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老家的布依话里,没有和汉语里“朋友”完全等意的词语,因为从传统意义上来看,我们没有和汉语“朋友”完全等同意义的社会关系。类似的关系,是 siml 的关系,我们那里把它翻译成汉语时,用的是“伙计”一词。
类似于朋友的关系,我们叫 siml 。建立这样的关系,我们叫 xaaux siml ,xaaux 有“创造、建立”的意思,如xaaux raanz (建立家庭)、xaaux noongl (连姻亲),xaaux menl xaaux biangz(创造天地),用 xaauz 来表述 siml 关系的建立,可见 siml 的关系是比较正式的,不是随意的。而用“伙计”这个汉语词来翻译 siml 的关系时,在我们老家的汉语里,这个词倒也基本可以和布依语里的 siml 意思等同,汉语翻译 xaauz siml 时,叫“打伙计”,这个“打”字,和“打架”的“打”字有密切的关系,早些时候,要成为 siml 的关系,两人必须要先打上几架才可以的,这种打架,实际上就是摔跤,摔跤可能是真摔,也可能是形式上的假摔一下,这样的习俗知道我小的时候,还比较普遍,我因为不善打架,所以伙计不多, 后来通过假摔的形式摔了几跤,也打了几个伙计。
成为了 siml 的关系后,两家也就跟着建立了类似于亲戚的关系,双方的家人也都跟着有了理论上仅次于血表亲戚(第一代亲戚)关系的社会关系。无论是婚丧嫁娶,红白喜事,都必须知照对方,相互走动。而称呼上也同样的和siml有关,siml 的家人,父亲叫 bohsiml、母亲叫 massiml 、哥哥叫 bisiml 、姐姐叫 seehsiml 弟弟妹妹叫 noongsiml ,都在通常的称呼上加了个 siml ;而称呼对方的亲戚时,布依语里原则上也是必须加上 siml ,但大部分为了简化称呼,就省掉了。
我们老家还有一个节日,是专门为siml过的,就是农历的四月初八,这一天,我们蒸上一甑香喷喷的五颜六色的花糯米,翻出从正月里专门留下的糍粑和腊肉,端来刚刚酿好的醇香米酒,整治出一席平时难得的“盛宴”来;这一天,请来的都是 busiml ,大家开怀畅饮。男 busiml 聚会时,女人们(包括老婆和老妈)不会像往日那样干涉;女 busiml 聚会时,男人们(老公、父亲,儿子和兄弟)也同样不会多嘴,第二天走的时候,主家每人包上大大的一包花糯米,作为赠礼。花糯米是采用初春的各种植物的叶、根、皮制浆后,兑上不同浓度的草灰水,调成各种颜色,滤掉渣,然后分盆浸泡糯米,最后才一起上甑蒸蒸出来的。由于采用的植物大多有香味,所以蒸出来的花糯米非常香。准备这样的染料,是比较费时的,一般得花上10天左右的时间,走遍周边的很多山坡沟洼,才能采集齐全、够量。过了四月八,剩下的花糯米凉干保存,随时可以用来加水焖成香喷喷的饭,干炒成脆生生的下酒菜。同样也是馈赠来访 busiml 的优先选择礼品。
到了上世纪80年代后期,随着改革开放带来的广泛的交流,老家的习俗可谓“日新月异”:山歌渐闻渐少,穿着民族服饰的妇女越来越老,谈恋爱的也越来越早。siml 的关系也渐渐淡薄,原来的 xaaux siml ,也渐渐的说成了 gox siml 。gox siml 的过程远比 xaaux siml 的过程简单,甚至没有什么过程,就相互称呼 siml 了。这样的关系一般不受家人的重视,家里的人可以礼貌性地称呼对方家人的 siml 称呼,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原样称呼,就更不用说相互走动了。近些年来,似乎已经可以采用汉语的“朋友”这一词来表示 siml 的关系了。而 siml 的关系也渐渐的和汉语里“朋友”所描述的关系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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