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民族大学研究生在凌云县调查收集古壮字文献时发现——
壮族家庭伦理道德长诗《目蓮经》
口黄丽登
笔者于7、8月间到壮乡广西凌云县调查搜集古壮字文献，其间发现壮族家庭伦理道德长诗《目蓮经》在凌云县的流传范围很广，各乡镇都有《目蓮经》的手抄本。除其内容及古壮字用字略微有些差异外，其它大体一致。本文所介绍的《目蓮经》为凌云县伶站乡弄孟屯麽公黄绍标提供。据麽公黄绍标介绍，该抄本抄自凌云县朝里乡。《目蓮经》共367行，1906个字，用于在母亲灵前吟唱，声音哀婉、凄切，催人泪下，表达了儿女对母亲的感恩、悼念，蕴含了丰富的壮族家庭伦理道德观念。
一、《目蓮经》的内容
《目蓮经》在内容上，大致可以分为五部分：第一部分从第一句“救媽貝八仙”到“得保安独媽”， 主要写母亲离世，母子阴阳两别，儿子愿为母亲诵经祈福，甘愿不辞艰险不远万里再三到“灵山”（指阴间）为母亲请愿，让母亲在另一世界生活得安逸舒适。第二部分从“媽怀运嫩鲁”到“兰括请媽媽茂央”， 主要写母亲怀胎十月的艰辛。第三部分从“六由统申浪”到“盆保安卜媽”，主要写母亲生儿子的不易及送子读书、为儿子娶妻成家的操劳。第四部分从“迷現常宕许”到“時许■甫力”，主要写母亲早逝，儿子未能尽孝，表达若母亲在世，一定要孝敬母亲的决心。第五部分从“卜媽里由妆”到结尾“别現年茂刀”，主要是告诫世上的儿女，母亲在世的时候要孝敬，否则母亲离世后懊恼都来不及。
《目蓮经》宣扬母亲抚养儿子的艰辛操劳及儿子对母亲生时的孝心、孝行和死后的恭敬、祭拜。梁庭望先生整理翻译的都安、马山的《传扬歌》除了宣扬家庭伦理道德中的“孝道”外，还提倡个人修养中的勤劳、善良、正直、骨气及社会道德。蒙元耀先生整理翻译的马山《行孝歌》除了抒发阴阳两别的悲情、感念父母恩德外，还教育后辈如何为人处世，要求人们感恩图报，劝人向善。而汉族历代流传的目连故事主要是描写目连历经劫难救出在地狱受苦的母亲，表现一种孝道、因果轮回报应观及对鬼神的敬仰。在思想内容上，《目蓮经》与《传扬歌》、《行孝歌》同属壮族伦理道德长诗，而不是汉族目连故事在壮族地区的流传演变，长诗自称《目蓮经》当是假借汉族目连之名而已。
二、《目蓮经》的特点
《目蓮经》全诗用古壮字写成。长诗除18个句子是七言外，其它全部是五言，总体上属于五言长诗。《目蓮经》在押韵上不如勒脚歌严格整齐，多数不押韵，偶有押尾韵及押腰脚韵。诗中常用起兴、比喻、复沓等修辞手法。
（一）《目蓮经》中古壮字的特点
《目蓮经》中的古壮字多数是借汉字，此外还有少量的减笔字、融体字，无形声字。借汉字中绝大多数是音借字，义借字和双借字的占极少数（古壮字的分类参照覃小航先生《汉字文化圈文字——方块壮字研究》中的分类法）。
音借字，如斗daeuj（来）、能naengh（坐）、劳lau（怕）、宁ninz（睡）、盆baenz（变成）、兰lanz（家）、貝bae（去）等。这种类型的古壮字在其他文献也有，如梁庭望先生搜集整理翻译的《<传扬歌>（一）》中“斗daeuj（来）、劳lau（怕）及蒙元耀先生整理翻译的《行孝歌1——二十四孝歌》中的斗daeuj（来）、能naengh（坐）。
义借字，如别byag（分别）、独dog（单独一个）、内ndae（内）、母mbwk（女）等。这种类型的古壮字在其他文献也有，如蒙元耀先生整理翻译的《行孝歌2——丹亡》中的别bieg（别）、远gyaeq（远）、独dog（单独一个）。
双借字，如情siengz（情）、孝cau（孝）、仙sian（仙）、坡bo（山坡）等。这种类型的古壮字在其他文献也有，如蒙元耀先生整理翻译的《行孝歌1——二十四孝歌》中的情cingz（情）、孝hauh（孝）、仙sien（仙）、坡boq（坡）。
融体字，如■ yah（婆）、■ sang（高）、■ gonj（才）、■ gueg（做）、■ gingh（经书）等。这种类型的古壮字在其他文献也有，如梁庭望先生搜集整理的《<传扬歌>（一）》中的■ daengq（嘱咐）及罗宾、梁庭望整理翻译的■ nangh（坐），蒙元耀先生整理翻译的《行孝歌1——二十四孝歌》中的■ yaz（婆）。
减笔字，如■ gu（我）、■ gu（我）、■ haen（见）等。这种类型的古壮字在其他文献也有，如梁庭望先生整理翻译的《<传扬歌>（一）》中的■ di（不）、■di（没）、《<传扬歌>（二）》中的■ guh（做）及罗宾、梁庭望整理翻译的《百岁歌》中的■ di（没有），蒙元耀先生整理翻译的《行孝歌1——二十四孝歌》中的■ ndwiq（不、没有）、■ ndwiq（不）。
（二）《目蓮经》中的修辞手法
长诗《目蓮经》中常用起兴、比喻、复沓等修辞手法。采用起兴手法的，如诗中的“迷老八当路，拉下項斗书，宕九茂伸浪（大树连根拔起倒在路间，树根朝着我们，现在母子相离不是同一个生身）”；“拉丈他迷逢，安么伸安扣時神，拉么女妆魂，魂么伸魂扣吕收（看河中的浪花，前浪跟后浪一起下沉，看现在人的一生，新人跟旧人一起结束一生）”。前一句用大树连根拔起起兴，引出母亲离世；第二句用浪花起兴，引出人的一生如浪花般，不管新人旧人都会了其一生。
采用比喻手法的，如“女媽茂得冷丈义，危媽茂得木个米（妈妈的奶水不是溪流，妈妈的奶水不是松树汁）”；“■开甫顺孝，迷六卡顺孝，■ 开甫五逆，迷六卡五逆，下牛魂茂信，拉 ■ 瓦 ■ 华，批朵百刀混，■ 留朵天勾，朵斗丁力林，分料甚茂别（说到孝顺的人，他的孩子也孝顺，说到不孝顺的人，他的孩子也不孝顺，如果不信，看流过屋檐的雨水，一年下百次雨，每次都落到原来的地方，落到同一个水坑里，没有一点差别）”。第一句用溪流、松树汁比喻母亲的奶水；第二句用流过屋檐的雨水最终都落到同一个地方比喻上下代思想行为的轮回。
采用复沓手法的，如诗中的“帛女媽别六，帛女媽别兰，别六贝拜任，别贝坡灵山（今天妈妈离开儿子，今天妈妈离开家，离开儿子到阴间，离开儿子去灵山）”；“排拾安古力，卜茂媽力更，排拾英古時，安安利英勾（摆十个九样，爸妈不在世也不能吃，摆十样九种，每个都像刚摆的那样没人吃）”。第一句用复沓的手法抒发母亲离世，永不能相见的无奈心情；第二句用复沓的手法抒发儿子有心有力孝敬母亲但母亲却不能享受的遗憾心情。
三、《目蓮经》的社会意义
长期以来，壮族地区一般的社会教育以汉族传统道德教育为主，在很大程度上脱离了少数民族从小接受的道德教育方式及教育内容，割裂了共性与个性的关系，使得道德教育的效果不理想。壮族家庭伦理道德长诗《目蓮经》用于在母亲灵前吟唱，这种以诗歌传教、在情景中传教的教育方式非常合理、有效。壮族地区一般的社会教育可以借鉴少数民族有效的道德教育方式，因地制宜使道德教育取得更好的效果。整理翻译研究《目蓮经》为壮族地区一般的社会教育找出更合理、有效的道德教育内容及教育方式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凌云县是壮族的聚居地，该县保留有丰富的壮族文化传统。丧葬仪式中的伦理道德教育是其重要内容。“孝道”是伦理道德教育的核心。“孝”不仅包括尊老敬老，还包括尊重父母的意见、不违抗父母的意思。在凌云县，夫妻离异必需经过父母的同意，否则即为不孝。壮族的离婚率比较低，与壮族人民的“孝”观有极为重要的关系。可见，“孝道”在维护家庭的延续及和谐中有重要作用。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庭的和谐对社会的稳定极为重要。家庭是个人教育、个人创业的起点，也是个人喘息调整休息的港湾。在家庭关系中“孝道”是核心。只有做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有无有以及人之幼”，家庭才能和谐。家庭和谐了，社会才能稳定。
古壮字文献《目蓮经》是壮族的传统文化遗产，其中所弘扬的“孝道”——母亲生时孝，死后敬的精神，正是当前伦理文化建设所提倡的内容，非常值得传承、发扬。这对保护民族传统文化的延续性、传承性，对维护家庭和谐、社会稳定有重要的作用。整理翻译研究麽公经书壮族家庭伦理道德长诗《目蓮经》是伦理文化建设即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一部分。重视《目蓮经》的整理翻译有助于保护壮族人民的文化遗产，有助于传承发扬壮族传统的伦理道德——“孝道”，有助于壮族地区一般的社会教育的提高，有助于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
（作者系中央民族大学少语系壮侗语专业08级研究生）
发表于 2010-9-3 09: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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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3 10:54: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