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姐还活着

经常犯错

	——壮族歌圩见闻 看过壮族歌剧《刘三姐》的人，大概都还记得刘三姐与三秀才“对歌”的那个场面：古榕树下，红水河边，英姿飒爽的刘三姐从容不迫，引吭高歌，在对面的船上，陶、李、罗三个秀才拿着歌书，怪声怪调，跟刘三姐对唱；村中老少，皆拥来给刘三姐助威。只见刘三姐开口唱道：“姓陶不见桃结果，姓李不见李开花，姓罗不见锣鼓响，三个蠢才哪里来？”陶秀才自以为有歌才，抢先对道：“牛角不长不过界，马尾不长不扫街，我若不是画眉鸟，怎敢飞往这里来？”刘三姐唱：“你是山中画眉鸟，我是游山打猎人，利箭扣在弓弦上，叫你有翅难飞行。”陶秀才败下阵来，李秀才急忙趋前唱道：“没有肚才我不来，千里乘船上歌台，腹内藏书千万卷，叫你呜呼又哀哉！”刘三姐唱：“死读诗书也白费，你会腾云我会飞，黄蜂歇在乌龟背，你敢伸头我敢锥。”李秀才无言以对，罗秀才又匆忙上阵：“你莫恶来你莫恶，你歌哪有我歌多，不信你到船上看，船头船尾都是歌。”刘三姐唱：“不懂唱歌你莫来，看你也是无肚才，唱歌从来心中出，哪有船装水运来。”…… 刘三姐以一当十，随机应变，出口成章，使得三个秀才张口结舌，狼狈不堪，丑态百出。这场戏写得十分生动有趣，给观众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其实，这种对歌场面，在广西壮族地区随处都能见到。尤其在柳州鱼峰山，这种对歌活动几乎每天都有，常年不断。在这里谁要想表现一下自己的歌才，不用花一分钱即可登台演唱，听众也无须购票，也不需人去组织。这里真是歌唱的自由天地！ 那年我到柳州出差时，差不多每天都要来这里听对歌。我亲眼看到无数对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在大庭广众之中对唱情歌，很多人像北京人听京剧一样，在那里闭着眼睛听，有的还拿出本本来记。看得出来，唱的人、听的人都动了情，入了迷。我看他们虽然唱的都是情歌，但并不是在谈情说爱，而是在作艺术表演，自然观众也把它作为艺术品来欣赏了。 相传鱼峰山是当年壮族歌仙刘三姐传歌的地方。刘三姐是广西宜山人，自幼喜爱劳动，善歌。后因唱歌致祸，从宜山逃到柳州，得一渔翁帮助，藏于山洞中。从此她在这里一边劳动，一边传歌。有一次，刘三姐在小龙潭与人们对歌，看的人如山如海，当地恶霸莫怀仁请来了许多歌手，但没一个人能对过她。莫怀仁老羞成怒，叫来几个打手将刘三姐推下龙潭。幸而在听歌者中，有两尾巨鲤看见，立刻将刘三姐救起，一尾巨鲤驮着刘三姐飞天成仙，往五湖四海传歌去了；另一巨鲤变作山峰，将恶霸莫怀仁和他的打手们统统压在山峰下，替刘三姐报了仇。因山峰小而高，峰如鱼立，故人们就把它称为鱼峰山，又叫立鱼峰。如今，人们为纪念歌仙刘三姐，把相传她居住过的山洞称为三姐岩，并塑其像于岩上，供人们瞻仰。 谈到壮族歌剧《刘三姐》和同名电影，自然要谈到壮族的歌圩。这是因为，歌剧和电影都是以广西壮族地区普遍流行的歌圩为背景创作和摄制的。在这方面我有一点发言权。因为我的挚友、诗人黄勇刹就是歌剧《刘三姐》的主要作者之一。他生前，或他到北京，或我到广西，或一同去采风、疗养，每年都要见几次面。每次见面他几乎都要和我谈壮族民歌，谈壮族歌圩，谈歌剧《刘三姐》的创作情况。谈到尽兴处，他还手舞足蹈地唱上几句。他很有感触地说：“如果没有壮族歌圩，没有鱼峰山的对歌活动，无论如何我们也写不出歌剧《刘三姐》来。”他说的是实话，歌剧《刘三姐》和同名电影，都是搬上舞台和银幕的壮族歌圩。 歌圩，壮语称“弗坡”。“弗”是圩市，“坡”是坡地或野外，“弗坡”就是野地里的圩市。圩市也就是集市、街市。由于这种活动的主要内容是唱歌，且常常唱和竟日，犹如唱歌的圩市，所以人们就把它称为歌圩。 歌圩在广西十分盛行，每年都要举行一二次或三四次不等，大都安排在春暖花开或金秋季节举行。特别是传统节日如春节、清明节、中秋节，尤为热闹。此外，在婚嫁、满月、乔迁之日，也要举行歌圩，有时在赶圩的路上也形成临时歌圩。歌圩的地点一般都选在离村不远的山坡、河边或旷野，晚上则移至村口、门前或屋里。白天在野外举行的歌圩，称“日歌圩”。     各地歌圩，有大有小。小的歌圩，几百到一两千人，一两天就结束；大的歌圩，方圆几十里甚至百里以外的人都赶来参加，如农历正月二十七日的德保足坎歌圩，二十八日的龙州下冻歌圩，三月初三的都安棉山歌圩，四月初八的田阳老坡歌圩等。有时参加者竟多达一两万人，圩期持续四五天之久。    三月三歌圩是最隆重的。在歌圩到来之前，家家户户都要蒸好五色糯米饭，煮好彩蛋，姑娘要赶制绣球、布鞋以及手帕等礼品。歌圩那天，人们盛装艳服，带着粽粑、糯饭、沙糕和彩蛋，从四面八方拥向歌圩场。有的地方在对歌之前，还要抬出歌仙刘三姐神像游行，祈求刘三姐保佑，对歌获胜。在歌圩最发达的都安棉山，还有这样的风习：各家各户拿出自家染织的新布条，连成杂色彩帐，在村头搭起“歌棚”，设置桌椅茶水，让来赶歌圩的人们唱歌、憩息。此外家家户户还扫房腾铺，做好酒菜，以备客人食宿。那年，我和勇刹到了都安，好客的主人早为我们备下了丰盛的“节饭”：一大盘五彩缤纷的糯饭，一碗碗堆尖的彩蛋，还有狗肉和其它佳肴。我是第一次看到五彩糯米，以为是用染料染成，踌躇不敢下箸。主人见状笑着说：“五色糯米是我们壮家歌圩的传统食品，它是用黄饭花汁、紫番藤汁、红节藤汁和枫叶汁分别浸染白米，蒸熟后拌成的，好吃呢！”我一尝，果然又粘又香，我们吃了个大饱。吃过饭，主人还每人送几个煮熟的彩蛋。我说：“已酒足饭饱，不带了吧！”勇刹说：“带着，到场碰蛋去！”     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我们到了歌场，果然看见许多青年男女都带着用各种颜色染成的彩蛋，有的装在丝线网兜里，有的还吊在胸前。我们好奇地跟在后面，到一僻静处，只见好多青年男女在那里“碰蛋”。有一男一女，一个拿红蛋，一个拿蓝蛋，红蓝几次相碰，但总是碰不上。我问勇刹是咋回事，勇刹说：“看来那姑娘对小伙子还不太满意，你看她碰蛋时总是把蛋缩入拳心，只用手指头碰，自然碰不着了。”后来有一小伙子邀她，她就不像先前那样了，只见她对男的微微一笑，然后便露出彩蛋迎击，结果一碰就烂，接着两人把鸡蛋吃了，然后欢欢喜喜相伴而去。这时，我突然想起我身上也揣着两个彩蛋，勇刹看见，便开玩笑说：“你也想碰碰，夫人不会怪罪吧？”我说：“我们是采风，不在此例，但碰无妨。”于是，勇刹便请来一个姑娘，我便拿出彩蛋和她对碰，却连连失手！壮家姑娘真厉害，我真不是她们的对手。     原来，“碰蛋”是壮族青年男女谈情说爱并表示愿意结成情侣的一种活动。当男女双方对歌对到情投意合时，两人便靠拢来，把蛋拿在手里对碰，碰破一个，共吃一个，表示相亲相爱。 壮族歌圩丰富多彩，除对歌、碰蛋外，还有抛绣球、抢花炮、打醮等等。我每次到壮族地区采风，都无例外地要去听壮家姑娘唱歌，每听到她们唱歌，我仿佛看到刘三姐的身影在面前晃动。呵！壮家姑娘，你们真不愧是刘三姐故乡的儿女！如果有人问我到壮乡采风的观感，我就说：“刘三姐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