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那.鲁道在台湾被视为抗日英雄，他的头像出现在20元的台币硬币上
林庆台在影片中饰演莫那.鲁道，他是一位泰雅族基督教牧师，并非职业演员
1908年，日本参加在英国伦敦举办的世博会，带去了十几名台湾排湾族人参展，并将这个展示称为“活人动物园”
1930年的雾社地区
日军俘虏营中的雾社妇女。最右者为雾社起义领袖莫那.鲁道的女儿，她是莫那.鲁道全家中唯一的幸存者
这张图片过去被国人误认为是南京大屠杀的照片，其实这是第二次“雾社事件”中，“味方蕃”把砍下的101个赛德克族人头献给日本人
台北第一中学某班照片，50名学生中，只有两名是台湾人。他们是日本在台湾奴化教育的牺牲品，第二排左一是一名叫柯德三的台湾学生
两次雾社事件死亡人数
赛德克族马赫坡社头目莫那.鲁道（中）
羊城晚报记者 赵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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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0日，耗资7亿新台币，历时12年筹备，跨国动员两万人参与拍摄，时长达到153分钟的台湾影片《赛德克.巴莱》在大陆上映。去年9月份就在台湾地区上映的该片,时长更是达到276分钟，分为上下两集。最终，这部影片在台湾创下8.8亿新台币的票房收入，并在台湾掀起了“赛德克.巴莱”热。
在第四十八届台湾电影金马奖上，《赛德克.巴莱》一举夺得“最佳影片”、“最佳男配角”、“最佳音响效果”、“最佳原创配乐”、“年度台湾杰出电影工作者”、“观众票选最佳影片”等六项大奖。
对大陆观众来说，《赛德克.巴莱》的片名也许让人一头雾水，但影片所讲的故事，却是源出一段真实的历史。
1930年的台湾，还在日本统治之下，原住民赛德克族马赫坡社头目莫那.鲁道，率族人反抗日本政府的压迫，导致“雾社事件”发生。在赛德克语中，“赛德克”是“人”的意思，“巴莱”则为“真正的”，赛德克.巴莱就是“真正的人”。作为台湾少数民族的一支，直到2008年4月23日，赛德克族才从泰雅族中独立出来，成为台湾第十四个少数民族。而在我们的习惯中，台湾原住民被笼统地叫做“高山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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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原住民地位尴尬，
日军乘机进犯
我们平时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台湾原住民这样的边缘人群，也很少主动去了解他们。这种不愿去了解的态度，让近代中国在与日本的交往中吃了很多亏。
1871年12月，60多名琉球人乘船遭遇台风，漂流到台湾南部登陆，其中54人被台湾土著居民杀害，其他人被清政府送回琉球。日本以琉球漂流民在台湾被杀为借口，在美国驻厦门总领事、“台湾通”李仙得的协助下，乘机向清政府发难。
而此时的清政府，依旧认为台湾原住民“故且置化外”、“皆不服王化”，于是让日本人钻了空子。1874年4月，日本组织了3000人的“台湾生蕃探险队”，并由陆军中将西乡从道率舰队，在琅峤登陆。5月18日，日军开始与台湾原住民交战。牡丹社酋长阿实禄父子等战死。
清政府得知日军侵犯台湾后，立即向日本政府提出质问，并派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率军直赴台湾。沈葆桢等一面与日军交涉，一面积极备战。日军由于不服台湾水土，士兵病死较多。日本政府考虑到不能立即军事占领台湾，转而运用外交手段。最后，清政府与日本政府签订《北京专条》，清政府“赔偿”日本50万两白银了事。在这件事情上，日本敲诈了一把清政府，也探知了清政府对台湾原住民的态度。
1895年，在甲午战争中战败的中国，被迫把台湾割让给日本，台湾成了日本第一个殖民地，同时也迎来了长达50年的“日据时代”。电影《赛德克.巴莱》所表现的“雾社事件”，就发生在台湾被日本统治的第3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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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治台，歧视加奴化
1908年，世博会在英国伦敦举行。作为参展国之一的日本，也带来了他们的“文明”成就，其中的一个展示项目，就是台湾原住民。日本人把十几名排湾族青壮年带到了伦敦，向世界列强展示“活人动物园”。
刚占领台湾的日本人，没有统治殖民地的经验，把台湾当做原料的来源地大肆掠夺。英国驻台领事馆，在日本占领台湾的第二年，向本国政府提供了一个关于日本治台的报告，报告中写道：“台湾让这样没有经验的统治者占领真是一个灾难，原本优良的樟脑产地，在短短几个月间就变成了永久性废墟。”日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却想把台湾作为他们向西方列强展示日本统治力的窗口。
1889年，日本颁布了基于近代立宪主义而制定的首部宪法，也就是“明治宪法”，其中规定：凡是生活在日本领土上的人，都是天皇的臣民。根据这一条，日本开始在台湾推行“皇民化运动”。日本参照了法国和英国对待殖民地的方式，采取了一种折中的办法。既把台湾人当做日本天皇的臣民来看，同时又在台湾制定了适用于台湾的特别法，差别对待台湾人和日本人。
在电影《赛德克.巴莱》中，就出现了两个特别的“日本”青年：花冈一郎和花冈二郎，在成为“日本人”之前，他们都是台湾原住民，花冈一郎的原名叫拉奇斯.诺敏，泰雅族人；花冈二郎原名叫达克斯.纳维，赛德克人。两人都获得日本人的精心培养，花冈一郎还曾进入台中师范学校学习。因成绩优秀，他们分别被录用为“蕃童教师”和乙种巡查。他们本非兄弟，由于日本人夸耀所谓“同化蕃人”的成绩，被改了名字。在日据时代，像花冈一郎和花冈二郎这样的准日本人，比他们的原住民同胞地位要高。
日本对台湾原住民的歧视程度，更甚于他们对汉族人的歧视。在教科书中，有一篇名为《生蕃》的课文是这样描写的：“在台湾没有智能、不懂道理，称为生蕃的人有很多……常常割下人的脑袋来作为祭礼时的祭品……”所谓的“生蕃”，就是指台湾原住民。
这段文字中，前面的语句显然是歧视性描述，后面一句“常常割下人的脑袋来作为祭礼时的祭品”所讲的则是事实。原住民的这种“猎头”行动称为“出草”。后来发生的“雾社事件”，就是一次针对日本人的“出草”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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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酒风波，
雾社事件的导火索
雾社位于台湾中部山区，是中、北、东部原住民传统生活领域的分水岭，是中央山脉重要据点，因此台湾总督府把雾社视为重要行政中枢，以此为据点进行“理蕃”。
雾社的赛德克人，以数十或数百人形成一个部落，居住在雾社的台地。最初的十几年，日本殖民政府对台湾原住民以武力镇压为主；之后为了动员原住民进行山区资源开发，以及向西方列强展现日本能对殖民地进行科学化管理，开始侧重对山地蕃区的开发与教育。
此法颇有成效，雾社建起了媲美日本本土城镇的街市，当地原住民更大多能操日语与日本警察、教师沟通，一时间成为蕃地管理的模范。然而在建设教化的同时，日本人对原住民原有的生活也多加限制，不仅出草、文面、断齿等传统习俗遭到禁止，而且不得私自持有枪械，狩猎需向日本派出所申请才能领取枪支弹药，甚至连传统的种植业都受到管制。失去传统生计的原住民，只能充当入山日本人的劳工与女佣，而派驻“蕃地”的日本警察，利用地位欺凌原住民之事不时发生。
日本政府为了减少原住民的反抗，推动日本警察与原住民头目的女儿结婚。但很多联姻都走向悲剧，主要是很多原住民妇女被抛弃，而日本政府也放任始乱终弃的日警，这进一步引起两性观保守的原住民的不满。
1930年10月7日，位于雾社台地的马赫坡社举行一场婚宴，适逢当地的日本驻警吉村克己与同僚路过，马赫坡社头目莫那.鲁道的长子塔达欧.莫那想向吉村敬酒，却被吉村以“讨厌那不洁的筵席”为由拒绝，“要将被握住的手甩开”，并以警棍敲打塔达欧.莫那敬酒的手。日本警察的傲慢态度引发了他与马赫坡社内男子的斗殴，吉村也因此负伤。这就是日本警方记录下来的“敬酒风波”的全过程。这场“敬酒风波”成了雾社事件的导火索。
事后，虽然头目莫那.鲁道亲自率领族人带着自己酿的酒前往吉村处谢罪，但吉村不肯接受道歉，并呈报上级。当时殴警之罪相当重，卷入事件的原住民除了心怀新仇旧恨外，也深恐日本警察报复，终而决定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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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社大“出草”
10月25日、26日，起义原住民开始进行秘密串联。此前的10月24日，马赫坡社举行了另外一场婚宴，在这场婚宴上，族人决定针对日本人进行“出草”。比荷.沙波扮演了主要联络人的角色，向雾社群的11个部落进行游说。最后共获得赛德克族雾社群6部落的支持，然而，人口最多的巴兰社却因为头目瓦力斯.布尼的反对而未参与起义，仅有少数男子以个人身份加入“出草”行动。
10月27日，台湾总督府为纪念死于乙未战争的北白川宫能久亲王举行台湾神社祭，雾社公学校举行联合运动会。此时警备松弛，正是起事的好机会。当日凌晨，赛德克族6社共计1236人，开始了“大出草”。
赛德克族人从马赫坡社开始行动，首先杀死了马赫波驻在所与制材所的驻警3人，之后沿路集结各社人马，并袭击波阿隆、樱、荷歌3座驻在所，杀死全部日警及家属，夺取驻在所内枪弹，并在焚毁驻在所后，朝雾社公学校的方向前进。早上8点，起义的原住民抵达雾社，对雾社警察分室、学校、邮局、官吏宿舍发起攻击。
最激烈的攻击发生在雾社公学校，赛德克族人一反不猎取女人小孩首级的“出草”习俗，对参加运动会的日本人展开不分年龄、性别的砍杀，前来参加典礼的台中州理蕃课顾问菅野政卫、郡守小笠原敬太郎均死于袭击。
稍后，起义原住民继续袭击雾社周边的日警驻在所，但各地驻警多半逃离或对抗，攻击行动约持续到下午3点才告一段落，但赛德克族人仍在雾社镇上进行了一整天的日人住宅物品抢夺与生还者补杀。
赛德克族起事部落表现出很强的针对性，明确以日籍人士为攻击对象，当天共杀死134名日本官员、家长、学童，重伤26名。有两名汉族人，因穿和服而被误杀，另一着和服的泰雅族女性也遭刺伤。
当时雾社镇上有两名担任警察和教师的赛德克族人，也就是上文提到的“花冈一郎”与“花冈二郎”，后日方军警发现，两人皆自杀身亡，其中花冈一郎不但偕妻儿同死，更按武士道传统切腹自杀。
两人在墙壁上共同留下了日文遗书，上书：我们必须离开这个世界。此为蕃人苦受役使，终于爆发长久公愤之事件。我们也被蕃人拘捕，无可奈何……
除他们两人之外，当时各驻在所配属的数十名原住民与汉族警察，在这次出草行动中都被放过。
事件爆发后，总督震惊，他立即下令采取军事行动，调派台湾各地军警部队进攻雾社；同时，基于“以夷制夷”的策略，力主其他和莫那.鲁道敌对的原住民充当第一线镇压武装部队。
遭日军攻击的雾社镇内，仍有数百名汉人居民滞留，当天下午，他们被起义者护送至巴兰社并从此处下山。
抗日6部落族人主要利用山区天险，分成“塔洛湾”及“马赫坡”两条战线与日军对抗。塔洛湾战线由荷戈社头目塔达欧.诺干率领，马赫坡战线由莫那.鲁道率领。然而彼此间并未建立明确的指挥系统。10月31日，日军向各部族村落发起总攻击，至11月1日,除马赫坡社外，其他各社均被日本军警占领，塔达欧.诺干亦战死。
11月5日，台湾军台南安达大队，在马赫坡社东南方高地附近，与赛德克族人爆发激战，由于此战伤亡过大，起义原住民最终退守马赫坡绝壁。日本军警也改变了策略，改进攻为封锁，并施放了毒气弹。
由于起事时秋季农作物大多尚未收获，村落也遭日军攻占，起义原住民很快陷入粮食不继的状态。对日反抗活动，自11月中旬起规模日渐缩小并丧失组织性，许多起事部落男子之家眷，不愿拖累战士，循传统于巨木下自缢，残存者则在日方飞机投下劝降传单的宣传攻势下，陆续向日方投降。至当月下旬，起义原住民仅剩下数十人，仍潜伏以游击战方式苦撑。
莫那.鲁道见大势已去，令妻巴干.瓦利斯在耕作小屋自缢，自己枪杀两名孙子，弃尸于耕作小屋，连同妻子的尸体一同放火焚烧。最后，他带着三八式骑铳，独自进入深山，在大断崖饮弹自杀，4年后才为人所发现。
次年4月，第二次“雾社事件”爆发。这次“雾社事件”是亲日的“味方蕃”与赛德克遗族之间的战斗，日本人在中间进行挑唆，是导致第二次“雾社事件”的主要原因。第二次雾社事件共导致216名赛德克人被杀或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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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社事件，
日本殖民政府“理蕃政策”的转折点
1923年4月，当时还是皇太子的裕仁（后来的昭和天皇）到台湾“行启”（指皇太子或皇后出巡、访问或旅行），在台湾的12天里，他看到了一个完全日化的台湾。但就在他正式登基成为天皇的第5年，“雾社事件”爆发。
“雾社事件”令日本殖民政府不得不修正对台湾原住民的种族歧视政策，并且加速皇民化教育，对原住民进行思想改造。他们将原住民强制迁移到平地定居，由狩猎改为农耕。
1931年1月，台湾总督石冢英藏、总务长官人见次郎因“雾社事件”遭日本内阁撤换。继任的总督太田政弘，虽然提出善待原住民的政策，试图平息风波，但新任总务长官高桥守雄仍因处理不当，发生二次雾社事件而被免职。
原居于雾社地区的赛德克族人，第二次雾社事件后，抗日6社遗族仅剩298人。1931年5月6日，日本官方强制6社全部迁移到北港溪流域与眉原溪交会处之川中岛，以集中监视，并将6社合成1社，改名为“川中岛社”，不准他们回归原籍。从此，雾社地区的赛德克族永离祖居。
从高山迁至低原区，6社遗族多水土不服，许多人染痢疾、疟疾而死，亦有因忧恨而自杀身亡者；潜回原居地者4人，3人处死，另外一名因年幼而免遭处死，但仍然被遣送回了“川中岛社”。之后，日方举行“归顺典礼”，带走23名赛德克壮丁，并将他们杀害。原抗日6社居住的雾社地区，则被日方无条件拨给于“雾社事件”中协助日方的“味方蕃”，永久居住。
太平洋战争期间，在皇民化政策下，日本人诱导原住民青年参加“高砂义勇军”，有为日军而阵亡者。最后6社遗族仅剩老弱妇孺200多人。
“雾社事件”，成为当时日本殖民政府“理蕃政策”一个转折点，给了正庆祝第一个殖民地成功经营的日本当头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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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雾社事件的不同诠释
1945年，台湾光复之后，“雾社事件”在台湾不再是禁忌。1953年，官方在雾社樱台立碑，此后每年举办纪念活动，“雾社事件”被一统于民族“抗日”史诗之中。
但战后台湾谈“雾社事件”，往往仅止于第一次“雾社事件”，对于与之密切相关的“第二次雾社事件”，如何看待“亲日者”，则令官方和史学家很为难，因为这里涉及少数民族内部的和解问题。如何“和解”？“和解”之后呢？
近几十年来，对于“雾社事件”的不同诠释，本身就裹挟着政治诉求和各种政治利益，使“雾社事件”成为台湾各政治派别的一张牌。“少数民族”也成为“泛政治化”社会中各方可以善加利用的“符号”。
对于魏德圣的《赛德克.巴莱》，台湾大学历史系教授周婉窈认为，导演试图从赛德克族的文化来诠释莫那.鲁道及其族人的浴血抗日，“换句话说，魏导演似乎采取了一个比较‘内部’的观念。这样的观念之所以可能，显然不是魏导演一个人的思索结果，而是一个漫长历程的里程碑。” 在电影中，魏德圣试图把“雾社事件”看做赛德克人对自己文化的殉道，赛德克人最后走上“彩虹桥”得以回归祖灵，魏德圣用一种浪漫手法，对赛德克人进行了一次心灵探索。
台湾作家蓝博洲则认为，“雾社事件”留给后人的最大遗产就是“莫那.鲁道精神”。1984年12月“台湾原住民权利促进会”成立，通过“莫那.鲁道精神不死”的号召，继而展开抗议人口贩卖与山地雏妓、抗议东埔乡滥挖祖坟等少数民族自救抗争运动。1930年的雾社起义，不但给当时台湾的抗日运动带来了深具启发性的教训，更让不同族群的少数民族知青找到集结的焦点，进而展开80年代以来的少数民族自救运动。
赵鹏
发表于 2012-10-4 04: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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