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很久没有动笔了。该总结一下了。
从哪里开始总结呢?想来想去,应该从刘三姐开始。不仅因为我是壮族,还因为我的每一次重要决定,都和刘三姐有很深的渊源。
为什么想到要来个总结呢?却是因为今年春节。
今年春节有一件和往常不同的大事:十几年来没有回老家过春节的大弟,说要回来过年。而且大家都还没放春节假他就早早回来了,说要住个20来天。我工作是很忙的,但一直在想办法尽量多陪他。农历25我放假之后,一直张罗过年的事:打扫整栋楼的卫生,买灯笼,对联,买食物,安排小弟买该他买的东西。总之希望这个年过得热闹一点,让大弟回来能找到回家的感觉——我们家所有人似乎都很忙,包括我父母,我弟回来这么多天,我母亲竟没有亲手给他好好做一餐饭吃。不过,每一个家庭都有它的烦恼,也有它的幸福,总算,这个年过得没有让弟弟失望。
初一送走了弟弟,初二送走了父母,我才去买了火车票,初三出发去去贵州小黄村听侗族大歌。小黄村之行,我预感这是我人生一个非常重要的开始,尽管我还不很清楚,它将给我带来什么。
从小黄回来之后,就陷入了一种沉迷状态,经常听侗歌听到半夜一两点……
甚至,学会了一首侗歌……
甚至,每天在等吃晚饭的时候,不停地唱刘三姐,而之前我顶多是哼歌,从来没有“唱”过歌……
假如我生在一个山歌盛行的年代,或者生在一个音乐之乡,或者音乐之家,我的性格应该会比现在开朗得多。因为唱歌真的很快乐,在唱歌的时候,你把自己完全打开了……可惜目前我还只能在自家的楼道里唱。
也许因为我不够快乐,我喜欢快乐的人。而我在民间看见的唱歌的人,都很快乐。去年在大理剑川认识一位老人,我一个晚上都在录他的歌。我非常喜欢剑川的龙头琴,听老人弹唱了一晚上,我决心第二天去买一把琴回去学。老人就把他弹唱的一首歌的谱子写下来给我(他会简谱)。其实“老人”这个称呼对这位民间乐人是不合适的,因为他太年轻了,看起来也就50上下,而他告诉我他已经七十多岁了。
相比之下,我父母才60多岁,却满面沧桑,心事重重。他们太想不开了。对生活、对子女,他们的要求太多,永不满足,因此永远没有完全开怀的时候。父亲六十大寿的时候我给他买的二胡,他不但没有拉过,还老追问我,买这把二胡花了多少钱。四年后我终于说漏嘴让他知道了价钱,他很心痛,埋怨我怎么能花800块钱买一把二胡!哪怕我跟他解释说,这把二胡在市场上至少要卖1400,我是托朋友的面子,很优惠了呢——那也不管用。父亲为这800块唠叨了很久。
说实话父亲不拉二胡了,我心里是有点难过的。要知道是父亲启蒙了我对民族音乐的爱好呀。我和大弟考上大学那一年,父亲爬上天花板把尘封了十几年的二胡请下来,拉了一首《二泉映月》,一首《赛马》,都是二胡名曲,像我这样没有多少音乐细胞的人只听了一次,那个旋律就再也没有忘记,因为这个东西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每天忙着赚钱、忙着打骂孩子的父亲竟然能用它奏出那么好听的音乐,太震撼了。
想不到几十年的劳作,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喜好。但是我又想,这个世界上,哪个人不得为了生存、为了后代而劳作?为什么有些人可以放下犁头就去唱歌,我父母却不能呢?还是心态问题:他们太在乎得失了。对于未来,他们太过于忧虑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人说面由心生,我现在给人拍照,也学会了看一点面相,我父母的面相一直到老,仍然没有变得平和起来。从前他们的脸让我们望而生畏,现在呢,则让我生怜悯之心:我知道他们还是放不下。放不下的人,不容易快乐。而我是多么希望他们能够快乐起来!
很多时候我也是个放不下的人,还好在某些方面,我是可以放下的。我希望我放下的东西更多一些。 (待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3-28 22:40:00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