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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狼地》壮族历史军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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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4 03:41:1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韦纪 于 2015-3-16 01:28 编辑

一 不杀官家活不成

明朝弘治五年(公元1492年)初
广西桂林府古田县
因连年旱灾,农民颗粒无收,官府非但不肯开仓借粮,还催租连连,部分饥民无奈铤而走险,转为盗贼,劫掠乡里。

明军守备麻琳,领一众官兵,押着刚刚从凤凰村抓来的数十名僮丁,沿山而上,进入到石城隘修城戍守,以剿捕盗贼。
韦朝威便是其中之一,半夜熟睡中被破门而入的官兵给抓来,想到这无偿差役就恼火!解索后,趁官兵不备,抢夺兵器,袭杀官兵,其他同村人见此也纷纷反抗,激战过后,官兵落荒而逃。
众人推举韦朝威为首领,回到县城,攻打官府,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韦朝威因此被称为“广福王”,领数千农民义军占据古田;一帮官员则逃往省城桂林。
时有民谣唱:官府抓丁修石城,孤寡老幼难逃生;捐税重,差役多,不杀官家活不成!

听说古田僮人起事,以往活动于柳江流域的柳州府马平县三都“战江王”覃万贤,也率领几百部众,北上归附。
古田县三面环山,东北和西南有官道通行,然两旁高山林立,易守难攻,适作据点。县内有古金山,东面有瑶人首领梁辰生,西面有僮人首领韦永盛,前年开始,就领导各自寨民反差抗捐!现在也都来归附,共同抵抗官军。

桂林府派遣原古田典吏回到县城,企图招抚这些叛乱的僮人。
典吏惊慌失措地进到城内,见到了韦朝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韦朝威笑说:“招安可以。但有两个条件。一,我们纳粮的话,就不听差;听差就不纳粮!税按当年田亩收成好坏而征,好水田和差旱田分开定税!二,卫所官军不得肆意征占土人田地!怎样?如若同意,我愿意接受招安!”
这时,围观的众多部下同时喊道:“纳粮不听差,听差不纳粮!”

显然,朝廷是不会同意这两“异想天开”之条件的。典吏急得满头大汗!一时竟然无语以答,只顾得用手去擦拭额头上滴滴汗珠,好久才气急败坏的崩出了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翻不了天!别不知道天高地厚!给脸不要脸!”

听到这里,众人静了下来,莫名其妙的相互对望,这些僮人大多不识汉字,哪里懂得这些儒家道义?!
突然,韦朝柱从腰间扯出佩刀,手一挥,典吏还没反应过来,人头已经落地。其他人见状,纷纷跑上前去,争抢典吏的衣服鞋帽,一会儿就把他剥得精光,没有抢到东西的人,气愤喊道:“把他炖了,吃餐饱肉!三年没肉吃了!”众人附和着:“炖了,吃餐饱肉!”随即有人去垒灶,抬来大锅堂,放水生火,,,,,,

韦朝威这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面向韦朝柱问道:“这位比弄(僮语:兄弟)真是爽快的!家住何处?”
韦朝柱收刀进鞘,鞠躬回道:“庆远府宜山县马栏村韦朝柱。”
韦朝威停住笑声正色道:“哦?原来还是本家华宗比弄啊。庆远府七十二峒起事,不知现在如何?你可知晓?”
韦朝柱叹了口气说:“官兵太多,又有土兵相助,已经被镇压下去了。所以,我才跟随三都战江王上到这里来。”
一旁的“战江王”覃万贤愤愤道:“这些土兵与我等贫民同为僮人,却协助官府残害同胞,甘为鹰犬,为虎作伥,,,,,,,,,”
韦朝威听罢,手捏下巴,陷入了沉思。

派去招抚的典吏被杀而食之,省城桂林府的官员坐不住了,立马上书朝廷,调兵征剿。明朝廷命闽圭为两广总督,调集湖南贵州广西三省官兵共四万七千人,兵分四路,围剿古田。

三月二十一日,东路官兵万余名,由副总兵马俊、参议马铉、千户王珊率领,从临桂出发,浩浩荡荡向古田奔来。
在都狼界遇到韦朝威率领的义军,双方激战,韦朝威方很快溃败,向回逃窜,官兵乘胜追击。这一路高山密林,没多久,义军人马就跑的无影无踪。
骑在马上的副总兵马俊笑呵呵说:“这群瑶贼僮盗真不经打,就是跑的快,上山下水快如猿猴捷似鸬鹚。前年也是这古田东瑶西僮叛乱,我领兵七千,不费吹灰之力,就连破十寨,吓的他们上山找猿猴搬救兵。呵呵!”
跟在后面的参议也笑道:“对,在村寨里还俘获了几名跑不急的老婆娘,都归副总兵,,,,”
还没说完,马俊嗯了一声,转向马铉,怒目而视。马铉掩嘴偷笑起来。
千户王珊环顾四周后说:“这一路追过去,道路越来越小,两旁山岭纵横,林密叶茂,若有伏兵,我军恐怕躲避不及。不如我带领几百骑兵先去探路可好?”
马俊不耐烦的回道:“贼人不过千人,锄头扁担,能耐我万人精兵何?”

不久,官兵进到三厄岭,正值当午,天气炎热,马俊下令原地休息,饮马补水。三厄岭,三岭相连,绵亘十余里,号称“孔道一线,喻岭之凹凡三,崎岖巇险,行者病之,故俗呼三厄岭也”,峡谷间有一条小河,水深湍急,河两岸高山壁立,仅有山边一条羊肠小道通行。
一些湖南贵州来的官兵,不习惯这岭南闷湿气候,纷纷脱掉盔甲坐在路边石头上乘凉进食,排了很长一大列。
这时马俊也脱去盔甲衣服,露出上身,随手拿起弓箭,咻一声响,树上一鹧鸪鸟应声落地,众官兵见此,纷纷鼓掌叫好。
一士兵跑去捡起鹧鸪鸟,正想往回走,突然“啪”一声响,鹧鸪鸟飞似地贴在了士兵胸口上,原来是被一支飞来的弓箭连鸟带人给射穿在一起了,士兵随即倒地。
马俊一愣,转头寻望。
突然四周喊声大起,弓箭标枪石头竹尖如雨点般从两边的高山上飞下,击中慌乱成一团的官兵无数,马俊还没来得及再取出弓箭反击,就被埋伏在此的韦朝柱用强弓射死,之前士兵那一箭,也是他射的。
参议马铉本为文官,不懂武艺兵法,慌乱中跌下旁边急流的河水当中而毙命。
唯有千户王珊奋力反抗,躲避飞来的箭矢,拿出弓箭反击。
山上埋伏的义军,在弓箭射完,官兵溃败回逃时,韦朝柱一声令下,纷纷手持大刀长枪奔下山来追杀官兵。
千户王珊与韦朝柱对阵单挑,三个回合之后,被韦朝柱用小刀飞杀而死。
而在回路的那头,之前佯装溃败的韦朝威那一队人马,早已砍倒大树,堵住路口,等候多时。
官兵两头被堵死,有的跳入河中逃生,“战江王”覃万贤这时率领一路水军,顺流而下,对河中的官兵射击刺杀,淹死无算。
这路官兵万余人全军覆没。

南路官军由总兵毛锐率领,由龙城柳州出发,在经过洛容县三门隘口时,同样遭到韦永盛率领的义军的伏击而大败。

北路和西路的官兵顿时被吓住了,不敢轻易进取,只得原地待命。总督闽圭从中抽调部分军士过来桂林加强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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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4 03:42:09 |只看该作者
二 官禁盐铁仇更深

省城桂林府里,两广总督闽圭因损兵折将而愁眉苦脸,愤愤下令:严禁古田盐铁,但凡发现与贼私通贩利者,斩!

古田县城里,则人声鼎沸,杀猪宰羊,庆贺首战大捷!义军将士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相互猜码划拳,哈哈笑声响砌县城上空。

席间,韦朝柱趁着酒兴,唱起了山歌:

请龟入锅炖王八
关门打狗采椿芽
但得筛酒夜夜醉
愿往东海钓龙虾

韦永盛听罢大声嚷道:“明日我们直取桂林省城!来个夜夜醉!”其他人众也附和起来:“直取桂林省城,剥了黾龟(闽圭)老壳!夜夜醉!”继而是哈哈大笑一片,,,,
韦朝威喝了一大口酒,放下大碗,认真说道:“这次官军大意冒进,我等也据险伏击才有首战之大捷。如若主动进击,在开阔之平地与其遭遇混战,恐怕在人多势众的官军面前,我们会吃亏很多,更别说围攻坚固的省城了。”
众人安静了下来。
覃万贤接话说:“还需从长计议,看官军下一步如何走棋再来定夺。”
韦朝柱微笑道:“也好,先休整一段时间。磨磨刀,喂喂马,再蒸一锅好粽粑!”

此后双方都没有主动进攻,倒是一些与古田义军私自交易的盐贩子被当成反贼斩首,拿首级去上报成“战功”了。

一个月后,部下来报,城中食盐紧缺,多方盐道中断,铁器也无从购买。
韦永盛立刻抱怨起来:“这没有铁器造刀枪,我还可以拿石头砸死他官兵;现在没有盐吃,龙肉也无味!久而全身乏力,扶墙而走,别说石头,就是个鸡蛋都搬不起!”
韦朝威眉头紧锁,无奈说道:“先用芭蕉叶烧灰腌菜顶一阵子吧!想办法联系八寨义军支援一阵。”
覃万贤叹气说:“八寨韦七旋义军也被官军封锁了,无法联系得上。”
韦朝柱略思片刻,说:“这个时候总不能坐以待毙!主动进攻,袭取附近防守薄弱之县城。”
韦永盛听罢兴奋嚷起:“好男儿睡死病床,不如战死沙场!”

商讨一番后,韦朝威郑重其事的作出了战略部署:
韦永盛,率一千人马,翻越古金山,联合古金山东边梁辰生之五百瑶民,攻取桂林西南之永福桃城,这里防守较为薄弱;
韦朝柱,率一千伏兵守候临桂往永福之官道边,临桂援军往永福则击之,不来,则速北上联合覃万贤的三千精兵攻取桂林西边之临桂;
两城稳占后,分兵北上取桂林西北之义宁县;
占据三县城,开仓放粮,召集队伍,对桂林呈包围之势。
如若实在守不住县城,把粮盐官银运回古田后迅速撤退。
韦朝威自己领五百精兵坐镇古田后方。

一切正如韦朝威所部署的那样顺利,很快就攻占了三县城。
攻进城后,众义军首先奔入盐仓,抓起盐巴往嘴里猛塞,犹如十年久渴之人遇到一汪清泉般兴奋,狂呼:盐帝啊!盐帝啊!
喜极而泣,转之为怒,抓来县官,开膛破肚,把盐塞进其腹内,腌之。后吊在城头示众。

此时,省城桂林西面之临桂,西北之义宁,西南之永福,皆在义军控制之下。

见事态严重,总督闽圭急忙召集部将商讨对策,总兵毛锐说:“以蛮攻蛮,以夷制夷,是为古法。今广西左右两江土司,其下狼兵素来勇悍善战,征调南丹田州等地土司狼兵七千人,兵分两道,一道袭击叛贼后方之洛容县,后北上围困古田,贼兵必回救;一道沿洛清江而上攻取永福,贼兵数少,两头不能相顾,可退矣!”

义军围攻桂林数日不克,三千南丹狼兵又在背后攻陷防守薄弱之洛容,继而挥军北上直指古田,韦朝威令熟悉古田地形的韦永盛领一千兵马返回,在半道截击北上的南丹狼兵。
韦永盛部不敌南丹狼兵,大败。
但南丹狼兵在韦朝威的死守之下没有能攻下古田,于是南下东进,汇合四千田州狼兵,沿洛清江而上,攻打韦朝柱防守的永福。
勇悍的狼兵搬来石头和泥土,用盾牌抵挡城上不断射下的箭雨,硬是一层层的垒筑台阶,高近城头,然后顺此鱼贯而上,与城里的义军近身搏斗。农民义军不是像狼兵那样的世袭军籍,自小就训练武艺兵阵,所以,不久即败下阵来,退出永福桃城。

总督闽圭领军亲自出马,以数倍于覃万贤之兵力,攻打临桂,义军寡不敌众,临桂失守。闽圭乘胜追击,沿途攻破七个义军村寨,数千农民缴械投降。这时,已经是弘治六年(公元1493年)六月了。


韦朝柱失守永福,原本想率军退回古田,无奈狼兵与官军联合,层层封锁,步步为营,把他的残军打得落花流水,唯其只身奋力突围,后粘上胡子,化装成汉民,沿洛清江而下,经柳州返回老家宜山马栏村。

马栏村有十三个寨,韦朝柱家在塘头寨。前几年七十二垌起事,他们马栏青壮年也参与了,不少家族兄弟最后都没有能回来。
而参与镇压他们的原怀远巡检邓文茂,却因功升官,现今还被朝廷敕封为世袭土官,掌握军政司等大权,养兵六十名,显然一方土皇帝。这让韦朝柱很是不爽,于是邀约其他寨子共十人,歃血为盟,做“十比弄”,决定刺杀永顺正长官司长官邓文茂。
每每农闲时,“十比弄”就聚集在偏僻山弄里练习刀枪箭法,为成功行刺做准备。

弘治七年开春,“十比弄”探查得知,邓文茂一行人到宜山北面之下枧河游玩,于是在其必经的吊桥附近埋伏,桥两头各三人,桥底河面上两边各两人,化装成渔民,四面设围。
吊桥由八条粗大的铁索组成,河两岸各筑两根大柱以固其端,铁索横拉河上,桥面则用浸泡过桐油的木板铺成。

下枧河两旁,峰峦重叠,翠竹依依,河水碧绿,清澈见底。
这时,穿着华丽面带笑容的邓文茂,骑着高头大马,七名侍卫跟随其后,有说有笑,慢慢走上吊桥,到桥正中位置时,埋伏多时的“十比弄”迅速戴上木刻面具,操出弓箭齐射。邓文茂左肩立刻中了一箭,摔下马来,中箭的马匹惊慌跑走开了,但没一会儿,立即倒地挣扎几下后死去,箭有毒药!


反应过来的侍卫们立即拿起随身而带的盾牌,六人紧紧围成一圈,把邓文茂护在中间。
而另一名侍卫立刻掏出匕首,割破邓文茂肌肤,取出弓箭,为防涂在箭头的毒药侵入血脉,侍卫抽出口袋里的一截甘蔗,嚼了口蔗水,吐在伤口处,然后用嘴去吸取暗黑的血液,吐到一边,一连三次过后,才取出药瓶,在伤口敷上药粉,撕下衣袖包扎好。
急救完毕,侍卫护着邓文茂向桥头慢慢移动。

“十比弄”见盾牌围圈,无法透入,于是在箭头点火,射向桥板,企图烧死他们,被箭射中的桥面木板着火了,有个侍卫小腿中了一箭,一拐一瘸,险些摔下河去。
见邓文茂没事,在河里的“十比弄”立刻提刀上岸,奔向桥头,与其近身搏斗。训练有素的七名侍卫立刻摆开战阵,一手持抢,一手持盾,大呼着迎战。

其他九人对阵侍卫,韦朝柱趁机靠近邓文茂,用刀砍其身,竟然不入,只是划破了衣裳,反被年近六十的邓文茂用大马刀反击,抵挡中,刀竟然被其劈断,发愣之时,邓文茂的马刀很快又猛捅过来,韦朝柱身一转,惊险躲过,马刀插进了旁边铁索孔里拔不出来,韦朝柱正想用断刀去割取邓之首级,没想被旁边杀过来一侍卫用盾牌给撞到河里去。

其他侍卫在砍倒其他九人后,一齐拿起弓弩,对刚刚从河里探出头的韦朝柱齐射,逼得他急忙又钻入水中,潜到河对岸才敢露头。
一番浴血奋战过后,侍卫死了两名,而十比弄,除韦朝柱外,伤的伤,死的死,情况较为凄惨。

邓文茂以战功起家,可谓身经百战,又有土兵中的精英分子组成的侍卫,解毒急救格斗样样在行,更始料未及的是,衣服里面还穿有护身盔甲!韦朝柱以前从来没有与其交过手,这次看来真是太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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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4 03:43:52 |只看该作者
三土狼出山试新牙

广西庆远府南丹州与思恩县交界处,有条“打狗”河(僮语名,狗:弯曲,打:河流),河西岸不远处有个那兵村,村民世代为南丹土司服兵役,耕种兵田,故谓那兵村(那,僮语为“田”之意)。

村寨里今天为村民莫力举行成人礼,杀鸡宰鸭,热闹非凡,连南丹州土司莫继泰也亲自上门主持仪式,土司能为朝廷立功,全靠这些厮杀沙场的狼兵,所以,特为注重。
一早,铁匠就到莫力床头,拿出药水浸泡了十八年的八斤重铁块,为莫力打造佩刀。狼兵佩刀一般长四尺,刀刃三尺,刀柄一尺,刀鞘还藏有把匕首,一鞘二刀。
刀造好后,麼公拿去施法,口中念念有词一番后含上一口药酒,喷在刀身上,所有程序完毕之后,才交给莫力。
接下来是试刀,在村中央开阔处的大榕树下,栓着头黄牛牯,莫力持刀走到黄牛牯旁边,双手握住刀柄,把刀举起,黄牛牯似乎意识到死期将至,拼命挣脱,莫力身子稍微下沉,双手用力,瞬间劈下,牛头立马断在地上,而牛身踉跄几下后倒地,腿抖了抖,也没了动静。围观的村民连连鼓掌叫好。砍牛,不光要刀够利,还得人功夫好,技术到家,全身配合发力,才能一刀砍断牛头!
试刀也意即让牛之力之灵魂,彻底融入到佩刀之中。

莫力父亲走过来,满意的抱起这牛头拿去祭祀“莫一大王”,不光莫氏族人自称莫一大王子孙,庆远府一带僮人,大多以莫一大王子孙自居,香火堂上明文写有。
莫力跟过来把刀放在牛头边,给案桌上贡香的酒杯里添进米酒。然后跪下,脱去上衣,其父拿来针刺,给他背后纹上了个黄牛头。家族传说,莫氏之姓,即来自远古之黄牛部落,黄牛,僮语即称:莫。



现在唯一等待的,就是敲击十二铜鼓来祝贺了,这仪式也才算完结。
那兵村里自己拥有六面铜鼓,另外六面得到附近村寨去借,现在已经带回了四面,就差拉巴村的那一公一母两面铜鼓了。

此时,有名老人,匆匆跑进村里,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好啦!”停下喘了几口气后继续说:“被劫去了!被劫去了!”
莫力父亲忙上前搀扶老人,问道:“什么被劫了?”
“拉巴村的两面铜鼓,在借回的路上,被两强盗劫走了”老人边说,边抹眼泪。
土司莫继泰这时也赶过来,厉声呵道:“谁这么胆大妄为!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老人回答说:“看着装打扮,不像本地土人,恐为进山盗采矿产之徒!陆公还躺路边呢。”

两老人去借鼓,回来路上出了事,这让村民大为盛怒,纷纷操刀奔向事发之地,陆公见村民赶来,坐在地上,指着河边说,强盗乘小船沿江而下逃走了。
以往都是青壮年人去接铜鼓,现今打仗,村里狼兵都被征调去围剿古田义军了。

土司莫继泰说:“这两蟊贼,逃也不远,莫力你乘只小船沿河追去,我再派人骑马到下游各渡口码头拦截,定能抓获他们。”
莫力应声点头,快步走到河边,借了小船,划入河中追去。追出了十多里,到一码头边,只见一村民坐在那焦急等候,说刚才强盗用弓弩把拦截的村民射伤,继续往下逃走了。说完递上个几斤重的大粽子,说是莫力母亲让带给的。莫力边吃边划船继续追去。

这打狗河弯弯曲曲,两岸山峰重叠,竹林遍布,荆棘丛生,道路不便,村民追出南丹地界,就放弃了。唯有沿河而下的莫力,星夜兼程,穷追不舍,一直追到宜山县龙江河之怀远码头,才见到两强盗,各背着用粗布包裹的铜鼓,放弃小船,登上一广东大商船里,,,,,

最后在柳州府马平县五都的龙江河段,才追上商船,莫力驱船靠近,挥手示意,准备攀上大船。船上来人探头问何事?还没得回答,一支弓箭就飞向莫力,好在他反应极快,用手,把离自己胸口一寸远的弓箭给抓住了。

射箭的人,对船员说:“海盗!莫理他!”,船员莫名其妙望着射箭人,射箭的那强盗忙改口说:“河盗!专门打劫过往商船!放慢速度停船的话,等下四周立马会杀出很多贼人!”边说边拉着船员往船仓里走。其他船员听说有人企图打劫商船,拿出弓弩就射向莫力,莫力有口难辨,只得拔刀挡开飞来的箭矢,船员见亮出了长刀,更深信不疑,于是点燃箭头,射向小船篷顶,船着火燃烧起来,莫力气愤的跳入江中,游向岸边。

上得岸来,见那商船已远去,莫力唉声叹气,脱下湿漉漉的衣裤,拧干后晒在刺蓬上。不久见一渔船,沿江撒网捕鱼,正经过这里了,莫力喜出望外,大声呼喊,说愿重金雇请其船只,有急事。

渔船靠到岸边,莫力急忙掏出碎银塞给渔夫。这渔夫正是上次刺杀邓文茂失败而避难于此的韦朝柱,等弄清事情来龙去脉之后,韦朝柱慢慢说道:“铜鼓对于我们僮人,是神圣的礼器、传家宝;而对于外人来说,不过一坨废铜而已。我没猜错的话,强盗定是拿去熔炼成铜钱牟利了。柳州城郊有个李记铁铺,铺面打铁,而内院里却私铸铜钱,因其朝中有人,官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莫力连忙追问:“哥佬(大哥)可知具体地址,若能帮我追回铜鼓,定有重谢!”
韦朝柱看看船仓里刚捕获的两三条小鱼,沉思片刻,回道:“去碰碰运气吧!”

两人立刻奔到附近墟市借了两匹马,驰向柳州府城,争取赶在强盗进入铁铺前,截获铜鼓。



两个时辰之后,两人策马赶到柳州城郊柳江河南岸的蟠龙山下,见这里人海如潮,歌声阵阵,热闹非凡,便问路人,告知今日乃农历二月十九,四面八方之香客俱云集该地,赶盘古庙会。
香烟云绕的盘古庙就在蟠龙山北麓,庙前左边即是渡口,右边为墟市,而李记铁铺,就在这墟市边上,铺面里此时有人在打铁,有人在交谈,也有人四处张望,异常警惕。

韦朝柱指了指渡口,对莫力说:“强盗要往李记铁铺,必从此窑埠渡口上岸。守在此即可。”
莫力点了点头,后问:“强盗会不会在半道下船呢?”
韦朝柱沉思片刻后,说:“除非他们不是来这铁铺的。碰运气吧!不行再想办法。”
莫力一拍大腿,笑说:“唉!还没记得问哥佬尊姓大名呢!”
韦朝柱怔了下,回答:“韦五。”

此时,李记铁铺里突然涌出一帮人来,穿着华丽,大摇大摆往渡口走去。
莫力指着其中一人说:“那不是覃公公吗?”
韦朝柱转头望莫力,回道:“你认识覃公公?!他就是这铁铺幕后老板!”
莫力也转头盯着韦朝柱,说:“他?!”
然后探身向前,盯着覃公公那帮人走下渡口后,继续说道:“五年前,南丹土司莫继泰承袭,覃公公以地方视察为名,到南丹勒索钱财,没办法,土司要我们村给进献几面铜鼓去,我父亲死不同意,险些被投入死牢,后来还是隔壁拉巴村给送去了两面,此事才算完。据说覃公公能在朝廷说上话,美言还是诬陷,全凭他心情好坏,土司也得罪不起!”
韦朝柱听罢,略带怨气道:“这么说,这两强盗,还是他派去的!舀饭刮锅底啊!”
莫力沉默不语。

覃公公一帮人,坐上渡船,赶向河对面之柳州府城;而对面码头,也有官兵模样的一群人,坐船往这边赶来,在柳江河中间相遇时,纷纷给覃公公行礼。

韦朝柱见状,立即对莫力说:“退到山底林子里说话吧。”莫力没作声,跟了过去。
韦朝柱问:“如何打算?”
莫力叹气道:“覃公公有权有势,得罪不起!明抢的话,怪罪到土司头上,我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韦朝柱哼哼笑道:“怕了?!”
莫力不作声,很久才问:“哥佬可有办法?”
“夺回铜鼓,还给拉巴村后,进八寨!”韦朝柱随口而出。
莫力惊讶的望着韦朝柱,略显激动的说:“那不是反叛朝廷?要灭族的!我家族世代为兵效力朝廷,名誉怎能毁在我的手里?!”
韦朝柱一怔,随后笑道:“那你就空手而归吧!”然后正色道:“官逼民反,不挺正常的。”
莫力再次沉默,低下头去。
韦朝柱又说:“不能明夺,可以暗取嘛!”
莫力抬起头,说:“这偷盗不也触犯大明律法?这柳州可是大明正府!”
韦朝柱听罢,哈哈大笑起来。
莫力见此有点恼怒,瞪了韦朝柱一眼。
韦朝柱停下笑声道:“他不也强抢你的铜鼓?!”
莫力无奈说:“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韦朝柱打断他的话回道:“这样吧,我帮你要回铜鼓,你教我莫氏刀法。如何?”
莫力有点为难,说:“莫氏刀法向来不外传,,,,,”

突然渡口处人声轰动,两人都抬头望去,见广东商船已经靠岸,两强盗匆匆下船,急忙往铁铺里赶,莫力只有干瞪眼的分。刚才摆渡过来的十名官兵,这时也上到商船里去,韦朝柱之前还以为是来捉拿自己的呢。其实,之前商船受两强盗挑拨,误以为莫力是河盗劫匪,所以,到达江边驿站的时候,就上报官府,请求十名打手随船护航,柳州府即派出打手在此等候。

天开始黑下来了,韦朝柱忙问:“怎么样?再磨蹭待到明日,铜鼓就熔成铜钱了。到时后悔莫及!”
莫力吞吞吐吐,终于开口:“好吧,只能这样了。”
韦朝柱拍拍莫力肩膀,笑说:“一言为定!”
随后,两人走进一客栈吃夜饭,准备晚上暗取铜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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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牛牯进城杀富家

弘治六年(1493)冬,一年一度的“牛王争霸赛”在柳州府怀远县城郊之夺勾(僮语:牛打架)斗牛场举行,此时,来自各府州县以及云南贵州等地的几十头牛王纷纷进场亮相,牛角缠着绸缎大红花,由主人牵绳引导,排列有序,依次环绕圆形斗牛场走一圈,后退出场外,等待安排进场角逐,以决胜负。最后之冠军者,其主人将会得到二十两银子的奖赏。

牛王亮相过后,是由麼公主持的祭牛仪式。只见六十上下的麼公,黑衣黑裤,头缠花色巾布,进入到斗牛场中间,拿起案桌上的牛角跳起了训牛舞,几趟过后,又抓起案桌上的五色糯米饭,撒向空中,口中唱着经文,几遍过后,打开雨伞,左摇右晃,慢慢退出场外。

继而是十多名侗族青年,吹着芦笙,跳起舞蹈,一步一步,进入场中表演;另一队壮族小伙,则两两各抬一面铜鼓,边敲边走入场内,与侗族芦笙队,交叉往来,相互配合,热闹异常。

场外,早已围观了万余群众,其中不少是专程到此下注博利之赌徒。周老爷即是这样的人,今年还专程赴贵州请来牛王参赛,以博头利。

几场精彩的对战过后,轮到周老爷那剽悍强壮的贵州牛王出场了,牛王主人牵其入场,刚撒开缰绳,牛王立刻如猛虎下山之势,猛冲向对手;对手也不甘示弱,迎头碰击。
只听“咚”一声闷响,对手被撞得连连退后,左右踉跄几下,就突然倒地,丝纹不动,一对大眼睛鼓愣愣的定住了。
见此场面,场外观众爆发出阵阵呼喊声,继而是鼓掌声。这是开赛以来最为激烈震撼的一次硬碰硬的对攻!

裁判和主人以及协从人员,立刻上前驱赶贵州牛王,不让其再度进攻造成更大伤害。主人顺手系上牛绳后,在牛角上戴上绸缎大红花,牵牛王绕场走一圈,接受观众的呼喊祝贺。

倒地牛王的主人,此时急忙上前查看自家牛王伤势,原来撞击太猛太激烈,气憋在了胸中出不来。兽医赶来,与协从人员,猛压倒地牛王的肚子做人工心脏复苏,主人则用手把牛王鼻子里和口里的血浆掏出,疏通气道。一阵急救过后,牛王才慢慢挣扎着爬起来,观众此时同样报以热烈掌声和呼喊声。众人用绳子系住牛肚子,用木杠把牛抬着慢慢走出场外。

“这么猛的贵州牛王,看来是今年冠军定了。”有观众议论道。

听到此,融县来的歪特不以为然,他家的水牛牯,也作为融县牛王过来参赛,虽然体形没有贵州牛王高大,但其一对牛角,却异常粗壮,胜过贵州牛王。

歪特端出糯米饭,喂给牛牯吃下,自己喝了几口米酒后,倒进瓜瓢里,让牛也饮用。首轮初赛,他的牛牯很轻松就逼迫对手转身逃亡。歪特本姓梁,因力大如牛,再加上打斗和他家的牛牯一样厉害,于是被村民唤作歪特(僮语:牛牯)。


不久,复赛开始了。

歪特的牛牯出战云南尖刀牛王。

尖刀牛王的双角,犹如尖刀般锋利,不知是天生就如此,还是牛王自己长期在泥沙里磨练造就,又或者是其主人用刨子给其加工,反正很锋利!如野牛之尖角。初赛之战,其牛角刺入对手一只眼睛里,钩拉着撩起老高,鲜血直流,痛得其嗷嗷直叫,其主人更是流了眼泪。两边主人和裁判废了很大功夫,才把它们解脱开来,场面掺不忍睹!对手一只眼睛是废掉了!尖刀牛王还不尽兴,追赶上去企图再度攻击对手,两协从人员见此急忙跑上去死死抓住两牛角,被拖着前行了几丈元,,后来还是主人和裁判左右两边,用带勾的竹竿去勾住缰绳,才止住极度兴奋的尖刀牛王。

开赛后,双方都比较谨慎,相互试探,挑钩抵撞,你来我往,难分胜负。这时,歪特跑上前去,用竹鞭子挑弄牛牯的睾丸,牛牯即刻兴奋发力,左右挑撩,前冲后撞,一声巨响,尖刀牛王一只牛角竟被其撞断,脱落在地上,露出了嫩红的角突。尖刀牛王拼了余力抵挡几回合后,败下阵来,转头逃跑,牛牯象征性追了几步,在歪特和裁判的拦截之下,停了下来,扬起头,得意无比。

场外则嘘声不已。

尖刀牛王双角虽然锋利,却不粗壮,被撞断乃正常之事。

最后争夺冠军的是贵州牛王和歪特的牛牯,贵州牛王前几场都是仗着自己体形高大,均猛攻硬撞,消耗掉了大半体力,最后一战时,被自己累倒了。

斗牛其实和太极推手差不多,不一定是力大就一定能赢,还得有技巧,如何抵消对方冲撞过来的力度,才是关键,死顶只会消耗体力。经验丰富的斗牛,左右钩挑,运用得当,也经常能战胜比自己高大健壮的蛮牛。

见自己请来的贵州牛王败阵,周老爷怒形于色,于是遣使手下去购买歪特之冠军牛王。

歪特立刻回道:“一百两?不卖!一千两也不卖!”
来人笑说:“一百两,够你买十头牛了。你这么会养牛,还怕养不出新的牛王?”
“那不一定!光会养不行,还得好运气,买到好种子。”歪特说,“这牛通人性,我当自家兄弟了!”
来人摸摸牛牯头顶和牛角,问:“你平时都喂些什么?这么狠打!”
歪特故作正经道:“燕窝,鱼翅,人参,,,,”掰着手指数起来。
来人哼哼笑着走开了。

很快周老爷亲自跑过来说:“我愿用十亩良田,换你牛牯,如何?”
歪特看了周老爷一眼后说:“你的良田在怀远,我在融县,每年耕种不跑断腿!再说,我家之田,足以养命,多余的也种不完,白累自己!”
周老爷听罢,笑了起来,说:“自己不种,你可以出租啊!收收租,像我这样,每天逗鸟钓鱼看斗牛,四处游玩,岂不悠哉!”
歪特呵呵说道:“像你?那我不成地主,剥削穷人了?!”
听罢,周老爷和手下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地主不好吗?难道你要做地主的奴隶?”周老爷继续笑着回答。
“不做地主,也不做奴隶,我只做自由自在的自己!不管别人,也不给别人管!”歪特认真说道。
“真是有福不懂享受!”周老爷蔑视道。
“剥削穷人,我晚上会睡不着的!”歪特认真说道。
“睡不着?你看我!”周老爷拍拍自己的罗汉肚笑说,“你不剥削,其他人就不剥削了?”
“我良心还没被狗吃掉!”歪特回道。
“你!怎么说话的!”周老爷听此暴跳如雷,指着歪特鼻子,手下马上围上来要教训歪特,周老爷一摆手,厉声说:“好吧,你好自为之!”说完气冲冲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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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特回到融县后,于弘治七年,(公元1494年)正月被征去修筑城墙,融县城墙前几年遭遇雷击,加上冰雹雨雪的侵蚀,坍塌了不少。这次由柳州通判桑悦下来主持督造。

修城完工后,通判桑悦并不急于回到柳州府城,而是到附近各村寨做客游玩,对这些少数民族风情兴趣极浓。那些村寨都老见有官员下来,不敢怠慢,杀鸡盛酒款待,再说,来者即是客!有的村寨甚至还组织歌舞队表演助兴。

歪特回到家里,老父疑惑道:“牛牯怎么没带回来?”
“牛牯不是在家里吗?”歪特觉得奇怪。
“不是你让人回来牵去修城了?还留下银子百两。”老父说。
听此,歪特明白了,肯定是被周老爷骗去了。
于是怒冲冲跑到码头,乘船逆融江而上,直奔向怀远县周家庄。

怀远县之融江江心有个长四里宽一里四周翠竹环绕的孤岛,周家庄就在这孤岛之上。
歪特来到周家大门口,见有门卫,于是绕到边上,爬上一棵柚子树,探查里面情况。

周家庄里,周老爷十多岁的儿子,正和几个家奴在调戏歪特的牛牯。周少爷要爬上牛牯背上骑坐,牛牯不从,四处避退,家奴们死死摁住牛牯,把周少爷抱上牛背,牛牯暴怒狂奔,把周少爷狠狠摔在地上,周少爷气急败坏,拿起竹鞭就猛抽牛牯,牛牯被逼疯,向周少爷撞来,牛角勾进了他大腿,涌出鲜血,痛得躺地上大叫,家奴急忙联合上前驱赶牛牯,后抬着周少爷去找郎中。

周老爷闻此暴怒,命家奴拿出长刀,对牛牯追砍,将其砍倒在地,还不解恨,周老爷亲自拿起长刀,把牛头给砍了下来。

歪特见状,爬进围墙,直奔过去,脸上满是泪水。

周老爷吃了一惊,随即说道:“擅闯本庄,你可知罪?!今天看在牛牯这事上,饶了你。再赔你纹银十两,此事就算了,报与官府,你也奈何不了我。”
歪特没有回应,直奔向地上的牛牯,抱起牛头,自顾往外走。

周老爷在后面喊着:“县令乃我老同(结拜兄弟)!可懂?!”
歪特根本没有去听他说什么,从大门走出了周家庄。
周老爷愤愤骂道:“真一头蠢牛!别不知好歹,我杀你,犹如杀这牛牯!”

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歪特不信这个邪!

回到家后,歪特取下牛角,把牛头葬在自家菜园子里。然后对牛角稍微加工磨尖,横插一铜柄,把手伸进角筒去抓住握稳,这样,一对奇特的兵器出世了。歪特每天操着牛角练习攻击之法,对着菜园里的芭蕉树疯狂猛戳,在几天后,就自创了一套怪异凌厉的牛角拳。

一天夜里,歪特悄悄潜到周家庄大门前,里面的守门狗听到动静,汪汪叫了几声,歪特便拿出一个烤熟的鸡腿,浇上毒药,抛进围墙内,没一会儿,就听到狗的呜咽声,但很快就停止了。歪特轻轻踢了下门,没再听到狗叫,确定狗已被毒死,于是翻墙而入,来到周老爷房屋门前,抽出薄薄的匕首,插进门缝,企图拨动门栓,但里面已经反锁住了。于是收好匕首,走到窗户下,用尽全力,把窗户给撬开后翻身而入,熟练的从腰间抽出一对牛角,套进手里,直奔周老爷床前,周太太惊醒了,被歪特抬起脚踢晕。周老爷惊醒后,吓得发抖,刚想喊,歪特一角插进他嘴里,另一角插进喉咙里,顿时血流如注,一会儿就没了呼吸,,,,,,,

第二天,官府贴出通缉令,捉拿歪特。而周家十多号人,也来到融县歪特家里,但早已是人去楼空,于是一把火烧了歪特的干栏房屋泄愤。

柳州通判桑悦,在融县那仁寨都老的陪同下,游览村后的鹞鹰山,上到山腰后,两人点燃火把,进入一岩洞内,里面石笋林立,钟乳石遍布,非常壮观。

没走进几丈,就有个人从旁边窜出来,堵住了出口。两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歪特,都认识。

都老先开口了:“你怎么还不远走,官府到处在捉拿你!”
歪特说:“走不了!那天我往东欲翻越黑石岭投奔古田义军,但岙口有很多围剿古田的官兵把守,过不去。只好往南,下八寨,没曾想,到处都是官兵!”
都老问:“你家人呢?”
歪特说:“早安全转移。”

歪特手里端着个瓦罐,用手不停地搅拌,突然转头怒视桑悦说:“都怨你!不征我去修什么城墙,我家牛牯就不会被骗去,也不会死,我又怎会落难到如此之地步!”

桑悦谨慎辩解道:“这怎能怪我?修城墙是朝廷的意思,我也是按公行事。你要怪也只能怪朝廷。其实,周老爷又不是不给你银子,你何必取他性命?!还不是你自作自受!”
歪特气愤回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有钱有势就可以胡来,强买强卖?还量我不敢动他!更威胁要杀我!”
桑悦立刻说道:“现在你动他,成为朝廷重犯,到处逃亡,值得吗?”

歪特没有回答,从罐子里,取出个红彤彤的东西,往嘴里送,那东西还在蠕动,歪特嚼了几口,那嘴里的东西,吱的叫了起来。又拿出一只,向都老示意,都老笑眯眯的张开嘴,像那些窝里的小鸟等待虫儿一样,歪特一抛,那东西就落进了都老的嘴里,然后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歪特望向桑悦,桑悦问:“什么东西?”
歪特说:“老鼠仔,大补呢!”
桑悦听罢,连连摆手,没一会,捂着胸口,干咳着,竟然呕吐不止。

歪特再次抛给都老一只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这老鼠仔没开眼睛前,全身红彤彤的,还未长出毛,嫩呼呼的,用蜂蜜拌着吃,味道无比!桑悦乃江南人士,自不会识得此岭南佳肴。

吃完后,歪特抹抹嘴,说:“桑通判,你帮我个忙,带我过柳州城,我给你十两银子作谢,如何?”
“这怎么行?我乃朝廷命官,怎与重犯为伴?我堂堂江南大才子,怎可知法犯法,,,,”桑悦立刻拒绝。
歪特没等他说完,靠近用手抓住其胸襟威胁道:“不从就杀了你,反正也是死!”
都老急忙过来拉开歪特,说“有话好说嘛,何必动手?!”

桑悦吓住了,悻悻说道:“怎么能过关,我不过一介文官,又非武将,,,,”
都老想了想,献计道:“让他扮你挑夫,估计能混过去。”
桑悦沉默片刻后,说:“嗯。二十两!”

就这样,粘上胡子化装一番后的歪特挑着一担土特产,跟着桑悦,坐船沿融江下柳州。

到达柳州蟠龙山下之窑埠渡口时,遇到覃公公正从柳州城渡河过来,两船相靠,桑悦不得不拱手向大船上的覃公公行礼。
覃公公问:“桑通判这是要去哪里?”
桑悦回道:“到象州访友。”
覃公公望了望桑悦船里,见有担子,问:“何物啊?”
桑悦说:“土产,金桔。”
闻此,覃公公命手下跳进桑悦船上,掀开查看,果真是金桔。
覃公公笑说:“这么大方?”
桑悦说:“公公喜欢,尽可拿去。”
手下正要搬起箩筐往大船上放,一旁的歪特急了,说:“我帮你,这箩更好!”端起另一箩筐就往覃公公船上放去,覃公公看了看歪特,“嗯?”一声,手下立刻明白,用手往筐底捞,竟捞出了一对牛角来。
桑悦急忙说道:“这是要送朋友的礼物,一路上怕贼人劫去,故而,,,”
覃公公拿过来,仔细端详后说:“就当给我的见面礼吧!”
“这,”桑悦略显为难。
覃公公一个眼神,手下立刻掏出碎银丢到桑悦怀里,后上了大船,扬长而去。

歪特气坏了,要在平时,非把他们额头打平不可!于是恨恨说道:“这太监不呆在京城,跑这穷地方搜刮!”
桑悦叹气道:“能怎样?!这覃公公乃象州武宣人,天顺年间,其父参与大藤峡动乱,成化元年被韩雍率军镇压下去,他那时才五岁,被俘后送入京城阉割成为太监,现在发达了,回柳州蟠龙山里建寺庙养老呢!不搜刮,哪来的钱?他还在窑埠街铁铺里私铸铜钱呢!我等哪里敢管?!”受气的桑悦说了一通后才停下。

歪特好奇问道:“窑埠街在哪里?”
桑悦指了指岸边渡口说:“就这渡口上边。”

歪特忙说:“就在这渡口停船吧,我要拿回我的牛角!”
桑悦不屑道:“就凭你?小心把命给搭上!”
歪特抬起手示意船夫往渡口靠,继而转头对桑悦说:“就麻烦你到此。”

待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歪特如法炮制,用毒鸡腿把狗毒死后,潜入李记铁铺内,寻找那对牛角,这牛角如今不但是自己的兵器,更是自己的牛牯兄弟!

歪特想的太简单了。这不是普通铁铺,乃私铸铜钱之场所,有来自东兰和那地两土州的五名狼兵高手看护。之前都在柳州城里戍守,后来被覃公公挖到这里来。其中东兰的韦洪和那地的罗山两人最为勇悍,韦洪使黑槊,罗山使白棍,合称“黑白无常”。

没持兵器的歪特自然不是他们对手,很快就被擒拿,吊在地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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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飞天过海劫铁铺

将驶进柳州地界的一艘小船,被官兵拦下盘问:“何方人士,去往何处?”
里面一位四十上下的精瘦男子,探出身来回答:“荔浦人曹扶靖,到柳州赶盘古庙会。”其实男子是永安州人,真名覃扶照,故意报了个假名,覃扶照,反过来说,就是曹扶靖。
而船夫经常在柳江上渡客,官兵均熟知,便简单查看了船仓里,没什么可疑的,于是放行。

小船来到窑埠渡口,两人一同上岸,往蟠龙山山谷里赶。山谷里有间简易的干栏木屋,木屋里早已聚集了十名来人。
两人一进到屋里,众人齐站起身来鞠躬,喊句“哥佬”后又坐下,那船夫说话了:“这次聚会,是想告知各比弄,我们已决定,在今年收完稻谷后之中秋节,发动起义!攻打永安州!”众人纷纷点头。船夫继续说道:“如今朝廷倾力围剿古田,于永安之防御自然松懈,易于攻取;永安州四面环山,占据后也易于防守,可作据点。同时也可缓解古田之压力。”
这时有人发问:“大概能集齐多少人马?”
覃扶照回答:“少说五千。各位回去后,继续联络发动,积粮造刀,到时,同心协力,一举拿下永安州。”
这帮人,有不堪压迫之普通村夫寨老,有被官军击溃的古田义军,有八寨散勇小头目,也有山贼河盗之首领,聚集于此商议起事大计。

议论纷纷一番过后,船夫说:“昨日我从融县载柳州通判回柳州,有位挑夫,把一对牛角藏在箩筐里金桔之下,被覃公公给搜去,后独自一人闯李记铁铺盗取,让我在渡口接应,等至天明,都未见其出来,定是被擒住了。我没猜错的话,挑夫当是朝廷通缉之重犯歪特。”
覃扶照接过话说道:“此类人也是我等之比弄,救出定能助起事一臂之力。李记铁铺表面经营铁器生意,背地里却私铸铜钱,是块肥肉!今晚三更,洗劫李记铁铺!”

夜深人静之时,十多人悄悄向李记铁铺靠近,然后分头行动,东西南北各布置一哨兵,渡口也不例外,柳江河对岸的柳州城里,有七八千名官兵驻守,稍有差错,这次行动泡汤不说,甚至连性命都有可能搭上,所以,大意不得。覃扶照等人,还把铁铺附近商家民宅的大门,从外面统统给锁上,以防动静闹大,有人开门外出报与官府。

船夫和覃扶照,领着五人蒙着面,在毒镖飞死看门狗之后,翻墙进入院内,五名看护铁铺的狼兵也早已惊醒,出来与之搏斗,然来人人数胜过自己,又都是高手,狼兵不敌,最后毙命三名,只剩下“黑白无常”韦洪和罗山两人在苦苦支撑。

上次说到韦朝柱和莫力在客栈吃饭。韦朝柱因刺杀邓文茂失败而避难于马平五都,吃了上餐无下顿,难得有这次莫力宴请的丰盛晚餐,于是放开来猛吃海喝,不但自己喝了很多酒,还劝刚刚成年的莫力饮下几大杯。之前韦朝柱在守永福桃城时吃过南丹狼兵的亏,这次要不是生活困难无着落,也不会轻易出手帮莫力的忙,诚然,看到僮人神圣的铜鼓就要被熔化成铜钱,他也会感到心疼。

饭后韦朝柱戴上木刻面具去李记铁铺盗取铜鼓,莫力则牵两匹马在路口等候,一旦得手立马走人。
刚走到李记铁铺围墙下,酒劲上来了,双眼朦胧,两脚飘忽,韦朝柱竟然糊里糊涂的躺下睡着了去。待听到铁铺里厮杀声阵阵,刀剑当当响时,才被吵醒,急忙伸手去摸腰间的匕首,还在。于是趴上围墙往里观看。

这时,“黑白无常”韦洪和罗山两人被船夫和覃扶照七人围困在廊檐下,背靠着墙壁殊死抵抗。
覃扶照劝说道:“两位老弟缴械投降吧!何必为了他人利益而丢了自己性命?年纪轻轻,武艺精湛,不为自己而奋斗,却献身于他人,甘当看门之犬,值得吗?!”
韦洪怒道:“兵贼势不两立!兵岂能投降于贼,让世人耻笑?!”
船夫笑道:“尔等现为覃公公之鹰犬罢了,何来的兵?现在战死,你真以为朝廷会看你两眼?给你敕封个将军享受香火不成?哈哈哈!”
听了此话,罗山便问:“我们缴械,你们当真不杀我们?”
覃扶照立刻回道:“非但不杀,还可以带走这里的些许铜钱!”
韦洪问道:“如何信得过你们?”
覃扶照笑道:“现在你们还有选择吗?我们外面还有一队人马,你们还能支撑多久?!这个时候覃公公在柳州城里睡大觉,会来营救尔等?”
韦洪抬头望天,叹了口气道:“丢了这铁铺,我们不也一样是死?能逃哪里去?覃公公不会放过我们!”
这时,蒙面的一人说道:“到我们八寨,可保二位安全。”

韦洪正迟疑之际,一把飞刀向自己头上飞来,把帽子击穿订在了身后的墙壁上。韦洪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众人一齐望向飞刀手,是韦朝柱,此时正从围墙上跳下,拿下木刻面具,正笑嘻嘻的走过来。
船夫笑了起来,韦朝柱走向船夫,双方互拍肩膀,船夫说道:“今日下午在渡口边我就见到韦老弟和一年轻狼兵站在一起,还以为你投靠官府了呢!”
韦朝柱也笑道:“哪里!嗯,你如何得知他为狼兵?我帮他到这铁铺找回铜鼓而已。”
“看着装和佩刀即懂!”船夫自信回道。
韦朝柱也说道:“看哥佬这搅海剑和说话声,我也懂得定是你过海蛟!”说着,抬起手去揭开过海蛟的面罩,还扯他的胡子,过海蛟蓝公玉立即用手拨开韦朝柱的手,说道:“这胡子可是真的,老了啊。”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去年两人同守永福桃城,被狼兵击溃,之后各自逃散一方。韦朝柱回到家乡刺杀邓文茂;蓝公玉隐姓埋名蓄上胡子,在这柳江摆渡为生。

韦朝柱这时转向韦洪说道:“投降了吧!要杀你,刚才你早已死于我的飞刀之下!”
罗山闻此,把手中的白棍扔到了地上,韦洪望了望罗山,又望了望韦朝柱一行,说道:“罢了,罢了”也把黑槊扔了出去。

众人都揭开蒙面,后收了两人的兵器。
船夫给韦朝柱一一介绍道:“这位是立山飞天王覃扶照!”覃扶照立马上前和韦朝柱互拍肩膀说道:“这比弄定是飞刀王韦朝柱了!”韦朝柱呵呵称是。

投降了的韦洪罗山两人打开地牢,放出歪特,还和来人一道搬运地下室里的几大箱刚刚铸造好的铜钱往渡口上等候着的小船里装,铁铺里的镰刀锄头自然也是不放过,全部洗劫一空。

待搬运那些正待熔化的铜鼓器件时,韦朝柱忙说:“让我拿几面还给那狼兵吧!”
覃扶照笑道:“比弄随便挑选,能拿多少拿多少。”这些铜鼓,重的百来斤,一个人空手是拿不了多少的。
韦朝柱选了几面完好无损的,头上套一面,两手各提两面,共五面铜鼓,正要走出铁铺,覃扶照拉住韦朝柱,重新提起中秋起义之事,韦朝柱说:“这等好事,怎能少得了我?到时一定前往!”说完,出了铁铺,向路口等候多时的莫力走去。

莫力第一次喝了这么多酒,连日赶路疲劳不堪,此时依然还在熟睡当中。
韦朝柱把铜鼓放下,轻轻踢了莫力大腿,莫力醒来急忙伸手去抓佩刀,待看清是韦朝柱时,忙兴奋说道:“拿回来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去查看那几面铜鼓后说:“这多余的三面是谁的?”
韦朝柱笑说:“都是你的了!”
莫力乐呵呵道谢。
两人把铜鼓绑在马背上,连夜往五都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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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风流歌墟聊村妇

到五都之时,天已放亮,两人把铜鼓搬上韦朝柱的小船绑好后,还了马匹,便在江边一芭蕉林边,传授韦朝柱“莫氏刀法”。

莫力把自己佩刀递给韦朝柱,让韦朝柱使几招,看其刀法如何。
韦朝柱把所有会的招式全耍了一遍,莫力看后,说:“会的还挺多嘛!力道不错,就是技法有待提高。出刀不光是手臂的甩动,还要靠腰力的配合,以及双腿撑地的协助,出刀是个全身整体性的动作,刀未动身先行,以整个身体之力,把刀挥出,,,,,”
莫力接过佩刀,亲自示范起来,韦朝柱对这年纪轻轻的莫力之高超刀法赞不绝口,不愧是狼兵世家!想自己的刀法,都是胡乱学来,见什么就模仿什么,飞刀也是自己刻苦训练所成,若有名师指导,自不会走这么多弯路了。

待学完第九技之后,莫力说:“学的挺快嘛!就这么多了。想刀法绝伦,唯有苦练!别无他法。”
韦朝柱笑说:“还有一技吧?不肯教我?怕我比你厉害?”
莫力正色道:“原本打算只传你五技,现今你多给我三面铜鼓,我多授你四技,别逼我了,这已是严重违反家规之事了!”

韦朝柱也不再强求,提刀走到芭蕉树下,哗哗几声,几棵芭蕉树应声倒地,说:“比之前的方法还真是快了很多!”

莫力笑说:“按此技法,多加练习即可”
韦朝柱问:“狼兵除了刀法高超外,果真能刀枪不入?”
莫力呵呵笑道:“哪个人不是肉长的?刀枪不入的是其盔甲,象皮加龟壳!”
“哦。”韦朝柱听此,终于明白,那邓文茂怎会刀枪不入了,普通盔甲凭他的力道,不说砍死人,至少也能砍破盔甲伤得了人,,,,,原来刀砍在龟壳上钝了,所以才会被邓文茂的马刀劈断。

把刀还给莫力后,莫力道别而去。

韦朝柱也正想转身离开,却见迎面走来两位女子,小的持把柴刀指着韦朝柱,劈头盖脸就骂道:“你个癫仔,手痒去搓墙!砍我家芭蕉树做什么?”
韦朝柱赶忙退后了一步,还未开口辩解,那小女子立刻唱道:

猴子偷桃又偷蕉,
老鼠吃稻又吃苗;
背湿遇见老猎户,
倒霉碰到嫩花猫!

韦朝柱听此乐了,回道:

江边竹坡出嫩芽,
岸上蕉林冒新桠;
都道千年自然长,
谁懂芭蕉是你家.

小女子气得骂道:“你才是野生的!”
旁边大点的女子拉了小女子一把,回道:

小人犯错借口多,
君子改正能治国;
如今道歉有几句,
好过摆酒几大桌.

韦朝柱听罢,说的也对,于是道歉道:“真是对不住了!姑奶奶!”
大女子笑了笑,那小女子却不依不饶,怒道:“至少赔几个铜钱!”

韦朝柱和气回道:“这样吧,我帮你们打两担柴火如何?你们不正是要上山打柴吗?”
大女子立刻回道:“这就不用了,道歉已经够了。”
小女子把柴刀扔给韦朝柱,说:“应该的!”大女子想拦来不及了。

韦朝柱笑了笑,拿起柴刀就往山上跑。柴刀在手,韦朝柱情不自禁的想起之前莫力传授的刀法,于是用柴刀演练起来,把那些树木当敌人,演习对砍,,,,

不到一个时辰,韦朝柱挑着大大一担柴火来到两女子面前,见她们正坐在田埂上吃粽子,放下担子后,唱到:

父母生我命苦多,
人家得坐我干活,
人家得吃我吞口水,
人家得笑我无话说.

大女子听此,笑着递上水和粽子,小女子则伸手想抢过来,说道:“我还没吃饱呢!”
韦朝柱接过水和粽子笑道:“吃成猪就嫁不出去了。”
小女子斗嘴道:“做尼姑,也不嫁你!”

吃了几口,韦朝柱夸道:“这粽子真好吃!”
小女子立刻回道:“那当然!这是我表姐从二都带过来的,,,,”
大女子摸了小女子头顶一下,笑着对韦朝柱说:“不够这里还有一个。”又递上一个粽子去。
韦朝柱看了下,没有接,倒说:“够了,不好意思再吃了。姑娘二都的?”
大女子低下头回道:“是。去过吗?”
“去过!一都米二都女三都大财主。说的还真不错!怎么称呼?”韦朝柱脱口而出。
大女子羞着脸回道:“蓝素。”后不再说话。
韦朝柱笑说:“你怎么不问我是哪里的?姓啥名谁?”
蓝素抬头笑了起来,说:“你是哪里关我什么事?不说我还撬你嘴巴了?”
韦朝柱故意大声嚷道:“我乃宜山歌仙刘三姐大徒弟韦歌圣是也!”
小女子立刻嘲讽道:“还歌圣呢,对歌能对赢我表姐吗?在柳州歌墟还没人能唱赢我表姐!”
韦朝柱呵呵笑道:“三月三柳州鱼峰山歌墟,怕你表姐不敢去吧。”同时用眼睛瞟了蓝素一眼。
蓝素即刻回道:“我在鱼峰山歌墟唱了三年,从未见过你!”
“今年一定见到。”韦朝柱回到。

韦朝柱把大捆柴火分成两担,一大一小从新帮她们捆好,让她们挑回去了。

洗劫李记铁铺分了不少铜钱,韦朝柱这段时间都懒得下河打鱼,船也送给莫力运送铜鼓了,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用竹刀练习莫氏刀法。不是没有钢刀,只是,普通钢刀不合意,正等待时机,选取好铁和工匠,打把上等好刀。

三月三到了,韦朝柱提前两天就赶赴柳州鱼峰山歌墟附近,在一废弃的村庄里找了间破旧的干栏屋打扫一番后住下,不是没钱住客栈,自上次李记铁铺遭洗劫后,覃公公怒不可遏,对各个客栈和来往旅客都一一严加盘查,像韦朝柱这样的外来游客,被怀疑继而调查的可能性较大,为不自找麻烦,将就将就,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蓝素如往年一样,在人山人海的歌墟场上成为了一呼百应的主角,方圆百里内之富家子弟,即使不懂山歌,也奔此凑凑热闹,一睹芳颜。其中有个财主黄公子,领着几个随从,从三都赶来,一身白衣白裤,手拿纸扇,一副书生打扮,笑着对蓝素唱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大伙听此,都愣了一会,后是一番哄笑。

蓝素笑着回道:

唱歌画眉飞青山,
戏水鲤鱼游深潭;
鲤鱼有情难上岸,
画眉有意难下滩.

黄公子读过几年书,但对这些蛮俗山歌却一窍不通,不知道回什么好,倒是一随从站出来唱道:

画眉进笼挂廊檐,
鲤鱼入缸置窗边;
连情无需分早晚,
同游共玩后花园.

一旁的韦朝柱呵呵一笑,回道:

画眉清蒸有一碗,
鲤鱼红烧得一盘;
再切猪肝二三两,
加酒供向观音龛.

众人听此哄然大笑。

蓝素也笑了下后继续唱道:

画眉鲤鱼难共窝,
穷家富户不同桌;
鲤鱼下河寻鲶拐,
画眉上山找鹩哥.

韦朝柱回道:


鹩哥下山叮芭蕉,
巧遇画眉有得聊;
若有真情和实意,
愿与共飞鸳鸯桥.

黄公子的随从不服继续挑战道:

母鹩在窝孵蛋忙,
公鹩溜出来装腔;
无虫带回全窝死,
多情难有好下场。

韦朝柱立刻回道:

单身鹩哥刚成年,
觅食一次顶三天;
哪像母猪吃不够,
翻墙出栏拱菜园。

众人听此,大笑不止。黄公子和随从,不知道再回什么,无奈气得直咬牙!

蓝素唱道:

哥哄老妹讲单身,
何以江滨会情人;
那天打柴亲自见,
难道眼花遇鬼魂。

韦朝柱辩解道:

不是情人不是鬼,
是送表弟把家回;
如今孤单来连妹,
愿妹赏脸同哥归。


蓝素笑着唱道:

嫂子在家等哥归,
孩子趴门望爹回;
莫学蝴蝶粘花草,
惹毛嚣蜂你挨锥。

韦朝柱回道:

哥是单身今才来,
妹不懂苦莫乱猜;
不信你去窗边看,
半边床板起青苔。

蓝素笑着唱道:

看哥一表好人材,
何不上门富豪街;
跑到歌墟来聊妹,
不怕人笑木老呆。

韦朝柱回道:

千金富家彩礼多,
还要送钱给媒婆;
哥是十代贫穷鬼,
唯有烧香拜庙佛。

蓝素唱道:

讲起穷来妹更穷,
油盐不齐米缸空;
种田不如做生意,
容易得吃又轻松。

韦朝柱回道:

生意也有亏本时,
犹如赌博有赢输;
最好是做大地主,
时时有米不愁吃。

蓝素唱道:

祖坟何时冒青烟,
挖对金坛买得田;
梦醒走路踩狗屎,
八角树下臭几年。

韦朝柱回道:

不挖祖坟挖山间,
植满桃李再种田;
自由生活我俩过,
不慕神来不慕仙。

蓝素唱道:

个个说唱差不多,
尽情描绘好生活;
就怕到时哥反悔,
妹挨抱猫蹲灶脚。

韦朝柱回道:

不读诗书怪家穷,
做人道理却也通;
自古布楼人平等,
哪能老婆当女佣。

布楼(僮语:我们)

蓝素微笑着望韦朝柱,韦朝柱继续唱道:

妹有糯饭盛在箩,
哥有鲤鱼煎在锅;
若想好饭配好菜,
不怕吃亏来共桌。


就这样,两人一唱一和,一问一答,眉来眼去,情意绵绵,,,,,直到太阳西下,人们散去,蓝素才从腰间拿出早已准备了三年的绣球,抛给韦朝柱。韦朝柱则拿出昨天卖的银簪,给蓝素盘结在头上的发髻插上,两人依依不舍,相互道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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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4 03:50:30 |只看该作者
七  半夜捉鬼战枪王


韦朝柱回到废弃村庄里的破旧干栏屋夜宿,半夜隐约听到外面有哭泣声,唱了一天的山歌太累,惊醒后朦胧中又继续睡去。第二天早早起来,到蓝素与女伴投宿的客栈前等候,邀约今天同逛柳州城。

三人尽兴玩了一天后,韦朝柱兴高采烈哼着山歌又回到废弃村庄里,遇到个年近六十的老者迎面走来,韦朝柱赶忙让路,老者惊讶的盯着韦朝柱看了一会后问道:“你晚上就住这地方?”
“是啊!要交租金吗?”韦朝柱开玩笑道。
老者摇摇头,叹气转身走开。
韦朝柱追上疑惑问道:“有什么事吗?”
老者停下后靠近小声问道:“半夜可听有哭泣声?”
韦朝柱怔了下后回道:“昨夜好像听有,没怎么在意,又睡去了。”
老者神神秘秘说道:“你不知道,这村子人都被杀光了吗?”
韦朝柱回道:“听说过,成化年间,官府以通贼之名捕杀村民,大多都逃走了,那些无路可去的孤寡老人,半夜被破门而入的官兵斩去首级上报战功,够可怜的!”
老者说道:“听说那些冤魂至今还未散去哩!半夜路过此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哭泣声,有人甚至还看到过无头冤魂在村中飘荡,,,,,”边说边抬起手指来指去,仿佛他现在看到了似的。
韦朝柱笑道:“鬼话!”
老者睁大眼睛说:“你不信?昨夜你不也听到了?”
韦朝柱略思片刻后说:“或许是狐狸夜鸟什么的叫声吧。”
老者继续说道:“听说之前有一蟊贼躲避官府夜宿于此,半夜光闻敲门声,却无人影,一连几次,后来怕得仍跑回城里投衙门去了。”
韦朝柱回道:“这世上哪来的鬼?不都是传说罢了!不是别人编故事捉弄人,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老者听此,没再说话,叹口气后转身走了。

韦朝柱进了屋子躺下就睡去。
到了半夜,还真有敲门声把他给吵醒,咚!咚!咚!一连好几声,他想会不会听错了?于是屏住呼吸继续听,咚!咚!咚!又是好几声!听的真切!
这大半夜的,谁会来敲门?难道还真有鬼不成?想此,他慢慢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门边,突然拉开门,望去,竟然空无一人!
关上门后,韦朝柱没有回到床上,而是站在原地,等候那古怪的敲门声再次来临。
没一会儿,还真来了!“咚”刚响,韦朝柱急速拉开门,但还是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难道是哪位武林高手来捉弄自己?韦朝柱走出门外四处寻找这个“武林高手”,可是转了几圈也一无所获。
这下半夜,韦朝柱都没有再睡着过。

原本打算天亮就离开此地回五都去,但昨夜之怪事,让韦朝柱很不舒服,他从来就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但他又无法解释这等怪事。于是决定,再住一晚,探个究竟!

韦朝柱在门上方廊檐之下,开了个口子,插入一木板,人身刚好能钻出去,趴在木板上,门外情况净收眼底。有廊檐和木板的遮蔽,下面要发现上面的情况并不容易。
韦朝柱白天睡觉,晚上则伏在廊檐下的木板上,等待看这门是怎么被敲响的!

三更时分,果然有一无头白袍,慢慢靠向门前,韦朝柱一惊,正想摸出匕首飞击,却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原来是白袍手里的东西,已拿出涂在门板上,之后很快离开。没一会儿,几只蝙蝠飞奔过来,撞向门板,叮食上面的香物,不时发出撞击声。
原来如此!自己跑来开门之时,蝙蝠受惊吓则飞奔逃匿,不明真相的自然也不会想到,是蝙蝠撞击门板而发出类似敲门的声音。

那这白袍又是谁呢?韦朝柱想到此,立刻跳下,去追那无头白袍。

白袍没有跑远,而是蹲在不远处观察这边情况。见韦朝柱从廊檐下来,给吓了一跳,才转身跑开,但没几步,便被韦朝柱赶上抓住肩膀,他抽出刀转身就刺,两人随即打了起来,几个回合过后,白袍被韦朝柱打到在地,揭去白袍,竟然就是白天那老者!他肩膀上托着个木片架子,套上白袍,看起来还真像个无头冤魂呢!

“为何要整我?”韦朝柱厉声问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啊!”老者此时手被反扭,压在地上,沮丧的回道。
“谁?”韦朝柱问。
“三都黄公子!歌墟上你伤了人家脸面!还抢走人家妹子!”老者老实回答。
“你涂门板上那香料是什么?”韦朝柱说完放老者起来。
“这,祖传秘方!”老者并不想透露,拍了拍身上泥土。
“说出,这事就算了!”韦朝柱盯着老者,手摸了摸腰间的匕首。
老者见此,迟疑了下后无奈的说道:“草药配黄鳝,炒熟磨粉调蜂蜜。”
“黄公子现在何处?”韦朝柱又问。
“马平客栈。”老者想早点脱身,一一抖出。

韦朝柱放了老者,拿上他肩上的木架子和白袍,再带上路边竹坡砍的两根竹竿,直奔柳江岸边的马平客栈。

来到黄公子房间,韦朝柱撬开窗户,翻身入内。套上架子和白袍,还用竹竿穿在衣袖上,伸向黄公子床边,撩开蚊帐,用沙哑的声音哀号着:“还我头来!还我头来!”
陪睡的一女子,惊醒后,见此无头冤魂伸着长长的双手正掐过来,顿时给吓晕过去。
黄公子醒来,也大喊大叫“鬼啊!鬼啊!”当场就尿了一裤子。
韦朝柱见此,哈哈大笑起来。
黄公子听到笑声后,知道上当了,于是大喊:“有刺客!有刺客!”

很快,就有个男子踢门而入,手持长抢对韦朝柱就是一番挑刺攻击,韦朝柱连忙脱掉白袍丢了肩上木架,用竹竿与他单挑起来。附近的旅客和客栈伙计也都纷纷惊醒,跑来查看助威,韦朝柱怕惊动官府,于是施展轻功,逃出客栈。

长枪男子紧追不舍,一直追到柳江边的一提水灌田的大水车前,两人再次大打出手。
韦朝柱的竹竿,自然不敌男子的钢枪,很快被其击断,不得不钻到水车后,利用水车为屏障,躲避男子的凌厉攻击,两人你来我往,犹如树上嬉戏的两只顽猴般灵活,上下自如,水车的竹木器件,被钢枪刺穿挑坏散落到江中去。

几十回合后,男子一手抓住水车,一手持枪捅向对面的韦朝柱,韦朝柱躲闪不及,枪头在他肩膀上划了一道,引出点血来,他急忙抬手抓住抢杆,身子悬空,吊在枪头上,抢杆卡在水车上,把另一头的男子,给压得紧紧的,动弹不得,抢杆压手臂,手臂压喉咙,身后顶着水车,双脚被抬起,无从发力。这样下去,男子将会被自己的手给勒死!
看男子快没气了,韦朝柱伸脚勾住水车,放了枪头,谁知,此时整个水车连人,倒向江中,把两人压在水里,韦朝柱奋力拨开水车,从水中探出头来,见那男子依然压在水中不动,便游了过去,用尽全力,把男子从水车下扯出,拖上岸边。

好一会儿,躺在地上的男子才苏醒过来,忙问:“怎么不杀我?还要救我?”
韦朝柱笑说:“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杀你?!再说,这一身好枪法,死了怪可惜的!”
男子愕然道:“我要杀你啊!”
韦朝柱问:“你为何要杀我?”
男子脱口而出:“得罪黄公子就得死!”
韦朝柱回道:“我只是和他开个玩笑罢了,这都是死罪?他不也一样使人捉弄我?!”
男子道:“猫头可捋,虎须不可拔!”
韦朝柱哈哈笑道:“见鬼都尿裤子,还老虎?”
男子道:“黄公子有钱有势,收买亡命之徒,足以把你杀掉!比如我!”
韦朝柱笑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岑家枪王岑创吧!还以为你前年早已,,,,”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岑创一惊,回道:“正是在下。四年前, 唉!说来话长!”

四年前,岑创为恩城土司岑钦之贴身侍卫,岑钦因攻占田州,遭广西巡抚秦竑调军围剿,岑钦到泗城土司岑应处乞兵抗拒,官兵总镇令岑应捉拿岑钦以赎之前同分田州之罪,岑钦察觉,在筵席上以夹菜之机,用筷子捅死岑应两父子后逃脱。
当时,岑创劝岑钦道:“一不做二不休,把岑应弟弟岑接也一并干掉,统领其下几千兵马,可抗官军。”
岑钦不听,反说:“岑接与我私交甚笃,与其兄岑应素来不和,无须担心!今若杀了他,恐其部下不服,难以控驭!”
岑接表面上迎合岑钦,与其出兵抗击官军,背地里,却布置神箭手,在往田州之半道上,射杀岑钦,为其兄报仇!岑创侥幸躲过,持枪突出重围,逃到这柳州来,改名换姓,躲避岑接的追杀。

时柳州府马平县三都的大财主黄公子,看上了一有夫之妇,于是勾结官府,诬陷其夫通贼,将其打入死牢,这妇人不得不嫁入黄家,救出夫君。这夫君出来后,放言要灭黄家一门,黄公子于是悬赏月银百两,招募保镖,岑创和十多名高手一同前往,黄公子说:“武艺如何,打了再说!”听此,这十多人顿时混战在一起,最后只有岑创未倒下,成为其贴身保镖。

韦朝柱听罢,说道:“你又何必为虎作伥呢?”
岑创苦笑道:“总不能空着肚子吧!”
韦朝柱说道:“凭你之武艺,到八寨做个小头目,总比现在强!”
岑创不以为然道:“贼终究是贼,始终斗不过官府!东躲西藏,上不了台面。想当年我家老爷岑钦那样的土司枭雄,不也一样身败名裂!何况那些乌合之众?”
韦朝柱回道:“至少,良心不受谴责!”
岑创听此沉默不语。

韦朝柱转而说道:“我哪里得罪这黄公子,以至于必死了?我们僮人对歌当中相互嘲讽攻击乃常事,他受不了自不必参与!”
男子正色道:“你不知道,黄公子对蓝素姑娘垂涎已久!早下重礼求婚,蓝素以不做人妾为名给拒绝了。你歌墟上横刀夺爱还出言伤人,他能咽下这口气?!”
韦朝柱略有所解道:“原来如此!”

男子继续说道:“既然你对我有不杀之恩,那我就老实告诉你吧!黄公子使人捉弄你,企图把你赶走。昨日还用计诱使蓝素她弟弟参赌,输钱后跟他借高利贷,欠下巨款,黄公子唆使说,如果他能使姐姐同意婚事,那都是一家人好说话,这借款字据立刻就可以撕掉!”
韦朝柱怒道:“有这样?后来呢?”
岑创继续说道:“蓝素自不会依从。黄公子打算今天把蓝素骗到客栈,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如若不成,就杀了你!让她死心。没想你还蒙在鼓里,竟然自投罗网!”
韦朝柱说道:“怪不得你打得这么拼命!”
岑创笑道:“杀了你,可获酬银百两!”

韦朝柱听此哼哼了几声,不再说话,转身要走。
岑创拉住韦朝柱,说:“肩膀出血了,来,我这里有田七金疮药。”说完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瓶子,打开后给他肩膀上伤口敷上药粉包好。

岑创问道:“去救蓝素?昨夜你这么一闹,恐怕那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韦朝柱边走边回道:“不是你心爱之人自然不会心疼。”
岑创想了想,跟上说道:“黄公子人多势众,我与你同去,还个人情吧。”
韦朝柱望着岑创,笑了笑,用手拍了拍他肩膀,岑创也抬手挽住韦朝柱手臂,微笑着,一同向马平客栈走去。
此时,天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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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自投罗网诉离伤

没想到韦朝柱会在半夜时分闯进“马平客栈”扮鬼吓唬自己,黄公子惊魂未定,想追去的岑创至今未归生死未卜,于是又召集了一群手下过来护身。

三月三和韦朝柱对歌的那随从周秀才,此时凑到黄公子面前,说道:“记起来了,他就是宜山马栏蛮韦朝柱!参与庆远七十二峒叛乱,被怀远土巡检邓文茂率兵镇压而怀恨于心,今年初纠集同党刺杀邓巡检未遂后逃逸,没想到还敢跑这里对歌!真是个风流鬼!”

这周秀才是宜山人,黄公子请过来与蓝素对歌的,当时宜山很多歌王听说是与蓝素对歌,都退却了,唯有这周秀才领着银子奔赴过来。

黄公子问道:“何谓马栏蛮?这些蛮夷,在我看来,都一个样,奇装异服,禽言鸟语,,,,你可识得这蛮语?”
周秀才答道:“识得!我家族自洪武初由湖广迁来庆远府宜山县垦荒,至今已百余年,四周皆为蛮夷,久而久之,自会说这蛮语。马栏,马栏,在蛮语里即是回家之意。他们之间经常说此话,故而称之为马栏蛮。他们则称我们为客人,我们称之为土人蛮人,他们自称布僮,僮人。”
黄公子又问道:“那这獞人和瑶人以及狼人又有何区别?”
周秀才答道:“獞人即是狼人,旧称之为獠人,语言风俗大同小异。土司治下称之狼,流官治下称之獞。唯这瑶人,则差异较大,我也识不得这瑶语。”

周秀才吞了吞口水后继续说道:“如今只要报与官府,自有官兵来捉拿他!到时这蓝素还不就是黄公子你的了?”
黄公子闻此,兴奋道:“秀才说的有理!快备马,我亲自说予柳州知府大人!”

黄公子一行人来到柳州府衙门,进到里面,见过知府柳彧,开门见山道出来意,没想柳彧却说:“这蛮夷相攻,自古盛行,狗咬狗罢了!不在我的地头,我瞎搀和什么?”

黄公子闻此,立刻掏出张银票来递上,说:“大人幸苦!幸苦!”
柳彧推辞道:“这不是银子的问题。”

周秀才眼睛转了转,说道:“这叛贼在歌墟上肆意侮辱我大明王朝,藐视朱家皇庭,唱什么:哪像母猪吃不够,翻墙出栏拱菜园。分明讽刺我天朝为母猪嘛!还说要做大地主,逆反之心暴露无遗!妖言惑众扰乱民心,,,,罪该万死!”

柳彧听此,忙问:“真有此事?”
周秀才和黄公子异口同声道:“千真万确!”
黄公子说道:“当天成千上万之群众,都听的真切!”
柳彧说道:“这样的话,,,,,”黄公子见状,又把银票递上,柳彧收下后说完:“立刻全城通缉!”

官府通缉韦朝柱,黄公子回到马平客栈后,毫无顾忌的把蓝素以谈判弟弟欠款为名骗到房间,手下从外面锁上门后,黄公子二话不说,向蓝素扑来,蓝素知道上当,愤怒的抓起桌子上的酒壶砸向黄公子额头,顿时血流如注,蓝素乘机去拉门,不动,又跑去开窗户,看下去是滚滚柳江,犹豫了下,见黄公子不顾伤势,继续扑过来,蓝素咬牙闭眼心一横,跳入柳江当中,,,,,

韦朝柱和岑创,一回到城郊街上,见到处贴有通缉他的告示,便拿下头巾,弄了几下,很快就变成了个汉民帽子,戴上后,又从怀里掏出假胡子,往嘴上粘住,岑创见此举动,佩服笑道:“装备还真齐全啊!”韦朝柱呵呵笑了几声,示意岑创到一客栈吃饭。

隔壁饭桌,几个人边吃边聊,一个说道:“听说昨夜那反贼韦朝柱,到马平客栈盗窃财物,被黄公子及其手下打得满地找牙屎尿齐出!后来跪下死命求情,钻过黄公子胯下,才放他一马,现今官府才通缉,早一步的话,就捉住了!”
另一个回道:“可惜了!”
闻此,岑创扑哧一笑,韦朝柱则怒不可遏,伸手要去摸出腰间的匕首,岑创急忙按住他手臂,指着桌边乱飞的苍蝇,小声说道:“见这桌边飞来飞去的几只苍蝇了吗?一巴掌拍过去,苍蝇是死了,但其肚子里的屎,却脏了你一手,不打算吃饭了吗?”
韦朝柱听后,心里好受了些,苦笑一声,不去理会。
邻桌又有人说道:“这群叛贼,不好好种地输粮纳赋,到处劫掠,这天下不乱套了?!”
其他人则附和道:“那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瞎折腾个啥子!”

待饭菜上来后,韦朝柱笑说:“为了吃好这饭,得忍受这苍蝇的嗡嗡骚扰,,,,,”
岑创笑道:“难道不吃了吗?”说完狼吞虎咽起来。

饭后两人偷偷溜进马平客栈找黄公子,此时黄公子早因蓝素跳江怕出人命惹官司而遁去,失望之余正想离开,四周却冲出众多官兵,为首的指着韦朝柱就骂道:“你这叛贼,别以为换了皮我就不认得你了!拿下!”官兵一哄而上,两人左突右击,待杀出重围时,忽跑来个人,穿着华美,操京城口音,说道:“韦朝柱,蓝素在覃公公手里,李记铁铺,有种就来换人!”

蓝素跳进柳江后,被江水推到几里外的窑埠渡口,守渡口之官兵发现后把她给捞上岸,覃公公的密探见状,报与覃公公过来拿人,蓝素便被关进了李记铁铺。

覃公公自李记铁铺被洗劫后,便从京城召集来之前已解散的西厂旧党,联合本地流氓地痞,在柳州府到处密布暗探,调查劫匪。三月三歌墟对歌场面,在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暗探的监视之中。这次周秀才和黄公子到官府揭发韦朝柱,覃公公对这个住在废弃村庄的韦朝柱就更加怀疑了。通缉告示贴出后,韦朝柱和莫力当晚用餐的那家客栈老板也来举报,说铁铺被劫,韦朝柱有重大嫌疑!覃公公于是决定逮捕韦朝柱!

韦朝柱此时对岑创说:“都是我引起的,这是我个人之事,老弟可以回避。”
岑创回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客气?”
韦朝柱说道:“仅凭我俩之力,拼不赢他们。”
岑创回道:“一切听你安排!”
韦朝柱说:“那好,我去换出蓝素,你把她安全带回家。”
岑创点头。
两人一同来到李记铁铺门前,四周都布满了伏兵,覃公公阴笑道:“好汉做事好汉当!”
韦朝柱回道:“但愿覃公公不会食言!”
覃公公笑道:“我就这么像小人?”说完手下把蓝素从铁铺里带出。
韦朝柱把腰间匕首拿出递给岑创后,噙着泪水向蓝素走去,蓝素跑过来,把头埋进韦朝柱怀里大哭起来,韦朝柱紧紧抱住蓝素,安慰道:“没事的。”
覃公公笑道:“要不要到铁铺里入洞房啊?!”
韦朝柱放开蓝素,独自走进了铁铺,蓝素腿一软,半跪半坐在地上,望着韦朝柱的背影,不停的抹眼泪,岑创走上前去拉她离开。

在铁铺地牢里,韦朝柱尽管承认自己参与了铁铺洗劫,但依然被严刑拷打,折磨得死去活来,因为找不回这些铜钱,覃公公很生气。韦朝柱招供说,分了钱后,都各自逃散,人也不懂真名实姓,都是临时纠集喊花名,钱也都吃喝嫖赌花光了。

覃公公想用韦朝柱引出其他同党,故而没有杀他,把他吊在铁铺门前树上,可是一连几天都没什么动静,倒是庆远府永顺正长官司长官邓文茂,听说韦朝柱在此被抓获,托人送来重金,要拿他回去游街示众以震慑有反叛之心之人。覃公公见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收获,便也同意了。

押送韦朝柱的船只刚上柳江,就下起倾盆大雨,狂风把船只吹到对岸柳州城下,官兵见状,只得上岸避雨等待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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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救义士瑶山杀虎  

这雨一下就是数日,柳江因此洪水泛滥,沿江数间房屋被冲毁,柳州城亘多处崩塌,临时囚禁韦朝柱的这一间窝铺,也只剩下半边墙壁,屋顶坍塌下来,险些把困在囚笼里的韦朝柱给压到。而此时洪水已淹没至其膝盖,雨却未停。

柳江上一小船里,过海蛟蓝公玉见势不妙,忙对覃扶照说道:“再不动手,要卷入江中了!”
覃扶照望了望岸上,说道:“好吧!我领一路人马从陆路佯攻引开伏兵,你率一路人马由水路直取!”
自韦朝柱被吊在铁铺门前树上之时,蓝公玉和覃扶照就联络各方豪杰设法营救,无奈四周伏兵重重,难于下手;后本想趁押往庆远府之机,在半道上劫船救人,却逢这数日暴雨而错失良机。现今洪水冲垮囚室,官府未予救助,只能硬拼了。



覃公公也不是省油的灯,答应把韦朝柱送与邓文茂,目的也是在押送半道上引出其同党,现因暴雨停滞,自然也不会放松看管。


覃扶照率十多人从崩塌的城墙缺口进入柳州城内,向韦朝柱靠近,此时埋伏于附近的数名弓箭手顿时万箭齐发,把他们给逼退;蓝公玉这一路十多人,穿戴蓑衣斗笠,驱使五艘小船,从柳江上游顺着奔腾洪水飞向韦朝柱,那些弓箭手见状,放弃追赶覃扶照一行人,调头射击手持盾牌强行登陆的蓝公玉一行。覃扶照等人趁机再次杀回,与蓝公玉方两头围攻伏兵,伏兵不敌渐退。

站在城墙上的覃公公见此恼羞成怒,下令射杀囚笼里的韦朝柱,蓝公玉等人迅速用盾牌围住囚笼抵挡飞射而来的箭矢,八寨来的黄猛,此时手持大板斧,咔嚓几下把囚笼劈碎,韦朝柱虚弱的身子没了依靠,倒下水中,蓝公玉跑去扶起,韦朝柱有气无力躺在蓝公玉怀里闭着眼睛问道:“我是不是废了?”蓝公玉闻此愣了下突然回道:“嘴巴还没废!”正想把他抱上船去,谁料汹涌洪水冲垮地基,把两人卷入江中,推向下游,蓝公玉双脚踩水,死死托住韦朝柱不让其淹于水里,覃扶照等人见状立刻撇下伏兵,纷纷上船追赶洪水里漂浮渐去的蓝公玉和韦朝柱。

此时两人被前方的旋窝卷了进去,快要沉入水中之时,覃扶照及时赶到抛去缆绳,把两人拉出旋窝,靠向对岸,弃了插满弓箭的漏船,向东逃去。

两日后,疲惫不堪的众人顺利进入到大瑶山区,在一宽敞的岩洞里住下,上次洗劫铁铺的铜钱铁器等,均藏于此洞内。岩洞里有长年不涸的泉水缓缓流出,几个壮汉正在打造兵器,见覃扶照带回个囚犯,其中一人问道:“又来好铁了?”覃扶照呵呵回道:“嗯!上等好铁!”

此时天已放晴。

覃扶照安顿好韦朝柱后,便提着开山刀上山采药给他治伤,岑创拿着钢枪跟上说道:“草药我也略懂,同去。”

山里药草甚多,两人分头寻采。

这边,覃扶照刚从地上拔出一株药草放入背后小篓中,就闻到一股刺鼻气味,心想不好!这不是老虎的气味吗?!急忙抬头四处张望,拿出开山刀,慢慢退出,突然,一只老虎咆哮着从旁边灌木丛后窜出,扑了过来,覃扶照身一闪,手里的开山刀挥了过去,砍在老虎一只眼睛上方,顿时鲜血直流,但老虎扑势太猛,把他的刀给撞出手去,掉进草丛中。受了伤的老虎随即狂吼着调头又扑了过来,好在覃扶照反应快,如猴子般迅速爬上旁边一棵小树上去,老虎怒吼着在树下转圈,不时抬头用受伤流血的眼睛盯着树上,几次想爬上树去,半途都掉了下来。

惊魂未定的覃扶照在树上大喊着岑创名字,岑创听到虎啸和喊声,立刻提着钢枪跑了过来,见老虎正往树上扑,他抓着钢枪在几丈远之外,集中全力,飞一般的投向老虎,正中老虎前脚,同时,也击穿了树干,覃扶照随树倒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起身,那老虎已经一拐一瘸扑了上去!

覃扶照慌忙用左手抓住扑下来的虎脚,右手抵住老虎喉咙不让它血盆大口咬下来,纠缠一会后,突然双腿用力,顺势一翻身,趁机骑上虎背,用双脚夹住虎肚顶向老虎后腿,右手则勒向其喉咙,左手抓住右手腕扣住死死不放。老虎一只前脚被钢枪击伤,发不了力,只剩一只脚撑地,踉跄几下,侧身倒地,翻滚起来,试图把背上的覃扶照甩脱,覃扶照后背触地被搓伤,但依然忍着伤痛死不松手,老虎挣扎着想站起来,无奈四肢都被锁住了,只得原地打滚,慢慢的,老虎不动了,活活被覃扶照给勒死。

岑创自把钢枪飞向老虎后,拔出腰间匕首就狂奔过去,没想脚下一空,掉进一陷阱当中,急中生智用匕首猛插,插进了陷阱壁上,人才没继续往下掉,挂在那里。陷阱底部竖立着数根削尖了的毛竹,原来这陷阱就是为捕猎老虎而挖的!岑创伸左手想往上攀,无奈地面太高够不着,脚下抵住陷阱壁,老是打滑,蹭出的泥土不断往下掉。匕首插着的地方,也开始松动,岑创只得把有力的手指,抓进壁土里支撑,此时满头大汗的岑创不得不大呼着求援。

覃扶照勒死老虎后,躺在那里不停地喘着粗气休息,听到叫声,立刻把腿从老虎身子下拔出,拿了钢枪奔过去,好在赶到及时,迅速伸下的钢枪,让正在往下掉的岑创及时抓住了枪头,,,,,,

岑创上来后,躺在地上猛喘气,两人呵呵苦笑了起来。

突然听到吆喝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瑶民背着弓箭手持标枪,一嘴坏笑,围观着一壮汉打虎,那壮汉一手按住地上的虎头,一手出拳猛击,嘴里不时发出哈嗨声,,,,

两人走了过去,那壮汉停住后起身,抬头挺胸道:“多亏了我帮你们打虎,要不你们早成虎口之食了!如何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啊?”
岑创急忙辩解道:“这虎明明是我们打的,,,,”
那壮汉立刻打断岑创的话说道:“你们打的?”遂转向那几个瑶民问道:“你们看到了?”
那几个瑶民异口同声道:“没看到!只看到你打的!”后哄笑了起来。
岑创抢过覃扶照手里的钢枪怒道:“你?”
那壮汉呵呵笑道:“怎么?打虎不行,还想打人?刚才我打虎的时候,你们不也看见了?说是你们打的,我们怎么没看见?”

覃扶照见此,似乎明白了些,笑道:“这位瑶老庚说笑了!在下立山覃扶照,,,,”
那壮汉迅速伸出手,同样打断覃扶照的话说道:“得得得!别啰嗦!你不就是那个声称能飞天的猴子嘛!谁是你老庚了?你不是和驻守永安州的那狼兵覃贵打了老庚(拜把兄弟)吗?他可是朝廷的人!瑶还瑶,朝还朝!我可不是你什么老庚!”
覃扶照正色道:“嗯。有话不如直说嘛!怎么称呼?”
壮汉回道:“侯二列。你们打造兵器,反抗朝廷我不管,但在我们瑶山里活动,就得意思意思吧!要不哪天我不高兴,报与官府,,,,,”
覃扶照回道:“既然这样,这虎你们拿去好了。”

侯二列呵呵笑道:“蛮爽快的嘛。嗯,你和那覃贵不是老庚吗?他利用职权之便贩卖私盐,你能不能也帮我们搞点来?近来这官盐,一斤换籍民白米二十斤,到我们瑶山里,就要换我们白米两百斤!吃不起啊!”
覃扶照叹气回道:“现在风声紧,上面查的严,不好搞啊!”
“去抢啊!”侯二列脱口而出,“你们不是又打造兵器,又聚集人马吗?”

岑创插话怒道:“你们怎么不去?敢抢我们老虎,就不敢抢官府?”
侯二列转头望岑创说道:“谁让你们僮人帮官府押送盐船?上次我们去的时候,遇到那些个穿藤甲铜盔的狼兵,刀枪不入!讨卵嫌!若我族亲侯大苟仍在世,何须求于你们?”

覃扶照问道:“一船多少狼兵?”
“十来人。”侯二列回道,“解决瑶山盐荒,别说在岩洞里打造兵器,就是到瑶寨里扎营,都随时欢迎。”

说完,侯二列和那几个瑶民,拿出随身携带的绳子,把地上躺着的老虎捆好,然后砍了那倒下的树干做杠子抬着就走,见那只受枪伤的虎脚吊在那里摆来摆去,侯二列抓住撕下,丢给覃扶照,笑说:“见者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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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劫盐船瑶民悦服

只拿了只虎脚回到藏身岩洞,还挂了一身伤,两人有点沮丧,还好,蓝公玉他们几人外出捕猎,抬回了只野猪。
蓝公玉笑道:“扶照老弟真是奸猾!老虎只是和你握个手,你就把人家手给扯回来了,下次哪个老虎还敢跟你亲近?!”众人闻此哈哈大笑起来。

夜席间,覃扶照再次提起瑶民索盐之事,众人齐说道:“大不了劫他一次,反正我们也缺盐,还能换点银子花。”
覃扶照有点担心道:“听说那押船狼兵藤甲铜盔,刀枪不入!”
“弓箭射他不死?”神箭手陆飞不屑问道,陆飞家住瑶山脚下,世代捕猎为生,自小练得一手好箭法,今天百步开外的野猪,就是他几箭给射倒了。
曾为土司狼兵的岑创说道:“狼兵藤甲乃山中青藤所编制,再浸以桐油防腐驱虫,里层配制牛皮,轻便柔韧且颇为牢固,不但能防普通刀枪棍棒,即便是弓弩,也不能轻易击穿。”
歪特笑道:“射瞎他眼睛!眼睛还戴护罩不成?”
众人虽乐,却无破解之计。
这时,躺床上养伤的韦朝柱弱弱说道:“藤甲既浸泡过桐油,那火攻即可。”
蓝公玉呵呵道:“我就说你嘴巴还没废掉嘛!”
陆飞拍大腿笑道:“对啊!给他们来个烤乳猪!”
众人兴奋起来,随即制定劫船计划。

覃扶照回了趟老家永安州,从狼兵老庚覃贵处得到消息:靖江王府的几千石私盐近日由梧州运往桂林。于是率众人来到其必经的府江边埋伏,打劫运盐船队。

船队一进埋伏圈,江道上横卧于水里的铁索立马被拉直跃出水面,拦住去路,船队被迫停下。

此时,蓝公玉划艘小船靠近后喊道:

盐留人逃亡,
听言莫受伤;
性命父母给,
快回养爹娘!

盐船上为首的一官兵站到船头呵斥道:“蠢尔蛮獠!胆敢抢劫靖江王府船只者,杀无赦!”

一位手持弓弩的官兵窜出正要射杀蓝公玉,却被岸边埋伏的神箭手陆飞给一箭穿喉。为首官兵惊慌奔入船仓,也被一箭射穿后背。其他押船狼兵见状纷纷手持藤牌猫下腰防御。

河岸两边,覃扶照等人,拨开遮蔽的竹尾,驱使数艘小船箭一般飞向江中大船,大船上的狼兵迅速操出弓弩反击,覃扶照等人则提起盾牌抵挡,陆飞等几名神箭手点燃箭头,射向持弓弩的藤甲狼兵,中箭狼兵身上顿时起火,有的用手拍灭,有的在船板上打滚,而中多箭者浑身着火,只得跳入河里保命。

快靠近大船的小船上,歪特岑创等人拿出系着绳索的铁钩,抛向大船上钩稳,把小船拉近系牢,再拿出竹板搭上大船,从竹板上奔入大船内,与押船狼兵近身搏斗。

一阵厮杀后,狼兵不敌投降,覃扶照等人便把大船里的一包包食盐丢进小船运上岸边,再用马车运回大瑶山里。自己留食三分之一,卖与附近僮民三分之一,赠予山里瑶民三分之一,乐开怀的瑶民则回报香菇茶叶。

侯二列此时把送盐过来的覃扶照一行拉进瑶寨,拿来公鸡和米酒,笑呵呵说道:“来来来!你这老庚我打定了!之前夺虎一事,我给哥佬赔不是了!望多海涵!”覃扶照自不计较,笑呵呵进了瑶寨。两人喝过血酒,打了“老庚”。

“下次行动,记得带上我这老庚啊!”侯二列抓着覃扶照手臂说道。
“一定!一定!一些大的场面,还得老庚配合方能拿下啊。”覃扶照笑着回道。
覃扶照拿起瓢羹舀了勺酒,递向侯二列嘴里,侯二列喝完后同样拿起瓢羹舀酒喂送予覃扶照。
两方人称兄道弟,猜码划拳,喜气洋洋,直到深夜才散去。
这一次出动不光劫获靖江王府贩运的几千石私盐,还缴获了两件完整的狼兵藤甲,覃扶照一件,蓝公玉一件。当然,也惊动了永安州官府,官府派出几十名官兵,在几十名狼兵的带路下,进军瑶山缉拿劫匪。
早从永安州狼兵覃贵那里得到消息的覃扶照,联合大瑶山里的侯二列等瑶民,在入山岙口设伏,用弓弩和标枪,多次击退进山官兵,官府无奈,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养了几个月的伤,韦朝柱感觉身体好了些,便挑了把新造的好刀出岩洞练习,但总觉得没之前有力度,尤其是腿脚,非常不便。

正打猎归来的陆飞见状,上前说道:“比弄不如跟我学弓箭,百步之外取人性命!”
韦朝柱想想也是,自己的飞刀不也在丈外就杀了千户王珊吗?年初刺杀邓文茂,若是有陆飞这箭法,自不会失手了。现在腿脚不便,对习用弓箭影响不大。于是回道:“比弄肯教,我又怎会有不学之理?”

“我的弩箭比你弓箭易学的多!”一瑶民手持弩机跑过来说道,后转向韦朝柱道:“不如学弩?”晃了晃手中的弩机。
陆飞辩道:“弩虽易学,却不如我弓箭发射快!弓箭更灵活。”
韦朝柱回道:“现在有的是时间,就学弓吧,学会弓,自会弩了。”
在陆飞的指点下,韦朝柱箭法突飞猛进,之前只会开弓放箭,现在不但能用弓箭击落射向自己的箭矢,还能徒手抓住飞来的箭矢反击对方,当然也能一次多箭齐发。
一日,两人外出打猎,路过一瑶寨边,见柳州通判桑悦,正和一寨老上山游玩,这时,寨子里突然冲出个瑶民,手持弩机,射杀桑悦,韦朝柱及时开弓放箭,把空中那射向桑悦的箭矢给击落。
韦朝柱问道:“为何要杀他?”
那瑶民怒道:“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还跑这里混吃喝!”
韦朝柱笑道:“也不尽然吧!我被覃公公关押期间,这桑悦还曾出面营救过我。”

原来,歪特他们,见明倒劫狱不成,就收买桑悦,让他出面说情,但覃公公就是不放人,桑悦于是跑庆远府明敲暗打邓文茂,让他跟覃公公要人,这样,才有机会在半道上救人,最后这事虽然没成,但至少拖延了时间,覃公公也因此没急于杀掉韦朝柱。

惊魂未定的桑悦跑过来向韦朝柱道谢,韦朝柱笑说:“终于有机会还桑通判个人情了。”
桑悦叹息道:“没想到你们瑶僮,这么痛恨朝廷官吏?”
被寨老拉住的那瑶民依然不服道:“先有瑶,后有朝!凭什么,我瑶人要向你朝廷纳粮?受你朝廷管制?这山这地,千千万万年,比你朱家早多了!凭什么说是你朱家的?”
桑悦小心翼翼回道:“这位老哥莫生气,你我都是朝廷下之子民,要问为什么凭什么,我简单给你说,就凭他朱家百万军队。可懂?弱肉强食,你在这瑶山里打猎,不也凭你手中之毒弩强弓?飞禽走兽,可曾向你抱怨?”
那瑶民虽然不服,却无言以对,悻悻离去。

韦朝柱问道:“我们瑶僮,在朝廷眼里,就是些飞禽走兽?”
桑悦笑道:“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在我华夏眼里,确实如此。在你们眼里,我们的形象不也很糟糕?以至于到了随时被射杀的地步。”
韦朝柱说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我们可没有军队杀进你们村庄去。”
桑悦回道:“裔不谋夏,夷不乱华!呵呵,你们若有军队杀进我村庄,那今天射杀你的就是我了。”
韦朝柱笑道:“这么说,那瑶民射杀你,也并无不对?嗯,兵不逼好!”
桑悦怔了下回道:“你以前不是不读诗书的吗?怎懂此句?”
韦朝柱说道:“养伤期间,无事听人说了点。那孔子还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你们不希望我们蛮夷谋乱华夏,缘何又让华夏谋乱我蛮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岂不成了伪君子说的空话?”
桑悦支支吾吾道:“这,这,这,”无言以对。
两人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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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中奸计败走洛容

“天上日月来点灯,
  海里蛟龙跟闹腾;
  世世穷困何须待?
  飞天过海去翻身!”
覃扶照蓝公玉等人以此为口号,在广西平乐府永安州一带僮村瑶寨四处号召,联络了万余人,于中秋之夜,在守城狼兵覃贵等人的里应外合之下,攻下永安州城,进城后,覃扶照称“飞天大王”,蓝公玉称“过海大王”。
附近的修仁、荔浦等县瑶僮也纷纷起义,占领县城,开仓分粮。

韦朝柱则率一路人马,配合府江西岸的韦万义军,射杀府江官军指挥张敞,占据府江要地之昭平堡,阻断官府援兵的水路进攻。

这年冬,两广总督闽圭、总兵毛锐统率两广、两湖汉达官兵六万人,分四路围剿“飞天过海”义军。而此时已解围的古田义军首领韦朝威,则趁机联合灵川七都瑶僮攻占桂林府灵川县城,省城桂林告急!官兵此时两头不能相顾,对据险死守的义军无可奈何。

弘治八年(1495)七月的一天,府江上,一艘官船正在追赶一艘驶向昭平堡的小船。
官船上几名官兵用弓箭射向小船,小船上受了伤的年轻人左躲右闪,抓住飞来的箭矢,回射官兵,官兵倒下几名后,官船不得不调头离去。

岸上早持弓箭防御的韦朝柱,见这小船和人都熟悉,就是上次那追讨铜鼓的南丹狼兵莫力。于是吃惊问道:“怎会是老弟?”
莫力上岸后,略带哭腔回道:“上次还没把铜鼓带回村里,覃公公的手下已经赶在我家里等着我了。我看情势不妙,丢下铜鼓逃出南丹,听说哥佬在这昭平堡,故而前来投奔。”
韦朝柱叹口气后怒道:“真是可恶!”随即领着莫力进了昭平堡。
趁莫力包扎伤口之机,歪特靠近韦朝柱小声提醒道:“这狼兵,可靠吗?”
韦朝柱略思片刻后回道:“应该没问题。”停了下后又说了句:“你我小心便是。”
之后莫力虽被暗中监视,但韦朝柱却并未疏远他,常与其切磋武艺,谈兵论阵。有天一队官兵驱船前来叫阵,莫力拿起弓箭“咻咻”几下,把几名官兵射落府江中,吓得其他官兵慌忙调头撤退。

后来几次官兵来犯,莫力都主动请缨,出堡击杀官兵,立了大功,韦朝柱等人,为此还开了庆功宴,莫力喝得大醉,最后得韦朝柱扶他回房休息。

半夜时分,装醉的莫力翻窗外出,奔向堡门,杀了几名守卫,开门后放下拦江铁索,等候于此的数千官兵顿时驱船上岸,冲进堡里肆意烧杀掠夺,堡内民众四处逃散,场面惨不忍睹。

其实,之前莫力也并没有说谎,铁铺被洗劫后,覃公公的手下由陆路官道快马加鞭,赶在由水路逆河而上的莫力之前到达南丹那兵村,莫力进村后才发觉,于是抽刀拼杀出来躲避覃公公一伙的迫害,但家人却因此被挟持到柳州马平客栈监禁。直到近日,听说当晚帮忙盗取铜鼓的韦五就是占据昭平堡的叛贼韦朝柱后,在外逃亡多时的莫力,于走投无路之时,到覃公公面前承诺:自己可以打入义军内部,里应外合攻下昭平堡。好将功赎罪,以换取家人自由。覃公公自是乐意允许。

韦朝柱等人此时惊醒,但后悔晚矣!官兵早已团团围住其指挥府邸,莫力上前愧疚道:“真是对不住了,哥佬。”
韦朝柱怒视莫力,恨恨骂道:“走狗!”

莫力激动说道:“覃公公挟持了我全家,要我以功赎罪,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再说,你们能反得了这大明天朝?天兵百万,你们,螳螂挡车罢了。”
韦朝柱轻蔑笑道:“至少,我们还过了两年快活日子!哪像你,永远活在别人的淫威之下!”
莫力问道:“快活了两年,现今就要毁灭,值得吗?”
韦朝柱不假思索回道:“当然值得!”

“不作死就不会死!还不快缴械投降!”一为首官兵说完,示意手下上前捆绑韦朝柱等人,莫力伸手拦住,对韦朝柱说道:“总督已答应过我,只要攻下昭平寨,就放你们一马,你们走吧。”

韦朝柱等人正想走,覃公公骑着马跑来,喊道:“慢!总督的口头承诺你也当真?呵呵!就算总督答应,可我没答应!韦朝柱劫我铁铺,罪当死!放箭!不留活口!”官兵闻此,遂开弓放箭。
韦朝柱等人拿起兵器抵挡,搏死要杀出条血路。
莫力惊怒,跃上覃公公马上,持刀抵住其喉咙,威胁道:“不放人,就杀了你!”
覃公公气愤至极,怒道:“你!犯上可是死罪!”
莫力回道:“别逼我!”刀口压进肌肤,引出点血来。
好一会儿,覃公公才无可奈何说道:“放人!”

待韦朝柱一行人走远后,莫力挟持覃公公骑马走向堡外,放了覃公公后,心灰意冷的莫力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没有了昭平堡这天险防御,水路洞开,万多官兵一路势如破竹,取道仙回峒,翻山越岭,联合攻破修仁、荔浦之官兵,围攻永安州城,“飞天过海”义军不得不仓促应战,双方在通天岩一带展开激战,相持月余,不分胜负。

总督闽圭于是从上林、归德两地土司调来四千狼兵做先锋,再次发动进攻。义军不敌败阵,只得退回永安城里死守。

此时会上,对归德狼兵较为熟悉的岑创说道:“要破狼兵阵法,需得习会狼兵阵法!主将击杀,两翼掩护,我等只要把这两翼斩断,乱了他们阵脚,他们自无办法。”于是率领众人练习破阵之法。

再次出城迎战之时,虽破了狼兵阵法,但两旁之蒙古铁骑达兵,迅速包抄过来砍杀义军,这个是岑创始料未及的,顿时,义军倒反乱了阵脚而大败。陆飞韦朝柱等人在城上持弓箭射击蒙古铁骑予以掩护,岑创才捡回了条性命。

精锐损失殆尽的义军,在数万官兵的不断围攻之下,不得不弃城逃亡,以图东山再起。

覃扶照和蓝公玉两人却坚持留下,覃扶照说道:“你们走吧!立山是我家,我哪里也不去,家在人在!家毁人亡!要死也死在这家里。永安永安,永远难安!”永安州旧称立山县。
韦朝柱继续劝道:“待官兵撤军之后再杀回也不迟,何以争这一时?”然后自责起来:“都怨我!若不轻信那莫力,昭平堡断然不会失守!自也不会有今日之狼狈!”

覃扶照叹了口气后说道:“官兵数倍于我们,寡不敌众,怎能怨你?!”说完,把身上的藤甲脱下,给韦朝柱穿上后说道:“我俩是起义头领,官兵捉了我俩,就不会再追杀你们。你们快走吧。”
见劝不动二位,众人只得自个撤走。

官兵进到城内,疯狂报复,烧杀抢掠,把永安州洗劫一空,众多男子横尸巷道。


韦朝柱一行人冲破层层封锁,翻越大瑶山区,欲投奔古田义军。此时来到义军控制之洛容县,走进一农家打算今晚寄宿于此。
农家有一五岁小娃见状,惊奇问他母亲道:“乜(僮语:妈妈)啊,他们没家吗?怎么来我们家里住?还吃我们五色糯米饭?”
小孩母亲即刻呵斥道:“小娃仔别乱说话!”
小孩父亲赶忙给韦朝柱道歉道:“这娃仔不懂事乱说话,韦老弟莫放心上啊!来,这里还有粽子!”递上个粽子去。
韦朝柱笑道:“童言无忌!”接过粽子,拿到小娃跟前,递给他笑道:“以后有空到叔叔家里玩,我家里也有五色糯米饭给你吃。”小娃愣了下,看着母亲严厉眼神没敢接,跑开了。

话虽说的轻巧,可整个晚上韦朝柱都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自己没家吗?为何要跑别人家里住?飞天大王覃扶照、过海大王蓝公玉,为何宁死也不离开家?今天见那小娃母亲,也让韦朝柱想起了二都情妹蓝素,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如何?

第二天,韦朝柱突然对众人说道:“你们继续沿路北上,就能到达古田。我,不去了,很久没回家,想回去看看。”
众人不解,歪特疑惑说道:“现在正直多事之秋,覃公公可能早已布置暗探在你家周围,何必自投罗网?再说,那邓文茂又岂会放过你?”
韦朝柱说道:“那就先杀掉覃公公,再杀掉邓文茂。”
众人一听,即刻心神领会,异口同声道:“我们也想去你家看看。”
众人当天就调头,杀回昭平堡,覃公公还在那里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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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为活命认祖山东

上次说到莫力放了覃公公之后,骑着他的马匹连夜奔向龙城柳州的“马平客栈”,解救被覃公公挟持于此软禁的父母和弟弟。
莫力溜进客栈,只两拳就把毫无防备的两守卫打晕,闯进房里急忙说道:“波!咩!弄!(父!母!弟!)快走!”
莫力父亲不解道:“去哪里?这两守卫我自己随时可以搞跌!出去以后,能去哪里?!怎么了?昭平堡没攻下吗?”莫力父亲年轻时候也是名四处征战的土司狼兵,后来负伤退役,对付两守卫不在话下。
莫力边推他们出房间,边说道:“攻下了!可覃公公要杀韦朝柱,我劫持他逼他放人,他放言要杀我们全家!”
莫父怒道:“小人!欺人太甚!”跑出房间后问道:“如何打算?”
莫力回道:“上贵州吧,找个偏僻山弄隐居算了,惹不起,躲得起。”
四人刚出客栈,十多名匆匆赶来的官兵随即围了上来,二话不说,抽刀就冲杀过来,莫力扯刀反击,只几个回合,就砍倒了好几名,其他官兵吓的不敢上前。四人赶忙骑上官兵的马匹,向贵州方向逃去。

庆远府永顺正长官司长官邓文茂,与七名贴身侍卫在庆远府宜山县洛东里凤凰岭一带打猎,正追赶一只野兔,慌乱的野兔逃进岭边灌木丛里,众人下马四处寻找,快放弃之时,突然见一灌木丛里有动静,邓文茂开弓放箭,箭快射进灌木丛中之时,旁边大松树上跳下个人来,同时手中刀一挥,把飞在空中的箭矢给劈成两截,邓文茂一惊,盯着对面这人忙问:“来者何人?!”以为是来刺杀自己的,随手又上了一箭,拉满弓防备。

听到喊声,一侍卫急奔过来,拉弓就射向那来人,来人用刀格挡住后顺势又甩回飞向那侍卫,侍卫正在取箭开射,没注意防备,被这支自己射出的箭返飞回来插进心窝,睁大眼睛怒视来人,不甘心的倒下了。
邓文茂见此,也飞快射了一箭,来人又用刀格住后顺势甩回,有之前的血例,邓文茂早已避开,其他侍卫此时也跑了过来,邓文茂惊魂未定伸出手拦住说道:“慢!我看是误会了!”没见来人主动进攻故而有疑问。

邓文茂向对方解释道:“在下永顺长官邓文茂,于此打猎,追赶兔兔,见那边有动静,故而射击。不知老弟尊姓大名?”

来人答道:“南丹那兵村莫力。刚才见到前方人马涌动,我当是覃公公派来追杀我们的官兵呢!”
莫力一家人往贵州方向赶,正经过这里,见前方有一路人马呼啸着奔杀过来,于是躲进路边灌木丛里隐蔽,莫力上树观望,八岁的弟弟躲在刺蓬后,被蚊子叮痛,拍击时不小心触动了荆藤,被邓文茂当是野兔射击了。好在莫力及时跳下斩断箭矢,弟弟才没因此中箭。

邓文茂听后舒了口气道:“还真是误会啊!”收了箭,跑去查看倒地上的那名侍卫,箭头有毒,人早已死亡。莫力家人此时也从灌木丛后钻了出来。

莫力有点愧疚道:“这,唉!真是鲁莽了!”

众人叹息一番后,邓文茂转向莫力问道:“莫老弟何以遭致官兵的追杀?”
莫力一一解释之,邓文茂吃惊问道:“打入昭平堡内部后,你真的射杀了官兵?”
莫力笑道:“哪里!都是些穿军服的死囚罢了!”众人闻此呵呵一笑。

后其中一名侍卫说道:“我来自东兰,识得那覃公公底细。成化元年,覃公公父亲参与大藤峡动乱被朝廷镇压,当时我们东兰和南丹两地土兵都协助了此次围剿,他父亲正是被南丹莫威给射杀的,,,,”
莫力惊道:“莫威?我公(爷爷)也叫莫威,也参与了那次围剿,,,,,”
东兰侍卫忙问:“你父亲可是莫风?”
莫父抢着答道:“正是在下!”
东兰侍卫望了望莫风大腿:“你大腿被射伤过?”
莫风疑惑道:“是啊,你何以知晓?”
东兰侍卫说道:“三年前,你们南丹土兵协助官军围剿古田,你两父子都被征调从战,令尊被官兵误射身亡,你侥幸只是腿伤?对吧?”
莫风连忙点头称是。
东兰侍卫继续说道:“你真以为是官兵的一时疏忽而误伤?呵呵,有人说,实为覃公公下令所射杀的!他早认出你父亲莫威,就是当年射杀他父亲的那仇人!故而把年近花甲的令尊大人调去征战,这根本就是个圈套!”

莫力两父子此时终于明白,覃公公为何要找自己麻烦了!
莫力疑惑不解道:“既然覃公公知道我公就是他杀父仇人,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们?”
邓文茂笑道:“估计这太监心理变态,整你们玩耍,比杀了你们更有趣呢!”
两父子蓦然对望,一时无语。

邓文茂正色问道:“莫老弟这身好武艺,不如到我司府里做个侍卫,刚好顶替你误杀的这位,如何?”同时指了指躺地上死去的侍卫。
莫力略带惭愧回道:“唉!误杀这侍卫都很对不住了,还怎么好意思再麻烦长官你呢?覃公公可不好惹!”
邓文茂笑道:“哈哈哈,你们怕他,我可不怕。总督闽圭与我乃莫逆之交!上次我跟他要韦朝柱,他还不是得看闽总督面子,让予我?”
莫力犹豫道:“这,恐怕不好吧?”
邓文茂拍拍莫力肩膀,呵呵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总比你躲进深山,埋没一世强!再说,有你在,那韦朝柱怎能近得了我身?”
莫风闻此,赶忙给邓文茂鞠躬行礼道谢。莫力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想起韦朝柱,他真心是对不住的,无奈这人在朝廷,身不由己!

邓文茂说道:“你们只要蓄起胡子,编造个来自山东白马的家谱冒充成汉民,到时,就是覃公公亲自到我府上要人,你我都不承认是你莫力,他能奈何?”
莫力点头回道:“好吧。”

死了一名侍卫,众人已无心打猎,于是打道回府。

莫力一家人,住进了永顺司府,改名莫勇,后请了个秀才编造家谱,上书“祖籍山东青州府白马县糯米巷,自宋皇祐年间随狄青大将率军平南,定居邕州,于明洪武年间始迁居庆远府宜山县洛东里凤凰岭,应征战有功,升任永顺长官之贴身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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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来复仇袭取昭平

因官兵在各个重要路口设关布兵,韦朝柱一行人只得乔装打扮,选取小道,东拐西弯,近十二月份,才来到平乐府之府江边上,沿江往下一百里,即是官兵占据之昭平堡。

众人站在府江边望着滔滔南流的江水感慨万千。

岑创抓着钢枪把抢尾往地上用力一戳,唉声叹气道:“官兵处处设防,就凭我们三十多人,难以攻入两千官兵驻守的昭平堡。”
韦朝柱抬脚踩上一石头,肘放腿上,手摸下巴胡须说道:“强攻不下,可巧取嘛。官兵不也让莫力混进我们之中做内应?我们也可以以彼之道还治其身!”
岑创转头望向韦朝柱问道:“说来听听?”
韦朝柱指了指府江上南行的广东商船说道:“劫持一艘商船,扮成水手,混进昭平堡内做买卖即可。”

歪特插话说道:“那覃公公和官兵都认识我等,能蒙混过关吗?”
韦朝柱笑道:“那就让覃公公不熟悉的人混进去。”
“我去吧!”陆飞自告奋勇道:“覃公公应该不认识我。”
韦朝柱上前拍了拍陆飞肩膀道:“一定要小心!见机行事。到时我再联络韦万,多带些帮手来。”
陆飞点头后问道:“韦万逃出昭平堡了吗?”
韦朝柱呵呵笑道:“那夜官兵围困指挥府,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换了身官兵服装,和那些官兵一道围攻我们呢!应该是逃出来了。”
众人闻此哄笑起来。

经过几天的踩点,众人修造了几艘简易的竹筏,埋伏在江边,等候那艘在桂林采购糯米欲运往广州的商船。
自昭平堡被官兵攻下后,这府江航道就通畅了许多,商船通行,也不像之前那样要官兵护送了。韦朝柱一行人,撑着竹筏靠近后,爬上商船,基本没遇到什么抵抗,就控制住了吓得愣住的商船老板及其家属和十名水手。

商船老板跪在船板上颤抖求道:“要货尽管拿去,求好汉别伤我家老小性命。”
韦朝柱笑道:“不要货,不杀人。只求船老板捎带我们一程,进入昭平堡后,立刻放了你家老小。”
商船老板急忙点头应许道:“行!行!行!这好办!这好办!”
韦朝柱等人随即把商船老板的家人和十名水手带下大船,撑竹筏向岸边靠去。陆飞等十名义军则换上水手衣服,和商船老板一道,驱船往昭平堡使去。

之前岑创领几人去寻找韦万,果然在昭平之仙回峒其亲戚家中找到了他,说明来意后,他自然乐意,回道:“上次昭平堡里的几千石白米还没吃完,就被官兵给占去了,真可惜!这次要去抢出来!也顺带为被杀的六千多比弄报仇!”很快召集了百多村民,撑着竹筏到昭平堡附近等候堡内消息。

韦朝柱把商船老板的家属和水手软禁在一村庄里后,也和众人撑着竹筏赶来和韦万一行汇合,伺机行动。

那艘被劫持的商船来到昭平堡,守堡官兵查看了老板的通关文牒,没发觉什么异常后放行。陆飞令老板把船中糯米在这昭平堡里全部出售,卖掉后收了钱,在一靠近堡门的客栈住下。

半夜子时,月黑风高,陆飞这十人偷偷溜出客栈,悄悄靠近堡门,拿出弓箭射杀守卫后,打开堡门,到外面江上放下铁链,让久候于此的百多义军上岸,冲进堡里,袭杀官兵。
义军弓箭手,在箭头点火,射向兵营,顿时熊熊大火,把里面的官兵从梦中惊醒,慌忙逃出应战,最后不敌胡乱逃窜而去。
韦朝柱等人,四处寻找覃公公,却不见其踪影,失望至极。
义军冲进昭平堡之时,惊醒的覃公公在几名京城高手的护卫下,早已逃离昭平堡,奔回柳州。

此役击毙官兵近百,而俘虏的数百官兵,则被押去搬运府库中的粮食,因担心官兵的援军回救,韦朝柱等人,把粮食全部运走后,迅速撤离昭平堡。

韦朝柱和韦万一道回仙回峒,众人喝酒庆功,场面喜气洋洋。但没有杀掉覃公公,韦朝柱依然高兴不起来,岑创见他闷闷不乐,便上前问道:“依你之见,覃公公会逃往何处?”
韦朝柱一怔,回道:“除了京城外,就是柳州了。他在家乡武宣已无亲人。”说完反倒有点担心起来。
岑创说道:“这次我们主动出击,他会不会狗急跳墙,去伤害蓝素?”
韦朝柱回道:“我也正担心。”
岑创喝了口酒后说道:“要不明天动身去柳州,顺便看看蓝素,你们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吧?!”
韦朝柱闻此心头一暖,快涌出泪来,一手抓住岑创手臂,一手拿起盛酒的大碗递向岑创面前,说道:“来!喝!见底!”
岑创也拿起酒碗碰上说道:“见底!”后喝了个干净。

第二天一早,韦朝柱一行十多人,尽管有韦万的极力挽留,但依然义无反顾的向柳州奔去。

上次韦朝柱被覃公公关进铁铺后,岑创把快崩溃的蓝素安全带回了二都家中,黄公子此时虽然对蓝素已无幻想,但还是跑来威胁蓝素的弟弟蓝诺还钱,岑创看不过出面制止,黄公子怒道:“我以往待你不薄!没想你竟恩将仇报!胳膊肘往外拐!真是不如养条狗还能暖脚!”

岑创止住怒气回道:“以前是我愚钝,作你走狗胡乱咬人。从今天开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蓝诺欠钱一事,都是你们一手炮制的,就算了吧。”
黄公子冷笑道:“我不炮制这些,你们吃什么?我养这么多手下,容易吗?”
岑创回道:“你的事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也别再来骚扰蓝素一家。就此两清!”随即把钢枪横在前边。
黄公子一惊,退了一步,倒是带来的一帮手下正想上前替主子出气,被黄公子伸手拦住了,黄公子小声说道:“你们不是他对手,算了吧。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一手下不服嚷道:“没打过怎么知道?”这些新招来的打手确实没看到岑创打过。
黄公子吃惊望了那手下一眼,后呵呵笑道:“好吧,你们去试试!我出棺材和药钱。”

闻此,一群打手立刻围攻上去,岑创持抢沉着应战,左挑右刺,前扫后撩,没十回合,对方就倒了大部分,蜷在地上嗷嗷直叫,几名没倒下的,此刻,不得不低头慢慢退出蓝素家外。要在以往,这些人早到阎罗王处报道了!现在岑创只是打伤他们,没有下死手。

为防黄公子再次骚扰,岑创协助蓝素全家搬到五都她外婆家住。

为营救韦朝柱和发动中秋起义,蓝公玉找到了岑创说明来意,岑创直截了当回道:“救韦朝柱我可赴汤蹈火!至于造反就算了,当年我家老爷岑钦那样的土司枭雄,最后不也身败名裂?胳膊扭不过大腿!何况,我们其实也就几个小指头而已。”

蓝公玉笑道:“岑老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本朝太祖朱元璋,当时也不过一乞丐罢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岑创辩道:“民人(汉人)数千万,我僮人不过数百万,怎能相提并论?”

蓝公玉回道:“蒙元不也以少胜多灭了赵宋?”

岑创略思片刻后说道:“有实力之土司,朝廷都不会让其坐大!众建寡力,分而治之,甚至以夷制夷,以狼攻僮。我们这些乌合之众,又能有什么作为?”

蓝公玉回道:“争一时是一时!大的不说,就我们的家园被摧毁,田地被侵占,只得忍气吞声苟活一世?人总要死,难道因此而放弃进食甚至自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争争,不如自尽算了。”停了下后,见岑创没作声,于是又说道:“再说,你若出手援救韦朝柱,自会得罪那覃公公,他岂会放过你?到时不一样走投无路?!”

岑创闻此手捏下巴,沉思良久,后突然说道:“好吧,反就反!殆当韦!(僮语:死当卵)”
蓝公玉听后上前拍拍岑创肩膀,哈哈笑道:“殆当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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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被追杀鱼窝搬兵

韦朝柱一行十多人,连夜赶路,来到柳州窑埠渡口,再次洗劫了李记铁铺,没发现覃公公在这里,于是奔到五都去找蓝素。

蓝素正在外婆家干栏屋前的晒坪架上纳布鞋,此时见韦朝柱等人到来,惊喜万分,愣了会后,拿着没完工的布鞋跑上前去,扑进韦朝柱怀里,似哭似笑,韦朝柱则紧紧搂住她,两人都没有说话。
众人纷纷笑道:“喂喂喂!天还没黑哦!”后在晒坪架上坐下歇息,蓝素家人闻声也都出来招呼。

两人走到屋旁木棉树下坐下,蓝素问:“这次来就不要走了?”
韦朝柱回道:“此地不安全,覃公公随时会找来。”
蓝素想了想说:“那我们离开这里,离开五都,离开柳州,,,,”
韦朝柱摇摇头说道:“只要覃公公还活着,我们无论去到哪里都不好过!”
蓝素惊疑道:“能杀了他?官府又会放过你?”
韦朝柱回道:“他不让我好过,我就不让他活!杀了他,我带你回我宜山马栏村老家。村里比弄都痛恨官兵,不会让他们轻易进村捉到我们。再说,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
蓝素又问:“那,那个土官邓文茂,不是也在追杀你吗?上次你为何不躲在村里?”
韦朝柱回道:“那土官不死,村里就不安全!只要杀死土官,没了土人做向导,不懂我僮人土语的官兵自不敢轻易进村。”

“谁呀?这么多胡须,我当是哪家的花猫来偷鱼仔呢!”蓝素她那表妹跑过来故意嚷道。
韦朝柱笑道:“就你脸皮厚,胡须长不出来。不过,两年没见,倒是长高了很多啊。”
这表妹跑过去捶了下韦朝柱后背说道:“没你野猪皮厚!”后哈哈跑开了。

众人当晚就给韦朝柱和蓝素两人举办了简易婚礼,喝酒猜码,村里欢乐一片。

半夜时,听到四周有动静的陆飞,立刻拍门喊醒众人,酒醉未醒的众人还没来得及逃出,四周的火箭如雨点般射了过来,干栏屋子都是竹木搭建,顿时燃成火海。今天众人赶去李记铁铺没找到覃公公,反被暗探给跟踪了过来,夜间尽管有人轮流放哨,但这些黑衣杀手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陆飞拿起弓箭反击,射倒了几名黑衣杀手,但对方人数众多,此时都围聚过来射杀陆飞,无奈陆飞孤军奋战,避闪不及,中箭身亡。

韦朝柱扶着蓝素冒着火海,持刀拨档飞射过来的箭矢,冲到外面与黑衣杀手搏杀。

听到嘈杂声,附近村民都被惊醒,纷纷拿出武器攻击这些黑衣杀手,黑衣杀手不敌退去。

只见岑创、歪特、黄猛、韦洪和罗山五人逃了出来,蓝素想到家人都葬身火海,扑进韦朝柱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岑创捋了捋被烧焦的头发,骂道:“这狗太监,不杀了他,誓不为人!”
歪特也怒道:“冲进柳州城去,大不了同归于尽!”
韦洪说道:“柳州城里七八千官兵,,,,也不知这太监身居何处?”
黄猛咧咧骂道:“捉得再阉他一次!”
韦朝柱深吸了口气后说道:“可引蛇出洞。”众人都望了过来,“他四处搜罗铜鼓熔炼铜钱以建寺庙,我们就亮出铜鼓,等他来拿。”
岑创疑虑道:“他会亲自出马?”
韦朝柱道:“来条狗,杀条狗。只要他知道我还活着,相信会来。我们在四周设伏好就行。请监入瓮!”
罗山望望四周,说道:“这村四周空旷,无险可守,禁不住官兵的冲击。”

众人沉思之时,蓝素一位表兄站出来说道:“往南十里,有一谷峒,方圆两里,四周山峰罗立,石壁陡峭,拔地数十丈,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里有鱼窝、狼峒二寨,自明初以来,未曾向朝廷输赋纳税,官兵数次前去围剿,均已失败告终。两寨自此被视为恶村而严禁盐铁,向来都是我们这些善村代为输送,故与我等交情甚好,可去投奔。”
韦朝柱喜出望外,说道:“那就有劳表兄了!”
这表兄摆摆手道:“自家比弄,别见外。这官府如此霸道腐败,我早打算入伙鱼窝寨!”

其他村民此时也纷纷痛斥官府的霸道腐败,滥杀无辜,一位说道:“鱼窝狼峒,有水有田,寨民据险死守,官兵久攻不下,就偷袭我们这些输粮纳赋的善村,割取首级冒报战功!这群天杀的,暴虎贪狼犹不如!”
另一位说道:“今晚又焚我村屋,这不是要把人逼反吗?!”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就是!官不逼,民岂会反?”


没见到陆飞,韦朝柱放了怀中的蓝素,四处搜寻,在木棉树下,见到了身中多箭而死去的陆飞,难过万分,闭目止住快涌出的泪水,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拿起他遗留的弓箭套在身上,之后,与众人一道,连夜把这些死难比弄都给埋葬了。

第二天傍晚,在那表兄的引领下,韦朝柱一行人来到了鱼窝寨,只见两旁高山林立,石头垒砌的墙道高两丈,横亘两山间,墙道上边有几名寨民在巡逻,进入通道只有一个宽四尺高六尺的门洞。见此,韦朝柱暗自叹服,如此居高临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言即是如此也!
那表兄与守门人寒暄一会后,领着众人进入寨内。见到了年轻的少寨主周鉴,周鉴面带微笑说道:“欢迎欢迎!上酒!为英雄洗尘!”

酒过三旬后,已了解来意的周鉴笑道:“那覃公公于柳州蟠龙山上修建了座佛寺以备养老,铸造了口三千斤铜钟镇庙,若能盗来,那覃公公必然追至于此,大仇可报矣!只是那铜钟三千斤重,不好办啊!”
韦朝柱行礼回道:“少寨主放心,我自有办法!”

投奔于此总不能白吃白喝,洗劫李记铁铺的铜钱,也会坐吃山空。现今周寨主提及此事,韦朝柱早自心神领会,若能盗回铜钟,一来凭功入伙,二来大仇可报,何乐而不为?!席上虽口头承若,但韦朝柱当时并未有盗钟之妙计,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蓝素关心问道:“无盗钟妙计?”
韦朝柱“嗯”了声。
蓝素说道:“马车运不了,可用船啊。”
韦朝柱叹气道:“三千斤重,不好弄下山。”
蓝素想了想说:“滚!”
韦朝柱愣了,吃惊望着蓝素道:“哪样得罪你了?”
蓝素笑道:“我说,可以把铜钟滚下山来。”
醒悟过来的韦朝柱呵呵道:“哦。只是那蟠龙山林木繁茂,恐怕不能顺利滚到底。”
蓝素道:“把林木伐光,用竹板搭道。铜钟用大麻绳缠绕成圆筒即可。”
韦朝柱想想可行,伸手掐了掐蓝素脸蛋问道:“谁教你的?”
蓝素啊啊拍开韦朝柱的手,说道:“歌墟上学的。”
韦朝柱搂住蓝素笑道:“滚!”两人滚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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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设妙计一箭双雕

此后几天,韦朝柱和韦洪等人,砍伐大竹筒,串联起来制成竹板;岑创和黄猛两人则扮成打柴樵夫,到蟠龙山上查看地形熟悉环境,把那些有可能阻挡大铜钟滚下的大树一一伐倒,或就地填埋沟壑,或用船运回五都。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的一天晚上,众人驱使大船来到柳江岸边的蟠龙山下,把竹板搬放山脚下后,登上半山腰溜进尚未完工的寺庙里,把几名还在梦中的看守雇工绑在附近大榕树上后,开始用大麻绳缠绕与人齐高的大铜钟,缠到铜钟两头大小相等时,便合力把铜钟推倒,滚向山下,途中撞到了一大石头,众人拿着木杆奋力撬开,用竹板接住,顺着这些竹板搭架的道路,大铜钟顺利滚到山脚下,最后滚进柳江上的大船里运回五都。

韦朝柱恶气难消,于是一把火烧了寺庙,然后对那几个雇工说:“等覃公公来问,你们就说是我韦朝柱干的,有种到五都鱼窝寨找我!”几个雇工之前早被吓坏,这时连忙点头应许。

大船把大铜钟运到五都龙江河中的一孤岛上,众人取来木炭,就地造炉把大铜钟熔化铸成铜钱运回鱼窝寨。还从庆远府一带请来铜鼓铸造师傅,铸造了一面两百斤重的大铜鼓。后用小船载着,划到柳州窑埠渡口一带,招惹覃公公暗探。

铁铺被洗劫,寺庙被烧毁,三千斤大铜钟还被盗去铸成两百斤小铜鼓,这让覃公公气歪了鼻子,咬牙切齿吼道:“韦朝柱,我要剥了你的皮!”但听说韦朝柱在五都鱼窝寨后,覃公公顿时眉头紧锁,束手无策!

鱼窝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里面有条长年流淌着清澈泉水的小河,灌溉着千亩良田,即便数万官兵在外围困十年,里面的寨民也不会因担心饿死而投降。故而民间有流传之歌谣:潭头府,吉村县,鱼窝狼峒金銮殿!潭头和吉村,与鱼窝和狼峒,都是五都所辖之下的村庄。这一带,自明初以来,就判服无常,大军来压则投降诈服,一旦撤去,立马出击袭杀官兵,攻劫县库。其他村庄时有被官兵攻破,唯独这鱼窝狼峒两寨,从未失守,名副其实的“金銮殿”。堂堂龙城柳州府的五千多卫所官兵,对这些近在咫尺据险死守的几百寨民也是无可奈何,只有干瞪眼的份!

一连几个月,老奸巨猾的覃公公都没有上当而率军来攻鱼窝寨,这倒反让韦朝柱有点坐不住了,于是来找岑创商量道:“还有何妙计能诱出覃公公?”岑创此时也无点子,遂开玩笑道:“给他发个请贴,来吃你小孩满月酒。”蓝素此时已有身孕,故而岑创会开此玩笑。
没想韦朝柱听后兴奋喊道:“有了!”
岑创倒懵了,问道:“何妙计?”
韦朝柱说道:“我们自请不来他,但三都黄公子则可以。”
岑创一头雾水道:“黄公子?我早与他翻脸了。他又如此恨你,怎会帮我们?”
“不帮也得帮!”韦朝柱自信回道,“黄公子他父亲生日是几时?”
“七月二十。”岑创略有所懂回道。
“正好!还有几天准备。”韦朝柱笑道。


一天夜里,在岑创的带路下,韦朝柱等人,悄悄潜入黄公子庄内,把熟睡中的黄公子拍醒,醒后的他正要喊人,被岑创把一团麻布塞进嘴里。随后,与其同床醒来的太太也被控制住。
韦朝柱手持匕首抵住其喉咙,威胁道:“乱喊就杀了你!”
黄公子见此只得嗯嗯点头,老实了下来。
韦朝柱放下匕首,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说道:“这里有二十颗合浦珍珠,明天一早,你给覃公公送去请帖,邀他来赴你父亲六十大寿之宴,到时,送与他十颗珍珠,其余十颗留你自用,当我们给你的酬谢。别问为何!只要照做就行。别说我们今夜来过,我们今夜能轻易进入你房中,那随时就能取你性命!别耍诈!”
黄公子大致能猜到他们要袭杀覃公公,正犹豫,韦朝柱关上盒子把珍珠放在床头后,再次拿起匕首威胁问道:“如何?不从,今晚就洗劫你黄家庄,灭你一门!”
闻此,平时趾高气扬的黄公子,此时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韦朝柱一行人,随即离开黄家庄。

韦朝柱今早就派了人,给柳州城里的桑悦送去了五颗合浦珍珠,进城时,故意亮给守门士兵看,还说是三都黄公子送予桑通判的,目的就是让那些暗探发现继而报与贪得无厌的覃公公。现在又有黄公子的请帖,相信覃公公不会放过这次搜刮的好机会。
岑创有点担心地问韦朝柱:“如若黄公子联合覃公公来对付我们,那不是赔了宝贝又折兵?”
韦朝柱解释道:“应该不会。别看黄公子平时嚣张霸道,作威作福,其实那都是欺软怕硬罢了。现如今我们有鱼窝寨做靠山,别说他黄公子,就是覃公公都对我们无可奈何!他能对我们怎样?倒是我们,随时可洗劫他黄家庄!相信这点他会明白。他在三都有大量田庄,父亲又值六十大寿,不可能一时搬离而避开我们。再说,给他十颗珍珠做酬谢,他应该也不傻。覃公公对于他,非亲非故,可有可无。”
岑创笑问:“真给他十颗珍珠?”
韦朝柱呵呵道:“就看他有没有这个福分拿了。”

果不其然,覃公公因此而上当,要到三都赴宴,有手下提醒道:“会不会是个圈套?”
覃公公略思片刻后,从屋子里拿出套藤甲穿上,说道:“就算是个圈套,我也去会会!多派些护卫!整日呆在这城里,快闷死了!”
手下不好再啰嗦,只得听从。

上次官兵攻陷永安州,缴获了过海大王蓝公玉身穿的这件藤甲,后送与覃公公。而覃扶照送给韦朝柱的那套,被覃公公派去的黑衣杀手火箭夜袭,烧毁在了蓝素她外婆家里。

为防埋伏,覃公公令手下把从柳州府往马平县三都的数十里官道两边临近的灌木和大树全部伐光,还提前布置暗哨沿路查探,没有可疑情况后,覃公公才在众多侍卫的拥护之下,身穿藤甲骑马奔赴三都赴宴。
在黄家庄,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十颗合浦珍珠的覃公公乐不可支,与黄公子父亲频频对饮,其他手下自然也不例外,都喝了个痛快。
曾经劝过覃公公的那手下此时凑近说道:“看来之前是小的多心了。”
覃公公笑道:“无妨,小心使得万年船。”

当晚,喝得大醉的覃公公一行人,留宿三都黄家庄。

半夜时分,韦朝柱率领鱼窝寨的百多号人,在弓箭手射死庄外放哨的卫兵后,持大刀长枪闯杀进黄家庄里去。
黄公子原以为韦朝柱会在半道上劫杀覃公公,没想到竟在半夜里冲进自己府内,惊醒后惊恐万分,在打手的护卫下冲出庄外,正喘气哀叹之时,被埋伏附近的弓箭手给射成了刺猬。
而覃公公,当晚酒喝多了,被吵醒还没来得及穿起藤甲,韦朝柱已经砍倒多名侍卫后冲进他房间里,不顾他如何的跪地求饶,一刀就砍下了他那曾经多么不可一世的头颅。

这次,不光杀了那个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大仇人覃公公,同时顺带洗劫了恶贯满盈的黄家庄,也重新收回了那件蓝公玉的狼兵藤甲和那二十颗价值连成的合浦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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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遭凌迟只为尽孝

夕阳西下,韦朝柱正陪同挺着大肚子的蓝素坐在鱼窝寨里小河边柳树下的石头上。

“别回去了,就在这鱼窝寨里定居下来,不是很好吗?不用向朝廷纳粮当差,自由自在,,,,”蓝素望着天边美丽晚霞轻声说道,“现在,不正是你曾经唱过的‘不挖祖坟挖山间,植满桃李再种田;自由生活我俩过,不慕神来不慕仙’吗?”
韦朝柱抚摸着她一头秀发,笑了笑,应声道:“我也想悠然地过这田园生活,”后指了指随风轻微摆动的柳条说:“无奈这‘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蓝素问道:“只要我们不去招惹朝廷,朝廷怎会来镇压我们?”
韦朝柱叹口气回道:“羊群也没有去招惹那狼群,但狼群天生就要吃掉这羊群。我们就如这羊群。”
“若这一切都是上天所注定,那我们终究逃脱不了这天然法则。”蓝素淡淡说道。
“自己不想被吃掉,那就得变成和狼群一样凶残的虎豹。”韦朝柱立刻回道。
“羊终究是羊,怎能变成虎豹?”蓝素望着韦朝柱笑问。
“其实,朝廷就把我等僮人称为狼人,只是,有的狼被驯化成了狗!专替主子咬那些不听话的狼。”韦朝柱略显激动道。
蓝素闻此,不想再争辩下去,默不作声,静静看着这夕阳慢慢落下山去。
天慢慢黑了,韦朝柱扶着蓝素起身往寨里走去。
蓝素边走边盯着韦朝柱问道:“怎样?”
韦朝柱回道:“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家,,,,,”
蓝素急着说道:“那就让这鱼窝寨成为我们孩子的家,不行吗?”
见韦朝柱不说话,蓝素又说道:“我们在这里过的好好的,那土官邓文茂也奈何不了我们怎样,何必回去与他争斗,拼个你死我活,冤冤相报何时了?若出个意外,这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爹,,,,,”
韦朝柱见蓝素快哭出来,便安慰道:“好吧!好吧!不回去,就在这里。”

第二天,歪特来找韦朝柱,说道:“我两年没见父母了,想把他们接来这鱼窝寨里享几天清福。”上次歪特闯进周家庄杀害周老爷之前,就把父母送到庆远府永顺长官司六合里的舅舅家中躲避对方的报复。

韦朝柱此时高兴回道:“好啊,我与你一同前去,顺带回家看看。”
歪特反对道:“那邓文茂到处追杀你,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我和黄猛去就行了。”一旁的黄猛应声道:“我们都说好了。”
岑创上前说道:“我也一道去吧。现在兵荒马乱,朝廷到处在捉拿我等义军,多个人多份安全。”
韦朝柱不放心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让几位比弄一同前往。”
韦洪和罗山闻此,异口同声回道:“我们也去吧。”

五人乔装改扮,趁着夜色,偷偷潜入庆远府永顺长官司六合里歪特他舅舅家里,歪特一见父母,上前跪下哭道:“孩儿不孝啊!波乜受苦了!”两老扶起歪特安慰道:“没什么大事,在这里过的挺好。”他舅舅也说道:“不碍事,不碍事。”
歪特停住哭声,说道:“今夜我就接波乜去鱼窝寨,那里没有官府权贵的欺压迫害,不用纳粮当差,自由自在,如仙家天庭,,,,”说完急忙和父母一起收拾行李。

一行人刚出村头,就被十多个手持火把和长刀的黑衣人给围了起来,为首的正是周老爷那已成年的儿子周止龙。两年前周老爷被杀,周家人就和官府一道,四处搜寻歪特无果,便狠心烧毁了歪特家室,后来周止龙还花钱收买死士,拜师学武,誓要为父报仇雪恨。查知歪特父母就躲在庆远府舅舅家中,便暗中监视,等待歪特到来好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周止龙此时阴笑道:“想走?把命留下!到阎罗殿给我爹磕头去!”
歪特望了望四周的这十多人,不屑回道:“你爹该死!我当时不想滥杀无辜所以没杀你。今天你倒反自寻死路?”
周止龙冷笑道:“你这蠢牛!让我有为父报仇的机会!那今天我就斩草除根,让你家灭门绝种!”说完提刀上前正要砍杀,见岑创等人手持武器堵上前来,于是骂道:“尔等叛贼,休得狂妄!我早已报与土官大人,狼兵即刻赶到,现在缴械投降束手就擒,或许还能讨得条活路。”
听说有狼兵即将赶到,岑创二话不说,提抢就刺向周止龙,欲速战速决,好逃离此地。
两方人混战在了一起,周止龙太小瞧身经百战的这五人了,没多少回合,十多名黑衣人顿时都被击倒在地,歪特手持牛角扑上前去,在周止龙喉咙上捅了几下,说道:“我不想杀你,你却非得逼我?!”

杀倒了这十多人,正想走,邓文茂率领二十多名狼兵赶到很快就围了上来。
岑创随即上前行礼说道:“长官大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曾在你地头闹过事,你就让我们一次吧。”
邓文茂骑在马上哈哈大笑后厉声问道:“这躺地上的十多人,不就是你们杀的?”
岑创辩解道:“一码事还一码事。这结怨仇杀,与反抗你长官是两码事。”
邓文茂笑道:“你们在柳州府据营结寨,反叛朝廷,攻杀官吏,劫掠府库,”此时双手抱拳向北作揖继续说道:“我食禄这大明朱家田土,怎能坐视不管?”

岑创见来文的不行,提枪就冲向邓文茂,一旁的莫力赶忙上前与岑创激战在一起,岑家抢,莫氏刀,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两方人马同时厮杀了起来,这二十多名狼兵训练有素,还带来了弓箭围击,黄猛、韦洪和罗山皆被射死,歪特也腿部中箭倒地被活捉,唯有岑创能杀出缺口,趁夜色逃脱,狼狈不堪地逃回柳州五都鱼窝寨。

韦朝柱匆匆找到鱼窝寨少寨主周鉴,欲搬兵救人,周鉴苦恼回道:“不是我见死不救!上次你要洗劫黄家庄,我二话不说立马调人;可现如今是在五千多官兵驻守的铁城庆远府里,以卵击石不说,柳州府官兵此时若趁虚而入,到时我们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鱼窝寨能屹立多年不倒,全依仗这天险防御,出了鱼窝寨,没了这些高山峭壁,我们拿什么和他们拼?还望韦哥佬能谅解啊!”
韦朝柱闻此,只得作罢,含泪离开。

歪特当时被邓文茂连夜押往庆远府城,最后以杀人和造反的罪名,被当众凌迟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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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4 03:57:43 |只看该作者
十七  太轻敌再失兄弟

想到歪特五人半夜潜入永顺六合里,都被长官邓文茂获悉率兵前来围剿险些全军覆没,韦朝柱此时彻底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这天,岑创在韦朝柱屋里一起吃饭,席间略显抱怨道:“这周鉴是不是怕死?要说庆远府里有几千卫所官兵驻守不能碰,那邓文茂的永顺司府也就几十土兵,灭他如同灭黄家庄!怕死就直说嘛!”说完把喝完酒的竹筒酒杯轻摔放在饭桌上。

韦朝柱拿着装酒的大竹筒,给岑创桌前那酒杯里添了点酒,回道:“话不能这么说吧!永顺司府离此两百里,而三都黄家庄离此仅五十里。周鉴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近在咫尺的柳州府官兵若此时趁虚而入,那就全完了。”
蓝素给岑创夹了筷菜,笑道:“来,多吃饭菜,少说人坏话!不好听的话让周鉴听到就不好了。”

岑创猛扒了几口饭说道:“嗯,嗯,嗯,对!饭菜能多吃,坏话不可乱讲。”

突然有个寨兵急匆匆跑进来,说有艘运送糯米的广东商船,正经过该地,可去劫取。

两人急忙吃完饭,骑马奔赴龙江河边埋伏。

商船进入埋伏圈后,韦朝柱等人驱使几艘小船急速靠近,用带绳子的铁钩甩向大船勾住拉稳,把小船拉近后系在一起,随即熟练的攀进大船里,大船上十名水手和老板慌忙跳入河中逃命而去。

上到船里的岑创见一桌子上有几把没吃完的龙眼,高兴奔上前去说道:“这不是为我准备的吗?谁这么关心我?!”拿起龙眼就往嘴里送,皮都不剥,嚼碎后才和核子一起吐出,同时挥手招呼韦朝柱过来一起吃。
韦朝柱边走边嗅了嗅四周说道:“你不觉得有点怪吗?”
岑创也嗅了嗅,惊奇回道:“是桐油!”
韦朝柱立刻伸手夺过岑创手里的龙眼扔掉后说:“别吃!”
已经吃下几颗龙眼的岑创,此时感到嘴里麻木,便把嘴里没吞下的龙眼吐出,还连吐了几次口水,后用手捂着翻江倒海般绞痛的肚子痛苦说道:“有毒!中计了!这龙眼也不能乱吃!”正想坐下,又突然窜起去推开韦朝柱同时喊道:“小心!”而自己却被飞射过来的箭矢给射中喉咙而倒下。
原来,上到船里的其他伙伴,正打算把一包包糯米搬进小船运回鱼窝寨,没想这稻谷壳冒充的糯米包只是上面放了一层,下面全是安装好的弩机,一搬开麻包触动了保险,多支箭矢立马飞射出来,几名伙伴已中箭倒下,岑创见此,急忙推开了韦朝柱,自己喉咙却中了一箭。

韦朝柱刚上去扶起岑创,没想到岸上飞来的一支带火的箭矢,射中船上一木桶,木桶连同里面的桐油顿时燃烧起来,把淋了桐油的船只全给烧着。韦朝柱慌忙抱起已无气息的岑创,放回小船上,划船逃离熊熊火海。没来得及跳下的几名伙伴,则活活被烧死在船上。

这奸计正是邓文茂所设。
那夜二十多名狼兵在永顺六合里围攻欲把父母接回鱼窝寨的歪特几人,没想却让岑创给逃脱了,不甘心的邓文茂便到泗城土州找土司岑接,开门见山说道:“你那仇人岑创,如今藏身柳州马平五都的鱼窝寨,何不你我联手,袭取鱼窝寨,也好为朝廷效力邀功。”
土司岑接回道:“鱼窝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朝廷派去的几千官兵都奈何不了,我们何必自讨苦吃?”
邓文茂急忙插话道:“强攻不了,可以智取!”
岑接笑道:“没有岑钦岑创一伙杀了我哥哥岑应,我又怎会袭承得了这土司之位?呵呵!只要他岑创不回来招惹我,我自不会去杀他!”
邓文茂无奈问道:“岑老爷对那岑创可了解?他有何弱点可攻?”
岑接慢慢回忆道:“岑创枪法了得,却较为贪吃。小时候跑田州偷龙眼,被龙眼主家发现,捉来剥光衣服吊在树上三天三夜,险些丧命。后来拜师学艺苦练多年后成为恩城一带有名的枪王,由人介绍投入恩城土司岑钦府内做侍卫,期间极力怂恿土司岑钦攻劫田州,后杀了那龙眼主家,以解当年吊树羞辱之恨!朝廷过问派兵围剿,他们到泗城乞兵抗拒官兵不成,恼羞成怒杀了我哥哥,但和我却并无多大冤仇,现在想来,还略有点点感谢。他若不再惹我,我自不会再找他麻烦。邓长官请便吧。”

邓文茂闻此,无奈道谢退回,后和莫力一道,精心设计了弩机机关安装在商船上,用稻谷壳冒充糯米装进麻包盖在弩机上,还用桐油淋湿船仓,再放几把浸泡了毒药的龙眼做诱饵,从宜山怀远码头出发沿江而下,奔向五都,一路放出消息,好让那鱼窝寨的人马上当来劫取。

可惜岑创一时疏忽,也为救韦朝柱,中毒中箭死了。
见韦朝柱难过万分,少寨主周鉴过来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唉。节哀顺变吧!下次多加小心便是。”
韦朝柱恨恨道:“那邓文茂,不杀了他,我不姓韦!”
周鉴叹气道:“不是我不帮哥佬,只是,,,,”
韦朝柱打断周鉴的话道:“周寨主的难处我自懂得,不必过多自责。他邓文茂能来阴的,我自也有妙计对付他!”
周鉴担心道:“听说那邓文茂有套象皮盔甲护身,刀枪不入!外出都有七名高手护卫,,,,”韦朝柱突然伸手示意周鉴打住别再说话,是蓝素挺着大肚子靠近过来了,他不想让蓝素为此而担心。
周鉴自是明白,停住了刚才的话题,开心转向蓝素关心道:“嫂子注意休息啊!别累坏了身子。”
蓝素笑着回道:“不碍事,出来走走,在屋里闷得慌。你们又在聊点什么?”
周鉴笑道:“正商量,该给你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
蓝素哈哈笑道:“还未出生,是男是女都未曾晓得,如何取名啊?”
韦朝柱扶着蓝素坐下,也笑道:“那就取两个名字留用。”
周鉴道:“对!若是生了一对龙凤胎,刚好嘛!”
蓝素急切问道:“那你们都想好了什么名啊?”
周鉴顿时支支吾吾,韦朝柱赶忙说道:“我说叫韦妙,周少寨主则说叫韦英更好听,男女皆宜。”
周鉴闻此也附和道:“对对对!我觉得韦英比较好听,男女皆宜!男女皆宜!”说完瞟了韦朝柱一眼,忍住没笑出来。
蓝素听后想了想,说道:“韦英,男孩可作英武、英俊解,女孩可作花朵、蒲公英解,我们就如同那随风漂泊的蒲公英,飘到了这鱼窝寨,,,,嗯!那就叫韦英吧。”
周鉴点头道:“嗯,就叫韦英吧。若是龙凤胎,那男孩可叫韦妙,女孩可叫韦英,或者,反过来用也可以!哥佬嫂子就在这鱼窝寨放心安家落户吧!我周鉴十万个欢迎!有何难处尽管提,能帮的绝不会坐视不管!”
韦朝柱笑道:“纵使周少寨主不欢迎,我们也厚脸皮赖此鱼窝寨不走了!”
三人顿时哈哈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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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4 03:58:21 |只看该作者
十八  新婚夜又遭偷袭

“今晚周少寨主大喜之夜,比弄们别放松警惕!一定要多加小心!官兵随时会来偷袭攻寨!待明日换岗之后,再喝个痛快!”韦朝柱在鱼窝寨北面寨门之石墙道上叮嘱当晚值班守卫的寨民,几位寨民纷纷允诺:“好!好!好!韦哥佬请放心!”
这时一位从寨里匆匆跑来的寨民喘着粗气喊道:“韦哥佬,快点!周少寨主到处找你呢!”
“好的!马上到!”韦朝柱高声应道,走下石墙,奔向周鉴家里。

此时周鉴家里早已张灯结彩,人声鼎沸,韦朝柱行礼高喊:“恭喜!恭喜!”后进到里面,和众人一道喝酒庆贺,猜码划拳,直到深夜才各自散去。

五更时分,“咚”!“咚”!“咚”!连续几声巨响,把熟睡中的韦朝柱和蓝素给吵醒。
醒来的韦朝柱心想肯定是官兵借婚庆之夜来攻鱼窝寨了,于是急忙穿好衣服去拿佩刀和弓箭,蓝素此时也从床上慢慢坐起,不解笑道:“打雷你怕什么?”
“火铳炮!”韦朝柱边回应边打开门,蓝素愣了下后急忙喊道:“那穿上那件藤甲!”闻此,韦朝柱停住匆忙脚步,转回来,从门后拿出那件藤甲匆忙穿上后,才奔出门外。
此时,有个从坳口赶下来报信求援的守卫急促说道:“官兵从西路坳口偷袭!已被我们用弓弩逼退,没想到他们带有火铳!”韦朝柱和一众从家里赶出手持大刀长枪的寨民匆匆往坳口上赶去。

官兵进攻鱼窝寨,向来都是从北面进军,也只有北面有道路通行,其余东、西、南三面,都是高山峻岭,难于行军!没想这次怎会由西路偷袭?鱼窝寨就在这西路坳口山脚下,怪不得火铳响声这么近。

上到坳口的韦朝柱,往下望去,黑乎乎一片,有灌木和石堆,根本看不清敌手。突然一声巨响,一片火光喷闪,火铳炮向坳上射来,打在石墙上,震得墙体响动!几块被击碎的石块顿时掉落地上。

这时韦朝柱才能明确对方具体位置,于是开弓放箭,只听得“哎哟”一声,应该是有人中箭了。对方也立即用弓箭回击,有两位寨民不幸中箭倒下,韦朝柱急忙示意其他寨民低下头去隐蔽好,然后用手比划,一位寨民便向坳下扔火把,韦朝柱迅速站起趁火把亮光射死了一位暴露位置的对手。第二次扔出火把准备如法炮制时,空中的火把却被对方箭矢射回,落在寨民身边险些引燃衣服,寨民赶忙扑灭火把。韦朝柱站起时,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就被对方两支箭矢射中,好在穿着藤甲,安然无事。
紧接着又是一次火铳袭击,把垒砌的石墙击开了个大缺口。

“弓箭手分两路从山谷两旁包抄他们!”韦朝柱小声命令道,后和几名弓弩手,分两队,各向山谷两旁慢慢移动靠近对方,居高临下用弓弩向对方射击。

又一声巨响,火铳炮再次袭来,这次只能看到微弱亮光,炮也没有击中目标,而是从守卫头上飞过坳口,砸进了山脚下的鱼窝寨里。原来对方怕炮火闪光暴露位置遭致弓箭射击,所以用盾牌把火铳团团围住后才发射。

韦朝柱灵机一动,在箭头点火,射向那围档火铳的盾牌,这些藤制的盾牌顿时起火燃烧,把那几名火铳手照得分明,山谷两边上的寨民趁机万箭齐发,把那几名火铳手射倒。

对方看正面攻不上,于是冲向山谷两旁上的弓弩手,边射箭掩护边持盾牌冲上,但寨民居高临下,用弓弩几次逼退对方的进攻。

对方最后不得不停下这种自杀性攻击,退回石堆后面隐蔽。

天慢慢亮了,韦朝柱这时才看清对方的着装打扮和兵器,不是什么朝廷官兵,而是土司狼兵!怪不得能从陡峭山路攀登上坳口偷袭鱼窝寨!

邓文茂上次没有能如愿邀到泗城土司岑接出兵,设奸计也没能害死韦朝柱,这次便跑到邻近的忻城县游说土人豪酋莫鲁道:“忻城知县丁学隆,躲在庆远府城里吃喝玩乐,却依然享受朝廷七品俸禄;而你莫家虽世代为朝廷镇压瑶僮叛乱,战功无数,县事也事事亲为,励精图治!现今却只是个协助知县办事的副理,无印权无品级,为何?”

忻城县土人豪酋莫鲁的先祖莫保,元朝末年为宜山县八仙屯千户,朱元璋建立明朝后被罢官为民,莫家自此进入忻城县境开荒垦殖,后来组织家丁与官府一道镇压瑶僮叛乱有功,升为县事副理,得以世袭,但并无掌印皇权。

此时忻城副理莫鲁感兴趣道:“邓长官给指条明路!”
邓文茂笑道:“出力的都是你莫家,领功的却是那流官。无非是朝廷只识得那流官而不懂你这土豪,流官怎么上报,皇上就怎么封赏。没人给你推荐,京城里的皇上又怎会知道几千里外的岭南小县的一个小小副理如何地为朝廷拼命效力呢?我原本也就一个九品土巡检,现如今不也升任正六品的长官司?靠什么?除了战功外,就是那赏识我的两广总督闵珪大人在皇上面前的美言推荐!总督大人去年围剿永安州有功,升迁南京刑部尚书,现今更是升正二品的左都御史了!”

莫鲁听到这里,两眼放光,急切道:“那邓长官帮我引荐引荐,定有重谢!”
邓文茂看时机已到,便拍胸脯正色道:“这不难!只要莫副理肯出兵协助我攻下马平鱼窝寨,事成之后,我会让那左都御史大人在皇上面前给你多美言几句,说不定,这忻城县改流立土,也不是不可能!”
莫鲁闻此,大喜笑道:“这有何难?!我莫家乃狼兵世家,出兵助剿,天经地义!”
邓文茂问道:“能出多少?”
莫鲁道:“三百不成问题!”

就这样,邓文茂与莫鲁,率领四百狼兵,加上从庆远府卫所借来的一门火铳,在鱼窝寨少寨主周鉴的大喜之夜,抄陡峭山路小道,由西路坳口偷袭鱼窝寨。
没想到鱼窝寨并未由此而放松警戒,还用弓弩把那些趁黑冲上去的狼兵给击退。狼兵无奈,黑夜中用不怎么熟悉的火铳袭击坳口,好几次都打歪了,火铳手最后还被韦朝柱他们给射死了。

天亮后,莫力等人,两三人一组,手抬宽大的牛皮大盾牌,硬是往上冲,大盾牌后面安装有弩机,可以通过盾牌上开的小孔,把箭矢射出攻击对手。鱼窝寨民虽然居高临下,占据优势,但对这些能防能攻的大盾牌组合,也是毫无办法,弓弩射不穿,石头砸不烂,节节败退,最后,死守在坳口间,与来攻狼兵短兵相接。

韦朝柱此时一看是莫力,分外眼红,扯刀就冲杀上去,嘴里还骂道:“走狗又盯上鱼窝寨这块骨头了?!”
莫力提刀应战,止住怒气劝说道:“邓文茂要哥佬你死,我也没办法。现在哥佬只要佯装败退,诈死逃遁,骗过那邓文茂,自可活命!”
韦朝柱边打边嘲讽道:“我岂会贪生怕死如你这般走狗?做覃公公的狗还不够?又换了个主人?他哪天不再需要你的时候,一样会和覃公公那样抛弃你,出卖你,杀了你!”
莫力辩道:“人各有志!怎能说我是走狗?那覃公公、邓文茂不也和我一样同为朝廷效力?我又怎会是他们走狗?!再说,你不为自己着想,也想想这鱼窝寨的几百寨民!此次偷袭鱼窝寨,都是奔着你韦朝柱而来!”
韦朝柱呵呵冷笑道:“我不去找他,他反而来逼我?!”
莫力道:“自古以来,反叛朝廷都没什么好下场!官兵剿灭贼寇,天经地义!何况造反?”边说边奋力进攻,韦朝柱刀法都是莫力教的,自然不是莫力对手,频频后退,但嘴上仍不服道:“朱元璋不也反叛元朝?!”
莫力耻笑道:“朱明击蒙元,以多压少;你们能以少胜多吗?别不知天高地厚!”说完,一刀砍在了韦朝柱胸口的藤甲上,还好没有击穿,莫力见此都愣了一下,心中暗叹这藤甲之牢固韧耐!
韦朝柱怒道:“要不是你们这些走狗的唯命奔走,与我等同室操戈,我们又怎会败给他朱明?”
莫力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尔等以卵击石,愚顽莽夫罢了!”
韦朝柱笑道:“尔等方为愚忠鹰犬!不为己人,却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莫力闻此虽无言以对,却用精湛的刀法,把韦朝柱逼得连连后退,不得不绕着石堆,躲避莫力的凌厉进攻,两人上下跳窜,激战嗷嗷,一时打得难分胜负。

但坳口上死守的寨民,渐渐不敌邓文茂率领的四百狼兵的猛烈进攻,开始退下坳口,好在周少寨主从邻近狼峒寨借兵及时赶到,合力把邓文茂的狼兵从新赶上坳口,最后赶出山去。

莫力此时猛力抬起脚,在韦朝柱腰间踢了下,把他踢下石堆去,重重的摔在了一尸体上后昏了过去。莫力跟着跳下,用刀在那尸体上猛砍了几刀,用食指蘸了点鲜血,在韦朝柱藤甲上写下了“诈死可活”这四字后,才用刀拨档寨民射来的箭矢,逃下山去,对山下观战多时的邓文茂说:“那韦朝柱已被我砍死!”邓文茂看了看莫力那沾满鲜血的佩刀,兴奋哈哈笑道:“有赏!”看到死对头韦朝柱已死,而鱼窝寨也无再攻破之可能,邓文茂不得不鸣金收兵!

回去之后,邓文茂果然没有食言,向时任两广总督邓廷赞上报,说此次突袭鱼窝寨,重创叛贼,击毙几名悍匪首领,再加上左都御史闵珪在皇上面前的美言推荐,忻城正县被降为土县,知县流官被革职,土酋莫鲁正式统领忻城,成为忻城土司,此后莫家独掌忻城,一直到清光绪三十二(1906)年,历时明清两朝,共四百一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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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终复仇如愿归家

想那死对头韦朝柱已死,永顺长官邓文茂这下舒心多了,不是外出游山玩水,就是进山打猎寻野,毫无顾忌,倒是其贴身侍卫莫力,依然和以往一样小心翼翼,四处查探,邓文茂见此反笑话他道:“韦朝柱即使生了个儿子,也不会这么快长大找我报仇!莫老弟不必如此紧张!”莫力闻此也只得笑笑敷衍了事,韦朝柱没死他是肯定的,至于会不会来报仇,他不敢肯定,自不敢放松警惕。

“听说怀远洛目里沙坑垌最近有很多野山羊出没,今天我们去碰碰运气。”邓文茂哈哈笑道,带上猎狗,骑马出发,莫力等七名侍卫随即跟上。

沙坑垌四周山高叶密,还真有很多野山羊,邓文茂频频开弓放箭,没一会就射倒了好几只,随即命侍卫先运回去,自己继续上山追杀那些此前逃脱的野山羊。

邓文茂虽然年近六十,身手却依然矫健,很快又在山间一大石堆前追上了一只惊慌迷路的小羊羔,随即开弓放箭,箭矢快要射中小羊羔之时,却被一支不知从何方飞来的箭矢给击落,邓文茂一惊,喊道:“谁?”,旁边刺蓬后钻出个人来,定睛一看,竟然是韦朝柱!这把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疑惑问道:“你不是死了吗?!”后心里暗骂道:这吃里扒外的莫力竟然会骗我!难得我这么信任他!怪不得他还这么小心翼翼!
韦朝柱穿着藤甲,手持弓箭,没有作声,而是走上前去,单手把小羊羔托上石堆,在它身上拍了拍,那小羊羔“咩咩”叫着望向山上,蹦蹦跳跳走了。韦朝柱怒视邓文茂道:“我那未出生的儿子死了!要不,我也应该‘死’了的!”此时,邓文茂带来的那只黄色猎狗向韦朝柱汪汪乱叫,还想冲上前去撕咬,被韦朝柱捡起的一块石头砸中头部后,卷起尾巴跑开了。

见韦朝柱有如此高超之箭法,邓文茂虽然弓箭在手,却不敢轻举妄动。韦朝柱早已埋伏于此,之前那箭若要射杀他,他早已命丧黄泉了。
“我是官,你为贼,我自要杀你!你若老实为民,我又怎会与你过不去呢?”邓文茂心想或许韦朝柱会放自己一马,于是试图解释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是如何的不得已而为之。

“老实为民?”韦朝柱冷笑道,“和这些山羊一样,任尔等射杀烹食?这才叫‘过得去’?”
邓文茂道:“租种朝廷田地,自然要纳税当差,这天经地义之事,为何你们老是不理解呢?”
韦朝柱再次冷笑道:“天经地义?我们辛苦劳累一年,却让那些不出一力的他人来分享取食,这算什么天经地义之事?!”
邓文茂笑道:“之前朝廷招抚你,给你官当你不要,非得要做贼,我真是无法理解!当了官,你还怎会被他人取食剥削呢?!”
韦朝柱略思片刻后道:“嗯,算我之前愚钝,现如今开窍了,来当这山羊的官,你今天猎杀我的山羊,要不要天经地义地交税呢?”
邓文茂不解道:“这野生山羊怎能说是你的?”
韦朝柱反问道:“那这野生田地,凭什么说是朝廷的?”
邓文茂哼哼笑道:“那我送你几只就是。”
韦朝柱笑道:“我收税不要山羊,只要人命!”
邓文茂顿时无语怔住,彻底失望,便叹了口气后苦笑了一声。
韦朝柱笑道:“听说邓长官喜欢打猎,我便到这沙坑垌养了这些山羊,已经等候多时了!”
邓文茂终于明白,这沙坑垌为何突然间这么多野山羊了!此时突然崩出一句:“弱肉强食!你我能奈何?认命吧!”
韦朝柱笑道:“那今天我杀了你,你也毫无怨言?!”
邓文茂笑道:“怨不怨言又怎样?今天你杀了我,我的子孙自会找你报仇!我是官,你是贼,贼人始终难以斗赢官家!不光今天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你的子孙,永远斗不过我的子孙!”
韦朝柱哈哈大笑后厉声说道:“那我就灭了你邓氏一门!”
邓文茂也哈哈笑道:“朝廷自会捉拿你问罪抄斩!而我若灭了你韦氏一门,谁会可怜你帮助你?!别人甚至还会侮辱你尸首唾弃你坟墓!这就是官与贼的区别和待遇!贼始终斗不过官!我邓文茂不镇压你们这些叛贼,自会有莫文茂岑文茂来镇压你们!”
韦朝柱眼露凶光道:“我能斗赢你就行!谁镇压我,我就杀了谁!”说完抽箭射向邓文茂,邓文茂自知难敌韦朝柱,静静闭眼受死。

千钧一发之时,听到猎狗狂吠的莫力赶到了,用自己的佩刀飞向空中射向邓文茂的那支箭矢,将其拦腰斩断成两截飞落旁边地上,佩刀则插进了旁边的苦楝树上。

韦朝柱一惊,转向莫力怒道:“你!”正想抽箭射杀莫力,那死里逃生的邓文茂此时早已开弓射了过来,韦朝柱不得不闪身避开,虽然这藤甲能防弓箭,但死扛硬顶总归不好,遇到毒箭,只要刺破肌肤毒药融入血液当中,也会致人死亡。
没机会射杀莫力,在闪身的同时,韦朝柱发箭射向邓文茂,邓文茂退后避开了箭矢,正要抽箭与韦朝柱对射时,已从苦楝树上取下佩刀的莫力拦在了两人之间,说道:“邓长官快走吧!”
邓文茂闻此便慌忙退下山去,韦朝柱急忙开弓射击,被莫力迅速用刀斩断了飞行在空中的箭矢。
莫力厉声问道:“我两次不杀你,你为何还要回来?与我过不去?”
韦朝柱气汹汹道:“你们偷袭鱼窝寨,火铳击坏我家屋顶,横梁倒塌下来压死了我老婆肚里的孩子,我能不来吗?!”
莫力闻此,轻声说道:“这?”
韦朝柱喊道:“我为了我儿子,你为了什么?这邓文茂是你爹吗?你这么拼命?!”
莫力回道:“衣食我者,亦是父母!”
韦朝柱怒道:“看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莫力道:“你可以走,我没必要杀你!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别再扰我!欠你的人情,我已还完。”
韦朝柱此时愤怒至极,已无心再与他废话,抓出三支弓箭同时射向莫力,莫力用刀拨档,慌忙避开,正想和韦朝柱再谈话,韦朝柱的三支箭矢又连续射了过来,莫力看韦朝柱动了真格,想冲上去近身搏斗。刀对箭,远距离,只有消极防守的份!毫无进攻机会!韦朝柱也是明白,不让莫力靠近,保持距离边退边射,一次三箭不停连发,莫力最终躲避不及,小腿中了一箭,箭头有毒,小腿立即发麻疼痛,跪倒地上,抽搐起来。
莫力只知道用刀韦朝柱不是他对手,这次没想到会败在韦朝柱高超的箭法之下,不甘心问道:“什么毒?”
韦朝柱淡淡道:“过山峰(眼镜王蛇)!教我的师傅上次已被你们偷袭而死,我还没来得及学会解药!”
韦朝柱撇下莫力,跳下石壁,跃过刺蓬,抄近路去追赶那逃下山去的邓文茂,终于在山底平地,拦住了惊慌万分的邓文茂的去路,邓文茂率先取箭射击拼死一搏!两人便对射起来,韦朝柱边射边冲上前靠近邓文茂,邓文茂则边射边退,箭矢呼呼在耳边划过,两人左躲右闪,你攻我击,邓文茂三次被射中,都有那象皮盔甲抵挡而安然无恙。
两人的箭矢很快射完了,这时邓文茂却从自己象皮盔甲上取下插着的对方箭矢,射向韦朝柱,韦朝柱不慌不忙,手在胸前一晃,抓住了射过来的箭矢,邓文茂迅速再次射了一箭,同样被韦朝柱给抓住了,现在韦朝柱手里有两支箭,而邓文茂手里有一支箭,他自己也不懂射还是不射,愣住了。
韦朝柱暗笑着靠上前去,邓文茂冷汗迭出,边退边急喘粗气,不小心脚磕到了一石头上,险些摔倒,韦朝柱趁机两箭同发,胆战心惊的邓文茂只躲过了射向面部的这一支,另一支射中了他没有盔甲保护的大腿上,顿时倒地抽搐起来,血流不止。
韦朝柱上前冷笑道:“怎样?现在朝廷能怎样保护你?!”
邓文茂自然知道这箭头有毒,哀求道:“给我个痛快吧!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希望你能放过我家人。”
韦朝柱望了望前方正匆匆赶来的六名侍卫,笑道:“爱莫能助啊!我还得省点力对付你的侍卫呢!再说,我放过你家人,你家人会放过我吗?”
邓文茂掏出匕首要取出毒箭,韦朝柱笑道:“别费劲了!射进这么深,神仙都救不活你!”
说完,扯出腰间佩刀冲向最边上的一侍卫砍去,若攻击中间一位,那两旁的侍卫会立马包围过来,自己处于不利地位,所以,他选择了最边上一位开刀。
一番浴血奋战过后,韦朝柱用莫力传授的莫氏刀法,杀死了这六名来不及摆开狼兵阵法的侍卫。

邓文茂那精通人性的猎狗,见主人倒地不起,血流如注,便在血地里翻滚,沾上邓文茂的鲜血,跑回永顺司府。邓文茂的弟弟见带血的猎狗跑回,知道出了事,便和邓文茂六岁的儿子邓经率兵前往洛目里沙坑垌寻人。此时韦朝柱早已离开,后来率领鱼窝寨百多号人突袭永顺司府,已失顶梁之柱的邓家人担心抵挡不过,早已躲到了东兰土州韦祖宏土司府里。

此后,韦朝柱和蓝素离开了鱼窝寨,如意回到了宜山县龙门土舍马栏村塘头寨过着悠然的田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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