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绳子——慷慨

红棉树

	（这是作者在壮族在线文学篇里的一个投稿，主题符合，特将之转载到僚人家园相应版块——红棉树） 　　一截绳子　　文/慷慨 　那截绳子在偏房的一根废电线上搭着，我们来的时候它就在那儿，一年多过去了，它还是那个样子。它看起来除了旧了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而实际上，我知道这一年多的风吹日晒和霜打雨淋，它已经朽烂了，不用我动它，也许随便从哪里刮来一阵风，它晃几晃就散架了，甚至有某只壁虎爬过时不小心碰了它，它也会应声而断。它的朽烂在心里，从外面看不出来。所有的东西都是从内心里开始的，表面上看起来很高大很雄壮的东西，你根本就不能想象它的脆弱，他们似乎从出生以来就这么不可侵犯，不可轻视，对于抵抗岁月这样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更是不在话下，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是，恰恰是它们，常会在一夜之间，甚至是一瞬间，就轰然倒地，朽败得不可收拾。 　　这截绳子肯定象人一样，也有自己的一生，有自己光芒四射的黄金时代，它也肯定有自己的很多经验和不平凡的经历，知道很多与时间有关的秘密，尤其是在我们搬到这里以前的很多秘密，但是，它再也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华和能力，也再也没有办法说出自己的履历和秘密。因为我们对它的从前一无所知，而它，以后又对于我们毫无用处。也就是说，它只是以前的那位房客所离不开的一个重要助手。事实上，随着事过境迁，许多秘密已经变得毫无意义，甚至是非常可笑。这样看来，它虽然还在那里呆着，并且还在象以前那样坚持着，但是对于我们，它的坚持已经显得毫无意义和可笑。 　　一截绳子的出现，常常是非常迫切和必须的。也就是说，它的应运而生是肩负着重要使命的。否则，没有什么人会想起它，想不起它，也就不会有它的出现。 　　绳子的威力是无比的，就算它只是来自遍地可见的一把草。一把柔软的嫩草，一旦拧结起来变成绳子，它就立刻变身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刀，轻松地“杀”掉那些被捆绑者的威风，不管这样的对象是威震四海的王者，还是可以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江洋大盗，都会在一截绳子面前，乖乖地束手被擒，听天由命。 　　在生活中，不论是一抱麦子，还是一根数十丈高的大树，在一截绳子面前都必须俯首听命。一截绳子干燥是也可能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但是，一浸了水，立刻变得坚韧无比。我们这里捆绳子不叫“捆”，而叫“杀”——“你过来帮我杀杀绳子”、“你把绳子杀紧一点”，这样的话是人们随时都可以听到的。“杀”的时候，先松松的把对手给捆上，然后两个人各抓住绳子两头，用脚蹬住中间的捆绑对象，喊一声一、二、三，一用力，就把捆绑对象给“杀”得嗷嗷乱叫——这种“杀”，能把绳子狠狠地“杀”进被捆绑者的肉里，让所有自以为是的强壮者和高高在上者心服口服。一个被征服者可能对它的征服者阳奉阴违，口服心不服，但对一截绳子却绝对敬若神明——它杀进肉里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截绳子能运走所有的东西，却独独没办法运走它自己。没有东西可捆可杀的时候，它就显得六神无主，它的杀伤力也当然无存，这个时候，它比一把给牛羊吃的嫩草还要 柔弱，还有不堪一击，它龟缩在一个角落，形同虚设。 　　一截绳子从一根变成一截，它的命运就发生了变化，它与左邻右舍失去了联系，肯定有它无法言明的理由和苦衷。但是理由不能改变事实，它被随手一丢，从此搭在废弃的电线上静等烟消云散、自我毁灭，也就不是偶然的了。 　　一截绳子无论明白还是糊涂，无论洞若观火还是浑浑噩噩，它也只能等待时间来裁判自己的一生。 　　我用过各种绳子，有些用完了就小心地收起来，下次再用，有些用过了就随便一丢，以后再也不会用它，即使它没有断成一截。没有绳子而又急着用的时候，我会挖空心思地四处找它，有了绳子而不急着用，我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绳子春天不会发芽，秋天不会结果，但它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记住它，知道它的作用和分量。比如，你在用过它以后就随手搭到了废弃的电线上，一年的时间也没有想起来要用它，但是——我们的日子里经常要出现这样的但是——你有一天忽然着急地要找一截绳子，你到处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粗细、长短都合适的一截绳子，当你正在着急得没有办法而四处转磨磨的时候，你忽然眼睛一亮，哈哈，原来在房檐下的废电线上就放着一截呢，你急忙去取，但是，你的狂喜随之烟消云散，因为你抓下来的是一小截，另一大截还在电线上挂着，你再去拉，它又断下来一小截。也就是说，在你急需的时候，在你最关键的时候，它看了你的笑话，它用自己的粉身碎骨最后一次彻底地打击了你的兴奋——你丢弃了它整整一年，现在，它又把你丢弃了，虽然是一时，但是，看看，又是但是，它成功地实施了自己的报复，它再也不会为你去“杀”谁而让你很轻松地把这个“谁”给运走了。 　　你不珍惜它，它就给你这个结果，唯一的结果。 　　一截伤心的绳子，选择自戕来告诉你一个道理。从这个角度来看，绳子也会发芽，也会结果，只不过它是用自己的一生来发一次芽，结一次果。 　　它的结果谁也不能改变，它自己不能，你更不能，即使你这次小心地把它放好了，但是，你放的目的是为了下次的再次使用，总有一天，你还是要随手把它丢在一边，就象当初随手丢掉一截没有什么用处或者是不想再用的绳子一样。 其实，说白了，我们和一截绳子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