉普顿举行派对时，专门雇了一架飞机，展示公司的名字。“他迷人、合群、稳健，思路清晰，”一名律师说：“他似乎实现了梦想：一家遍布于东西岸的大型成功企业。”
为了给公司的扩张提供足够的资金，德莱尔使用了一种有风险的办法，名为应收账款融资（factoringreceivables）：以还未实际到账的收入作为抵押来借钱。从本质上说，他融资的杠杆不是实有的资产，而只是一种愿望。德莱尔律师事务所的结构也非同寻常。他独自拥有公司，而不是像别的律师事务所老板那样，与一群合伙人共同分享所有权。其他律师名义上是合伙人，实际上只是员工。他们不能分享公司的收益，不与公司共进退，而是领取固定工资，再加上一份奖金或者佣金。不过他们中很多人年薪高达100万美元，远超过市场平均水平。这份工资高得让人都怀疑德莱尔花的比赚的多，他们猜想“他有着非一般赚钱手段”。作为事务所唯一的资产持有人，德莱尔事实上不受任何监管。比如说，十几个客户托管账户的所有文件都由他签名，里面的钱是进是出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按照规定，这些钱是不能挪用的，但是如果德莱尔拿去用了，没人可以阻止他。当然，如果公司入不敷出，德莱尔也是唯一责任方。
科斯塔.科沃切夫是德莱尔最亲密的助手，虽然他的名字从未出现在公司的薪水册上。直到去年，他还拿着可以进入德莱尔律师事务所的电子门禁卡，也可以使用该公司的电脑。身材壮实的科沃切夫年近六十。他出生于贝尔格莱德，先后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和哈佛商学院。1990年代他一直居住在康涅狄格州的格林威治镇，后来搬到佛罗里达，但似乎在那里没有固定居所，只是在哈佛俱乐部登记了一个属于那儿的手机号码。多年来他一直为摩根士丹利和德崇证券工作，但这段银行业生涯于2006年结束，当时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指控他卷入一个低级的庞氏骗局，在佛罗里达州周销售分时度假服务，并因此吊销了他的经纪人执照。打这桩官司时，科沃切夫请的律师就是马克.德莱尔。
德莱尔还跟一位名叫阿曼多.鲁伊兹的男子关系密切。“鲁伊斯跟一些名人相识，这就是德莱尔为什么跟他交朋友的原因。德莱尔想见名人。”德莱尔一位长期生意伙伴说。“每次德莱尔举行派对，这家伙就负责筹办一切。他习惯于时时刻刻出现在德莱尔在汉普顿的家里。”我打了鲁伊兹公开的最新电话号码，他没有回复。他曾经出现在德莱尔参加的高尔夫比赛中，在德莱尔的明星球员客户M ichaelStrahan身边微笑。律师事务所成立一年后，德莱尔受到了法官的制裁，显然这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是头一次。据称他在《时代周刊》和《华盛顿邮报》上故意发布类似法律声明的广告，刊登有关谢尔登.索娄竞争对手的不利信息。在这件事上，德莱尔的首席盟友就是科斯塔.科沃切夫。在一次交涉中，德莱尔连续79次拒绝回答对方，10次威胁要走出房间。“我不会再坐在这儿，让你们问这些问题，浪费我宝贵的时间。”他说，直到最后才承认自己是在为索娄工作。“最为奇特的一点是，甚至在我们制裁了他之后，他的态度还是：‘那又怎么样？去你的吧。’”在这宗丑闻中曝光了德莱尔所为的律师斯坦利.阿金说：“有些人一向自认所向无敌，什么都挡不住他。”
就是在这一年，德莱尔启动了“伪造本票工程”。很快，这方面的收益就超过了律师事务所正常业务所得。检察官说，到2006年12月为止，光是一家对冲基金就在这些子虚乌有的本票上投资了6000万美元。根据破产法庭的记录，德莱尔律师事务所该年度总收入达5800万美元。到2008年，德莱尔靠伪造本票收入1.8亿美元，外加2000万美元的年利息。这几乎是律师事务所同年业务收入的一倍。
去年秋天，11月的一个星期一，德莱尔收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对方自称汤姆.马尼塞罗，是个律师，代表索娄的审计公司———伯顿律师事务所。他说，有人发现一份印有伯顿律师事务所信头的审计报告，被用来向W hippoorwill对冲基金推销索娄房地产公司的本票。调查中他们发现这跟德莱尔有关，事实上他正是推销这些本票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份报告显然是伪造的。
在电话中德莱尔百般推脱责任。“这件事来得突然，让他措手不及，”一位知情人士说：“他没有大怒，只是哼哼哈哈地敷衍着。他想编造一些故事，说明不是他干的。但是索娄公司已经因此卷入了某些诉讼，因此不会善罢甘休。”
事实上，德莱尔已经知道他的骗局即将穿帮。现在调查者们相信，去年9月或10月时，德莱尔已经开始大肆挥霍，他不得不接着出售伪造本票，以支付巨额账单。9月份时，一家对冲基金的代表曾给德莱尔打电话，问他为何没有按期偿付该基金所买的索娄公司本票。10月17日，德莱尔与美联银行签署了1450万美元的贷款协议，当即取出900万美元。为了弄到更多的钱，据说他10月份继续向两家对冲基金出售本票，其中V erition给了他1350万美元，另一家基金给了他1000万美元。熟悉德莱尔的人发现他的举止上有些变化。他更加冷淡，更精于算计，“而且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一名内幕人士说：“内心似乎十分烦躁。”
汤姆.马尼塞罗的电话好像令德莱尔更加抓狂。检察官说，不久后他就试着把钱转往其加勒比物业专用的一个私人账户中。德莱尔不知道当局已经提高了警惕：在给德莱尔打出第一个电话后不久，马尼塞罗和索娄公司的其他律师就致电美国检察署，要求调查。
几天后，马尼塞罗的电话响了。又是德莱尔打来的。
“汤姆，”据说他这样说道：“我需要跟你聊聊。”
“我这个办公室人太多，”马尼塞罗回答说：“我稍后打给你。”
接下来几周里，德莱尔和马尼塞罗至少通了六次电话，大部分都被美国检察总署秘密录了音。德莱尔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架势，表示将会非常合作，愿意提供马尼塞罗想要的任何材料，以证明一切都很正常。在一次电话中，德莱尔承认那份审计报告是假的，说他“为此感到羞耻”，“这件事非常严重”。但他坚持说这只是一个孤例。他提到了科斯塔.科沃切夫，还有阿曼多.鲁伊兹。
马尼塞罗告诉德莱尔，他不相信只有这一次，并要求跟其他相关人士聊聊。德莱尔迟疑了。他开始时不时地主动给马尼塞罗打电话，显然是想探听他到底知道多少东西。他恳求马尼塞罗将这件事保密，因为公布出来会伤害很多人，包括他的公司和家人。2008年11月10日，德莱尔从阿联酋打电话给马尼塞罗，说他跟好几位商业伙伴见了面，探讨再开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可能性。同年11月份，他也去了圣马丁和卡塔尔。马尼塞罗一直要求德莱尔提供更多有关那份伪造报告的信息，但从未透露调查已经开始的事实。
感恩节之后的星期五，德莱尔再次致电马尼塞罗，说也许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显然，”马尼塞罗一个熟人说：“他的意思是用金钱买和平。”
这名消息人士说，马尼塞罗因此更加怀疑德莱尔。技术上说，德莱尔只承认曾有一次试图出售这些伪造本票，甚至未能成功。倘真如此，为何他还要提出用钱解决？“如何解决？”马尼塞罗这样问他：“我不明白。”
德莱尔建议马尼塞罗签署一份声明，免除德莱尔的责任。“这是真正的此地无银，”那位消息人士说：“说明他心中充满了绝望。”这是马尼塞罗和德莱尔最后一次通话。
在这些通话过程中，对冲基金V erition与另一家基金W hippoorw ill沟通后，意识到它和德莱尔的交易有些不正常，希望能拿回给德莱尔的1350万美元。2008年11月，一名律师受托处理此事。
“我们拿回了钱，”这位律师说：“当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们送出去的那笔钱。”
12月1日，星期一，德莱尔又遇到另一个麻烦。一位破产律师代表诺曼基涅利公司发给德莱尔一封电子邮件，要求拿回该公司托管账户里的3850万美元，以偿付债权人。问题是，托管账户里的钱只剩了不到一半。
收到这封邮件的第二天，德莱尔飞去了多伦多。
12月3日，德莱尔律师事务所审计员的电话响了。是德莱尔从多伦多打来的，他说自己因为假冒他人被捕。在德莱尔假扮迈克尔.帕德菲尔德会客后不久，安大略省教师退休基金报了警，警察在飞机起飞前找到了德莱尔。他同意说出一切。“显然他已经完全被击溃了，”德莱尔律师事务所一名内幕人士说：“他声音沙哑，充满绝望。他说自己做错了，摧毁了自己的生活和事业，希望能做出补偿。”
同一天，德莱尔19岁的儿子斯宾塞走进了德莱尔律师事务所办公室，母亲埃莉萨陪着他。据说，当斯宾塞走进会议室时，大约40名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正在开会，讨论该怎么办。埃莉萨在外面等着，斯宾塞开始发表演讲。“他说，没人应该背弃他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给了他们那么多，”当时在场的一个人说：“这听起来很古怪。”房间里的律师们都脸色铁青。有人甚至开始高喊：“我不会听你的！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这是在开合伙人会议。你不是一个合伙人！”第二天，斯宾塞又回到林荫大道499号，试图进楼，但保安拦住了他。“他说，‘我只是上去拿电脑！”一名消息人士说：“保安说，’对不起，你不能进去‘。”
12月4日，德莱尔仍在多伦多的拘留所。两个合伙人斯蒂芬古尔斯基和约尔.切尔诺夫跟他通了电话，问他失踪的托管资金都在哪里。德莱尔回答，如果他没有被捕，就可以回到纽约，解决这一切———比如出售一些艺术品。“从这番对话我明白，德莱尔含蓄地承认了是他不正当地盗用了客户托管资金，”切尔诺夫后来在法庭上说。
德莱尔一直在拘留所待了三天，才获得保释。三天时间，足够让他的被捕成为新闻，让真相在公司内流传。事务所的律师们都知道，马克.德莱尔是公司唯一的老板。如果他偷了客户的钱，那意味着整个公司要解体了，250名律师将面临失业和愤怒客户们的诉讼。“我们一听说托管账户出了问题，就知道麻烦了，”一位合伙人说：“托管资金是圣杯，除非走投无路，你决不能动它。”一名律师说：“我这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疯狂的事儿。人们跑出大门，公司业务完全停顿，大家眼睁睁看着职业生涯化为乌有。”
一片混乱之中，德莱尔依然设法从另外一个代管基金里把更多的钱转移到他的个人账户。事务所的审计员约翰普.罗文扎诺拒绝合作，如是两次之后，德莱尔直接找到银行，亲自把1000万美元转移过去。
12月4日，下午两点，据说科斯塔.科沃切夫来到事务所位于五楼的会议室，带着两幅名画，坐上出租车走了。
12月7日，星期天晚上，德莱尔终于回到纽约。托管基金的事还没有对外公布，一位同事相信，德莱尔甚至认为他仍然可以搞定一切：也许他可以捂住因假冒被捕的事，也许他可以安抚好基金，也许汤姆.马尼塞罗、诺曼基涅利和迈克尔.帕德菲尔德彼此还没通过气。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德莱尔是在停机坪被捕的，被控两项欺诈罪名。那时他就该知道，美国司法部已经调查他好几周了。
马克.德莱尔先是在豪宅里过了几个月软禁的日子。他的儿子和妈妈为他的保释提供担保，每月支付7万美元，作为24小时看守的费用。科斯塔.科沃切夫也落网了。阿曼多.鲁兹没有被控任何罪名，但是政府也对他发出了传票，以协助调查。因为德莱尔是律师事务所唯一资产合伙人，所以就在他被捕那天，整个公司事实上就解体了。很多律师后来加入了其他公司，辩称他们作为德莱尔合伙人的身份只是名义上的。他们将要负起什么责任，目前还不得而知。
今年6月，德莱尔因证券欺诈、电子欺诈、洗钱等多项罪名被判20年监禁。总的来说，他共向13个对冲基金和3位个人出售7亿美元的伪造本票。200多个债权人，包括一些对冲基金，已经提交了超过4.5亿美元的追偿主张。Eton 
ark是8400万美元，Fortress是6190万美元。调查人员说，这些钱大部分都花掉了———德莱尔把它们用在了豪宅、艺术品、汽车和诸如此类的消费上。目前还不清楚有多少人能拿回他们的钱。
可能德莱尔确实是被过度的野心和自负驱使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对他来说，成为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一直很重要，”一位老友说：“所以他在林荫大道那栋楼上刻了自己的名字。”所以，在关键的时候，他没有选择缩减公司规模，或者干脆关闭它，或者出售自己游艇。相反，他越过了红线。
当然，也有人从更阴暗的角度看他。“由始至终，马克.德莱尔都是一个诈骗艺术家，”一名愤怒的前客户说：“这就是他赖以赚钱的手段。他巧妙地进入人们的生活，赢得他们的信任，然后就开始利用他们。”
那么德莱尔自己怎么看呢？“很多人正像我一样用事业和金钱的标准来衡量成功，结果很难退后，最后落入了错误的选择。他们本来不必这样的。”他说：“我估计自己的余生大部分时间都将在监狱中度过，希望我不要死在那儿。我的基因是不错的，我父亲91岁才去世。所以估计我还能活到出来。我会尽量在监狱过得有意义一些，虽然这不是我期待的生活。我无法参加女儿的婚礼了，我会错过很多。”
发表于 2010-2-11 16: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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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12 00:1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