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齿意图考 摘自《百苗图汇考》 杜薇著 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
“百苗图”是源自清嘉庆陈浩《八十二种苗图并说》的一系列抄本的总称。“百苗图“是珍贵的历史民族志,其珍贵之处有三:一、它是可以明确断代而有自成体系的贵州民族志典籍;二、它是图文并茂的历史民族志,信息荷载极其丰富;三、它是出自原作者陈浩的亲身调查,所载资料准确可靠(摘自本书宋蜀华的《总序》)(百苗指贵州的所有少数民族)
凿齿,即为了某种特定的需要,人为敲掉一两颗牙齿的远古习尚。尽管在今天看来,这一习俗很不近人情,但在我国的各民族中,却曾经长期流行过,致使在历史典籍中,史不绝书。然而正因为记载的时间跨度太大,历代作者对这一古习的诠释相互抵牾也就在所难免了。但若想真正地弄清这一习俗发端时的社会生活实况,才能从中找到可信的的诠释来,用这种民族学、历史学与考古学三结合分析法,才能帮助我们弄清“凿齿”一类的远古习俗,绝大多数出于实用需要,而非为精神生活的满足而萌生。
``````
据上古文献记载,凿齿之民在装饰上另有三种在今天看来十分特异的习尚,其一是
鼻饮;其二是断发,即把头发剪短;其三是文身,即在皮肤上刺上花纹。因而,凿齿不是一项孤立的习俗,它应当是与上述三项习俗有内在的关联性,因为任何共时性的习俗要素,都要遵循结构功能关系的交互制约、交互依存这一规律。古代文献称断发是为了入水时飘散的头发不至于遮盖眼晴,妨碍视觉。至于文身,据说是为了使自己打扮得与蛟龙一样,避免被水中的蛟龙所害,这当然也是一种望文生义的解释。蛟龙认不认得自己的晚辈而不至于加害,恐怕仅是想当然而已。何况,蛟龙也是虚构的动物,这样的解释当然站不住脚。在我们看来,经过文身处理后的人体,在水草间穿行,配合光影的晃动,犹如穿上了一件伪装服,便于对水下的猎物目标发动突然袭击,这样去捕获水产品,特别是巨型鱼类,其成功率肯定要高得多。至于鼻饮,则确实令人费解,因为鼻饮既不能品尝美味,又很容易被呛住。古百越民族想必不会为追求怪诞而鼻饮。然而,鼻饮既能成为习俗,其间必定有具体的实用价值存在。考虑到古百越民族是“日与水居”的民族,天天入水劳作,被水呛住,恐怕人人难以幸免。于是,我们认为,之所以要鼻饮,只能解释为出于水上生活的训练需要。在岸上花费一定的代价训练鼻饮,,磨练会咽软骨的灵活控制能力,入水后才能控制自如,这样一来,被水呛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减低。从这一思路出发,凿齿的怪诞习俗立刻找到了破译的密码。
原来,鼻饮与凿齿是两个相互关联的习俗,经过鼻饮训练后,会咽软骨可以操纵自如,有效地防范了水呛,但在当时的条件下,水下呼吸照样无计可施。会咽软骨的自控能力再强,总得浮出水面换气,在水下停留的时间不可能超过一分钟。一经凿齿后,情况就大不一样,只需用打牙后形成的牙齿空位咬住一根打通了节芭的芦管或竹管,再配合上经过鼻饮训练所获得的能力,通过竹管进行呼吸就可以在水下呆较长的时间了。这样一来,四种不同的共时性习俗就可以凭借交互依存制约关系衔接为一体,文化要素间的结构功能关系了也就十分明了了。
至此,回过头去再看不同时代的诠释,其间的演化脉络也就一清二楚了。大致而言,越古的记载,越贴近实用性解释;越晚期的说法,想象化的成分越重。结合习俗演化的一般性规律,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凿齿的本初动机是为了实际生活的需要。既不是为了美,也不是以利于灌药治病,更不是为了怕妨害夫家,而仅仅是为了满足潜水捕猎时呼吸的需要。只有当生活环境改变后,凿齿才变成了礼仪化、象征化的习俗,原先人人必凿齿的作法才会变成仅部分人凿齿,而只有部分人凿齿,也才会附会出精神观念上的说解。由于后人看到的大都是演化了的凿齿习俗,因而探索齿的成因自然日趋艰难。然而,凭借史学与民族学的结合,得出的结论意是如此简单。惟其简单,方符合远古习俗萌生的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