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会头目
三点会其实就是天地会、三合会、哥老会、洪门等等都是该组织在不同地域的别称。三点会是具有宗教色彩的秘密帮会组织,其宗旨是“反清复明”。一说于清康熙十三年(1674)创于福建,不久,从闽、台等地发展至两广及长江流域、甚至东南亚一带。天地会名称的由来,因“拜天为父,拜地为母”而得,后以明太祖年号洪武之洪字从三点而名“三点会”。再后,又以三点偏而不全,取其右旁“共”字含“合”字之义,故称“三合会”。因明太祖洪武年号之故,又称为“洪门”。在云贵川湘一带,哥老会就是天地会,或者三点会、三合会的别称。在江浙一带,其名称是小刀会、红钱会等。会员成份有农民、手工业工人和游民,都是社会最贫苦的底层。有清一代,多次发动起义。鸦片战争之后,各地反清斗争风起云涌,多由天地会发动。
天地会(三点会、洪门)对中国近现代发生着重大影响,300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爱国、抵抗外来侵略而奋斗不息,当今的中国致公堂的前身就是洪门的海外组织“美洲洪门致公堂”。孙中山先生曾于1904年于檀香山加入该组织。
据传,大英博物馆还保存着一个天地会的会簿(天地会内部秘密文件)《西鲁故事》,是“太平天国”时期一来华英人于广州街头购得。《西鲁故事》大意为:清顺治末、康熙初,退守台湾的郑成功为团结将士抗清,效仿梁山结义,首开金台山明远堂,与文臣武将结为异姓兄弟,随后又遣蔡德忠、马超兴、李式开、方大洪五人回大陆发展。五人拜福建莆田少林寺方丈智通为师,秘密发展会众。康熙纵火烧毁少林寺,蔡德忠等五人逃脱,辗转至襄阳万云山万云寺,投奔明亡后出家的万云龙。万云龙又结纳陈近南,在红花亭聚义,奉崇祯太子为王。后为清兵所败,万云龙牺牲,陈近南遣众散于各省,自行开山立堂发展……
“西鲁故事”虽有着文字依据,但早有专家指出:这份成书于清嘉庆年间的天地会会簿,是后人附会记述。但无论如何,天地会在明亡后的几百年间没有停止过活动。金庸《鹿鼎记》中“韦小宝”加入天地会时,引用了来自天地会簿史料的几句口号诗:“三点暗含革命宗,入我洪门莫通风;养成锐气复仇日,誓灭清朝一扫空”,说是天地会的纪律要求。这在被当做正史的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尚钺主编的《中国古代通史》中也有着明确的记载。
现存北京的清档记载,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五十二年(1787年),经官府审问,台湾和广东被俘天地会众对“木立斗世知天下”一句的解释为:“木”字指顺治十八年,“立”指康熙六十一年,“斗”字指雍正十三年,“世”指乾隆三十二年……从这点可以看出,天地会内部组织的神秘性。
在大清国的遥远边疆,底层民众对各级官吏的压榨十分不满,正是反清组织活跃的丰厚土壤。而在陆特宋的眼里,官吏们对于洋人的奴颜婢膝更令他感到愤怒,加上他一脱下清军号衣,又成了仅有一间茅屋的赤贫者,立时被这个土壤所包围、浸淫,没有太多的顾虑,本来就干过法外之事的陆特宋毫不犹豫地投入了三点会的怀抱。
水口村的闭亚一本就是他在边境上当“罗宾汉”时的同伙,前他加入了三点会。陆特宋身怀射击绝技,性格豪爽,闭亚一与他成了莫逆之交。某一天,两人下河摸上了两条野鱼,干掉了一瓶村米白酒,闭亚一亮出了自己三点会的身份,这使陆特宋又惊又喜。
没多长时间,经过闭亚一介绍,陆特宋加入了三点会。在一个极秘密的所在,龙头老大过来主持陆特宋的入会仪式。会众围立,庄严肃穆,在过“过洪门”的时候,会场当中放一张四方台,方台的四个脚分别写上“反清复明”四个大字。方台上置一斗谷,谷斗中插上五色旗。龙头老大(首领)及各位首领坐于台上,面向台前站着的会员群众。老会众手持刀枪站立两旁,陆特宋由会场中间四肢伏地爬行到台前时,便有一名首领发问:“你敢不敢杀光绪皇帝?”
“敢!”陆特宋一声答应地。接着交待以往做过的坏事错事。接着首领表示以往勾销,然后龙头老大示意,针剌出血,又喝鸡血酒,即被正式批准加入三点会。
三点会在各地和很多密语暗号,方便隐蔽活动。如首领叫“老披”,会员的担保人叫“保舅”,文官叫“流芝”,武官叫“铁板”,女会员叫“花鞋”,灯叫“孔明”,开会叫“放台口”,开大会叫“开总台”。与不相识的会员接头,
一头问:“你是谁?”,另一头应答:“我是无尾羊”;反问:“你是谁?”对方答:“我是我!。”这样“羊”与“我”便合成一个“義”字。有隐语便于他们秘密活动。每个会员都自备自己的武器装备,如匕首、双刀、马刀、三叉或火药器械等。三点会秘密活动的时间主要在晚上,纪律甚严;凡有三点会组织的村庄, 盗贼恶霸都不敢胡作非为。
由于陆特宋敢说敢干,又有主见,身怀绝技并坦诚待人,取得了三点会上级的信任,也得到了水口一带会众的拥护,很快,陆特宋成了这一地区三点会的首领。
三点会是拥有鲜明政治目的严密组织,和欺压百姓,鱼肉地方的土匪、黑社会组织截然不同,因而反而起到了保一方治安的作用。陆特宋的三点会发展越来越大,不仅龙州一带的赌徒、游民纷纷入会,就连不少越南无业青年也加了进来。
有这三点会这一活动平台,陆特宋迅速表现了统领众人的天才。他说到就做到,一切以说书中的三国、水浒故事的英雄人物为准则,讲信用,重义气,将会众们紧密团结起来,只抢劫法国人和富商地主,对于贫苦农民和做小生意的边民就不抢,对贫苦濒临生活绝境的农民则给予救助。一时间,陆特宋在水口一带中越边民中成了真正的“罗宾汉”式的英雄。在底层民众中声誉雀起,由于有了他们一帮三点会会众,水口村一带治安良好,呈现出安居乐业的景象。
应募唐景崧军营,参加抗法大战
中国西南边疆的危机,到了陆特宋25岁(1884)这年终于大规模爆发了。法兰西共和国军队的铁蹄与飘扬着龙旗的大清国的军队在越南的国土上狭路相逢。法国总理茹费理是个自负而狂妄的政客,他连任第二届总理的核心政策就是就是侵略东方的中国、越南,抢夺殖民地,就是征服东方的龙。在他的勃勃野心之下,法军于1883年12月攻占了越北的山西。1884年2月﹐法军开始筹划攻取北宁,当时清军在北宁一带驻军约四十营﹐但从士兵到统帅,对战和退无法领会来自大清国高层的意图,犹豫不决。3月12日﹐法军开始进攻﹐清军因没有坚强的作战意志而溃退,北宁随即失守﹔19日﹐太原也失陷﹔4月12日﹐法军进驻兴化。
6月23日,经过充分准备后的法军突然开进到谅山附近的北黎(即观音桥),宣称按法越条约进行“接防”﹐蛮横无理地要求清军立即退回中国境内。清军回复没有接到撤军命令﹐要求法军稍事等待﹐但就是这种迁延忍让,法军也不容忍,立即开枪打死清军代表﹐炮击清军阵地。清军被迫还击﹐战斗持续了两天,法军死伤近百人﹐清军伤亡更为惨重。茹费理政府以此为扩大战争的藉口﹐更狂妄地照会清政府要求下令驻越军队火速撤退﹐并赔偿军费两亿五千万法郎(约合白银三千八百万两)﹐并威胁说﹐法国将占领中国一两个海口当作赔款的抵押。
作为活跃在边境一带,不时与法人为敌的会党小首领,陆特宋就是这个时候加入到中法战争的洪流中来的。在章太炎先生所撰的《陆荣廷将军》墓表中,有这么一段叙述:“会法兰西寇越南,清廷嘱两广云南出师御之。时桂林唐景崧以吏部郎奉命勘越事,亦自立景字营,君应募入选锋营。顷之统帅冯子材以大军出镇南关,收失地,既克谅山,会贵州布政使王德榜,前以偏师入越方,被围于山谷间,闻捷自围中突出奋击,断敌兵,不相录,大破之,南服响震……”
这些寥寥之语,记述了这些史实:陆特宋应募进入唐景崧军营,并参加了选锋营(相当于敢死队),跟随唐景崧参加了中法战争许多重要战役。
唐景崧何许人也,是中法战争中的英雄。光绪八年(1882年),眼看法国人咄咄逼人,西南边患日急,就在这一年的7月29日,身为广西人,时年四十一岁的唐景崧,慷慨向光绪帝上书,不再坐“候补主事”的京官冷板凳,要效仿汉代的终军,“请缨”出镇南关,去说服刘永福归顺朝廷,让他成为抗击法军的长城。光绪皇帝刚亲政不久,正血气方刚,被深深触动了。当即发出上谕:“吏部候补主事唐景崧,着发往云南,交岑毓英差遣委用。”
在云贵总督岑毓英的支持下,唐景崧到达越南后,不仅成功说服了作为太平天国旧部的刘永福为大清国出力,还向刘提出了抗法御侮的上、中、下三策,其上策是以保胜等越南十州为基地,相继拓展至其它各地;中策是黑旗军全师进攻河内,以争取大清国所支援的军饷;下策是坐守保胜,以待时机。刘永福决定采用他的中策。1883年5月,被黑旗军围困在河内一年之久的法军作困兽之斗,倾巢出动反攻。唐景崧协助刘永福在河内西面的纸桥设伏,大败法军,打死法军司令。刘永福因功被越王封为三边副提督,主管越南的宣光、兴化、山西三省,并负责扼宁富良江两岸。唐景崧也因功被清廷赏予四品官衔。刘永福将军似乎是法军的天然克星,每战皆胜。法军只好尽可能避开黑旗军,他们转攻越南的首都顺化,以武力迫使越南阮氏王朝与法国签订了“保护”条约。唐景崧向光绪提出建议:“为今之计只能顾及南交之土地、人民,而不能顾及阮氏之社稷!”,还说:“越南半载之内,三易国王,欲靖乱源,莫如遣师直入顺化,扶翼其君,以定其心,若不为藩服计,不妨直取为我有,免归法夺。否则首鼠两端,未有不取败者也。”百年之后,史学家回头审看这段历史,不得不承认唐景崧当年的真知灼见和深邃眼光。1884年,法军大举进攻驻越的黑旗军和驻越的清军,大清军队的西线总指挥、云贵总督岑毓英令唐景崧与刘永福去救援清军黄桂兰部,但黄桂兰不听唐景崧的正确建议,致使战略要地失守。刘永福所部黑旗军在顽强抵抗两天后也失掉了多年驻守的山西。唐景崧随即根据战场形势奔赴驻越南谅山的清军徐廷旭部,徐廷旭立即委派唐景崧管理前敌营务,并率兵扼守军事要津巴塘岭,打退了法军的多次进攻。由于唐景崧在战场上的杰出表现,两广总督张之洞对于他的才干十分赏识,于是命令唐景崧回国招募练勇四营入越参战。
战争的消息似雪崩一般在中越两地的边民中扩散、传播,三点会虽是反清组织,但会众主要由几乎赤贫的底层民众组成,他们恨法国人(他们称之为番鬼)甚于恨清廷。陆特宋和他的弟兄们无时不刻不在关心着中法战事,尤其是陆上战事的进程。陆特宋和他在水口一带的会众就在这个时候应募进入唐景崧军营的。由于原先就有当兵的经历,加上身体强壮,粗通武艺并精通射击,陆特宋对于上操、射击、格斗的战前训练得心应手,表现优异。很快,书生将军唐景崧带着他经过短暂训练的景字军四营出关迎敌了。
景字军取道牧马(地名),穿过密林高崖,奔袭千余里,突然出现在敌后,使法军相顾错愕,一时难顾首尾。云贵总督岑毓英调拨滇军潘德继部归唐景崧指挥,更增加了景字军的战力。
中法战争全面爆发,台湾基隆,福建马尾,中国的东南沿海和越南北部,一时间硝烟弥漫,炮声隆隆。
法军猖狂进攻,战火终于烧至中国本土。大清天朝在属国面前颜面尽失,终于忍无可忍。1884年8月26日﹐清廷颁发上谕﹐令陆路各军迅速进兵﹐沿海各地严防法军侵入。这其实是一道战争动员令。
法人步步进逼,天朝大国忍无可忍,终于对法宣战。一时间,是迫不得已的,反列强、反洋教的斗争运动遍及白山黑水,长城内外,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以及西南、两广的各大小城市。1884年10月,“香港华民密约毁法船;”“扬言将焚港中法行。”“法商船到,民艇不起货”;“法船上岸买牛羊,民艇不载;”法船舰损坏,华工拒绝修理。“法船来港采办伙食,华商不交易。”香港工人“发誓不为法人做一点事”;法国佬“以重价招工”;华工竞“无一人往者”。云南、广西各族人民,为了保家卫国更是“人人激愤,民情汹汹”。 宣战前,清廷对法人侵略越南的态度摇摆不定,使得前线将士无所适从,宣战后,才彻底丢掉包袱,“力筹攻取”,“一意进剿”,并“咸思奋力一战,以申同仇敌忾之忱。”包括越南百姓在内的爱国军民“莫不同心戮力,共效驰驱”。
10月初﹐法军攻势有增无减,其军舰分头进犯台湾基隆和淡水﹐清军刘铭传部由于兵力不足﹐放弃基隆﹐坚守淡水。法军在基隆登陆﹐进犯淡水﹐但被击退。法军占领基隆一隅后,尽管无法深入﹐但对台湾实行海上封锁。1885年初﹐法军以基隆为基地,向台北进犯﹔法舰攻击浙江镇海﹐截击大清军舰﹐3月底﹐法军占领澎湖岛及渔翁岛。但在镇海之战中﹐法舰队的旗舰遭到大清炮台的奋勇还击﹐舰队司令孤拔身受重伤﹐6月11日死于澎湖岛。
在陆上,1885年2月﹐法军向谅山发起了进攻,清军统帅、广西巡抚潘鼎新举措失当,率清军退回了广西,法军长驱直入,攻占镇南关(今友谊关)﹐焚毁防御工事。并骄狂地在镇南关前竖起一块木牌,上书:“广西的门户已不复存在”。
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唐景崧的景字军却一直在敌后屡建奇功。1884年10月,唐景崧带着景字军和拨归他指挥的滇军潘德继部,进驻河内门户三江口,11月,法军攻刘永福吴凤典部,唐景崧率部下谭敬德等人前往救援,“景字军”与黑旗军并肩作战,将法军围困于宣光城内达四月之久。此时的陆特宋已是崭露头角的战斗英雄,并积功当上了低级军官。风烟百年,斯人已逝——作为后人已无法了解当时中法大战中的惊涛骇浪和壮阔场面,更无法知道陆特宋参加抗法大战中各个战役的真实情形,只能从各种资料和后人的记述中管中窥豹。种种迹象表明,在唐景崧军营中,几战下来,陆特宋已是闻名全军的勇士,主帅唐景崧对他十分欣赏。在围困宣光城的战役中,刘永福和唐景崧联合作战,很有可能陆特宋一度调拨归刘部指挥,并于此时由刘永福提拔升任哨长(连长),其英勇表现在刘、唐两军中扬名。
22年后,已升任清军统领的陆荣廷将军率军经过钦州,统领部驻离钦州城四十里的大垌圩。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代名将,昔日令法寇、日寇闻名丧胆的黑旗军统帅刘永福将军已赋闲多时。陆荣廷将军精心挑选了几个卫兵,恭恭敬敬地打马到钦州城拜访。见到刘永福,陆荣廷将军报出自身全衔:大清广西巡防军荣军统领陆荣廷来拜。刘永福将军半躺榻上,面无表情,爱理不理。陆荣廷随即说:“大人在安南打法国鬼子的时候,荣廷曾是大人部下的一个兵,随后蒙大人恩典,升为哨官,当时用的是陆亚宋(陆特宋)的名字,大人还记得吗?”刘永福一听,立时从榻上跳起来,哈哈大笑:“你是陆亚宋吗?”陆荣廷将军忙确认:“正是!”刘永福高兴地称呼陆荣廷为“老弟兄”,立即留宿长谈。当夜,两位中法战争中的英雄畅谈当年的大战岁月,慨叹清廷的昏庸,抒发胸中愤懑。陆荣廷由衷地说:“大人半生戎马,百战沙场,功在国家,名垂青史……”刘永福也称赞陆荣廷将军:“有志气,够英雄,打鬼子打得好!”
在唐景崧军中,陆特宋是选锋营成员,冲锋陷阵,一往无前;调拨刘部指挥后,其名竟让黑旗军统帅刘永福将军印象深刻。从这点可以看出,陆特宋以其英勇为他赢得了在刘部、唐部两军中的声誉。
就在唐军和黑旗军联合围困宣光城之际,中法战争出现了逆转。七旬老将冯子材率军取得了镇南关大捷,而后,冯部联同清军王德榜部、苏元春部、王孝祺部、陈嘉部向法军发起大反攻。清军于1885年3月14日收复镇南关附近的炮台,26日攻克文渊,29日攻克谅山,法军全面崩溃,法军司令尼格里重伤毙命。镇南关大捷消息传来,唐、刘两军士气大振,随后两军分进合击,黑旗军挟临洮战役胜利之威,连克越南几十个州县,唐景崧也攻下太原。法军兵败如山倒,大败消息传回法国国内,茹费理内阁倒台。眼看中法战争中方即将取得全面胜利之际,清政府竟然在1885年4月7日下表向法军妥协停战。中法战争的结果令当时的世界列强大跌眼镜:中国实胜而败;法国实败而胜。法国人取得了战场上做梦也得不到的权益,而大清国则放弃了所有战争胜利的果实。
中法战争对于陆特宋来说,是人生中的惊天之变,更使他充分认识到了自身的价值所在。大战落幕了,可是命运之神却又把他逼到一条百战余生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