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柳玉病逝后，一岁多的女儿玫瑰就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阿成带着她走遍了全省大大小小医院，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让她开口。阿成很是苦恼。
这天，阿成从外地出差回来。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股隐隐约约飘来的清香让阿成打了一个激灵，他睁大眼睛循着香味寻去。在靠窗的书桌上，那个自从妻子去世后就一直空着的玻璃花瓶里插着一束还带着水珠的白玉兰。这种花阿成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柳玉生前最喜爱的花。阿成环顾四周，房间里干干净净的，明显有人来收拾过。看到白玉兰花和一尘不染的地板，阿成恍如梦中，不觉脱口喊起来：“柳玉，柳玉！”房间里静悄悄地，柳玉的遗像挂在墙上安静地对着他微笑，阿成一下子被拉回现实中。他猜想一定是妈妈刚来过。
阿成的母亲就住在城东头，那是一位七十来岁的老太太，身子倒还硬朗就是耳朵不太灵便，说话有些犯糊涂。一件事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颠三倒四，让人听了摸不着头脑。阿成不在家的时候，就把玫瑰送到老太太那里让她帮忙照看。
这些天，阿成下班回到家，隔三差五的，书桌上的花瓶总会插上一束还带着水珠的新鲜的白玉兰。想到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城东城西两头跑，阿成有些不安起来，他抓起电话就给妈妈拨去：“妈，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大老远的跑来帮我收拾房间了。”老太太说：“什么？啊，我很久没见玫瑰了，你要出差就把她送到我这儿来，我还真有些想她了。”接着，老太太又说：“成啊，你请来的那个姑娘真乖巧啊，这年头上哪找这么实心眼的姑娘哟！”“什么姑娘？”嘟——嘟——嘟没等阿成问清楚老太太就挂了电话。前些时，老太太就到处张罗着要给阿成介绍对象，阿成只当是老太太又说到哪家姑娘了，也就没把它放在心上。阿成哪能忘得了柳玉啊，还有玫瑰，无论如何阿成都不会让玫瑰受到半点委屈的。
这天，阿成受了风寒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朦胧中他似乎听到门锁咔嚓一声弹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接着就是拖动地板的声音。阿成以为是妈妈又来帮他整理房间，就挣扎着要坐起来，不成想“砰”的一声被重重地摔到床下。
拖地的声音停了一下，有脚步声向房间里走来。阿成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搁在他的额头上，这只手不像是妈妈的手。妈妈的手是粗糙的，而这只手却柔软无骨似的。迷糊中阿成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焦虑的对着自己。圆脸、细眉还有那微微往上翘起的嘴角，这不是柳玉吗？“柳玉，柳玉”阿成喃喃地叫了两声就昏了过去。
阿成醒来时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老太太守在一边眼睛红红的，看到他醒过来，老太太叨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总算醒过来了。”阿成问：“妈妈，柳玉呢？柳玉在哪里？”老太太用手探了探阿成的额头：“我的傻儿啊，柳玉不是走了一年多了吗？你怎么还念着她呀？”
“妈，我看见柳玉了，柳玉她回来了，她还帮我收拾房间呢！”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也难怪，都烧了一天一夜，能不说胡话吗？”
那分明就是柳玉嘛，那眉那眼还有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就算是烧成灰阿成也能认得出来。可是看到妈妈神色越来越忧虑，怕妈妈太担心，他只好闭上嘴巴不再说了。
阿成生病呆在家这些天，心里下意识地盼柳玉再次出现，可是柳玉却一次也没来过。阿成想，大概真的是自己太思念柳玉了。
这天是玫瑰满三岁的生日，阿成从外地急匆匆地赶回来陪玫瑰。这段公司里事特别多，他已有好久没有好好陪玫瑰了。他开车赶到妈妈家时看见大门虚掩着，想让玫瑰惊喜一下，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客厅里有人在绘声绘色地说故事，玫瑰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认真的听着。“宝贝，happy birthday！爸爸回来啰！”阿成高喊一声，说故事的人和玫瑰同时转过脸来。“啊！柳……柳玉？”阿成一见，惊得手上提的生日礼物全跌落到地上。淡眉，圆脸，还有那微微翘上的嘴角，这不是柳玉吗？
“柳玉”见到阿成，微笑着站起来。她向阿成伸出手：“你好，我叫小诺。”
小诺？阿成愣了片刻，仔细打量面前这个自称是小诺的姑娘。细看之下，她的确不是柳玉，只是长得酷像柳玉。阿成正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时，老太太回来了。她一见到阿成，就高兴地喊：“小诺，快去给阿成沏杯茶来，他只喝清明茶。茶叶就搁在柜子上的第一个格子里。”小诺应了一声走进里间沏茶。阿成拉拉妈妈的衣角轻声埋怨：“什么时候找的保姆也不和我说一声，刚才我差点把她当成柳玉了。”
“像柳玉吧？嘿嘿，刚开始时我也以为是柳玉。说来也真奇怪，你给我和玫瑰找了那么多个保姆，可就是没有一个能让玫瑰安静下来的。单单这姑娘，一来就把玫瑰给粘上了。这姑娘心眼真好啊，现在这样实心眼的保姆还真不多见，你上哪儿找来的啊？”
“啊？我找来的？不是妈妈请来的保姆吗？”
“什么是我请来的呀，明明是你找来照顾我和玫瑰的保姆啊！”
怎么回事？老太太和阿成都傻了。
小诺端着茶走出来，她听见老太太和阿成的对话，笑了笑说：“你们都没有请我来，是我自己来的。”说着从提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阿成看，信是柳玉写给小诺的。
小诺：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也许已不在世上。父辈的仇恨足足让我们姐妹分离了二十年。二十年了，你和妈妈的音讯全无，今天偶然在报上看到你写的文章才知道了你的消息。……
小诺，现在我已病入膏肓，自知存世不久。红尘羁绊太多，而让我最放心不下的是玫瑰。玫瑰从小就是一个敏感的孩子，我不能想像失去母亲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因此，小诺，请你有空的时候替我去看一看玫瑰，相信她见到你，就不会如此悲伤了。……
附上房门钥匙一把，拜托了。
柳 玉
2003年9月29日
原来小诺就是柳玉失散了二十年的孪生妹妹。
小诺说，她外出进修学习一年回来后才收到的信。那时，柳玉已去世一年多了。她没有回公司上班就直接来到这座城市，四处打听到阿成他们的住处后就找到老太太，对她说自己是阿成请来照顾她和玫瑰的保姆。她没有告诉阿成是因为怕阿成拒绝。
“这么说，那天我发高烧时见到的人就是你？”
小诺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小诺说，前几天我已经在这座城市找到了一份工作，正想向你们告别。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就不用再多说了，这把钥匙现在归还你了。以后，我还会回来看玫瑰的。
小诺把钥匙递到阿成的手上，阿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玫瑰突然拉着小诺的手说：“妈妈，不要走！”
阿成惊呆了，小诺也惊呆了。老太太高兴得连声诵念：“南无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我的小祖宗终于会开口说话了！”
阿成没有接过钥匙，他说：“小诺，玫瑰舍不得让你走。如果你愿意，有空就常回家看看吧。”
小诺蹲下身来紧紧地抱住玫瑰，在她脸上用力地亲了一下。老太太转过身去偷偷抹掉了流到脸上的泪水。
发表于 2006-5-14 10: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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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4 10:38: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