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义释“女孟获” ------------------陈泽霖
毛泽东当年决意释放的女匪首,43年后毛泽东之孙毛新宇点名约见的老奶奶,当年名噪夜郎的女匪首今安在?解放初期,曾有一场席卷全国、严重威胁新生人民政权的匪患风起,人民解放军出动140个师开赴新战场,历时4年,相当于又打了一个“解放战争”,才将匪焰扑灭下去。
在当年的匪队中,曾有一位引人注目的女匪首,因其美艳逼人,善使双枪,加之所涉案情离奇,被称为贵州“女孟获”。
女孟获名叫程莲珍,又名陈大嫂,贵州长顺人,布依族。年届76岁,现为贵州省惠水县政协委员。
从夷林山寨的“金凤凰”到出入匪队的女匪首,程莲珍有过一段传奇而坎坷的人生路 今年5月的一天,笔者因从事有关“西南剿匪”课题的史志研究,来到了当年匪患丛生的贵州惠水。在那栋古朴的布依族阁楼里,程莲珍这位当年名噪夜郎、案惊中央的女“孟获”,已步入了暮年。缠绵于病榻,她强撑病体,在女儿、女婿的扶助下,接受了笔者的采访。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女孟获百感交集地回忆起了那一幕幕往事。
程莲珍1922年出生于贵州长顺一个名叫中院村旁边寨的偏僻山村,宜人的气候,明媚的风光将这个布依山寨孕育成了远近闻名的“美女之乡”。据说,程莲珍便是山乡美女中的佼佼者。经
17岁那年,她为同寨姑娘当伴娘,走入县城,即被城里一帮文人和富家子弟发现,引为“宜林山国”(贵州雅称)第一美人,叹为观止。从此,程莲珍芳名远播,登门求亲者络绎不绝。
贫贱夫妻百事哀。她的父母平日对她宠爱无比,农活不让她干,只让他描眉绣红,一味修养宜身,只盼着日后能找个大户人家,老俩口也能沾光过上好日子。因此,一般人都未被相中,到了20岁,依然小姑独处名花无主。 当地有一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的惯匪头子王海臣,闻程莲珍有惊人的美艳,便差人下山索媒强娶,程家当然不会坐视女儿落入虎口,断然拒绝。王海臣带着匪队扬言“不答应就抢上山。”程家一时乱了分寸。恰在这时,惠水县大绅粮(大地主)陈正明得知后,心中大喜过望,立即托媒人下了厚重聘礼,一定要迎娶程莲珍。当即,秦晋之好已经说妥。
花落谁家?
月落鸟啼,暗夜漫漫。中院村旁边寨茂密的松树林中,骤然响起枪声,一列马队狂奔而来,闯进了程家寨。
山寨惊醒,人声嘈杂。双手持枪的马队撞开了程家大门径奔程莲珍的闺房,一个壮汉将她拦腰抱起。
惊骇了的程莲珍拼命哭喊、挣扎,散乱的青丝象一抹瀑布漫在了沉沉的暗夜中。村里的男女老少手持棍棒,齐声猛喝,从远处跑来。程莲珍躺在壮汉的臂腕里无助哀号。 “大少爷,我们快走吧!”抱着她的壮汉气喘吁吁地对早已牵马立在门前的一青年说道。 那青年一把接过程莲珍,往马上一横,敏捷地跳上马背。随即,打出一声呼哨,双脚猛夹马腹,狂奔而去。 村民围了过来,火光冲天中,只见他们齐声呐喊却并未见有人追赶过来。 惠水县大绅粮陈正明依照布依婚俗,抢亲迎娶了程莲珍。
“抢亲”是布依婚俗中颇具民族特色的习俗之一。 抢亲过程中,女方家要装作浑然不知,被抢的姑娘更要大声哭泣,表示吉利和对父母的孝顺。而周围的邻居则一齐出动,装模作样地阻止抢亲。实际上,这一切双方早有媒约,彼此是心照不宣的。所以,阻止时最多高吼几声,假装追赶一下,并不真正阻止。 程莲珍就是在这种约定俗成、心照不宣中被“抢亲”嫁给了如意郎君陈正明的。 陈正明是惠水布依大户,家有粮田3千多石,宅院5处,枪支20余条。但他不仅仅是富甲一方的“土老肥”,相反,还是个知书达礼的文化人。陈正明毕业于贵州大学农学院,生得少年英俊,待人彬彬有礼,是布依族第一个大学生。 在豪华宅院中,程莲珍过上了富贵人家的日子。然而好景不长,婚后第四年,她丈夫身染沉疴,卧病不起。为了掌管家财,守家护院,她时常骑着高头大马徜徉于山中院周,逐渐学会了打枪舞剑,到最后竟能左右开弓,双手发射。
不久,陈正明撒手人寰。他为程莲珍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和万贯家财。乡邻便尊称她为陈大嫂。
解放初,贵州匪乱高涨。长(顺)紫(云)惠(水)地区位处黔省腹心,曾担任过国民党八县联防司令,被国民党贵州省主席谷正伦委为“贵州人民反共自救军”总司令,号称拥有7个匪步兵师的贵州最大匪首曹绍华窜人这一地区。 程莲珍由此步入了人生的歧途。
起因是对她心仪已久、纠缠不休而终成为她第二任丈夫的惠水县大学生罗绍凡。 罗绍凡也是惠水有名的富家子弟,本为一介书生,曾就读于贵州大学。其兄罗绍铨却是曹绍华匪部的骨干匪首,任职为“黔南反共救国军”副总指挥。罗绍凡被其兄委为团副。
有了这一背景,程莲珍夫妇便懵懵懂懂,将20多条枪、数百名佃客纠合起来,因听信匪徒的流言宣传“共产党实行共产共妻”,便与土匪挂上了钩。
曹绍华匪势炽旺时,带着所谓的司令部进驻她的家,亲封程莲珍为“黔南反共救国军”的团长,并命令她攻打惠水。
程莲珍的人生悲剧由此开始了。 出入匪队,狡诈多变,枪法甚精,历尽艰辛后数次脱逃;武工队费尽周折,终于在苗族村寨里将以婚姻作掩护的她缉捕归案 。 80年代,随着土匪题材的风起云涌,尘封多年的女匪终于撩开历史的面纱,翩然走入前台。 但程莲珍和过去的一些女匪一样,逐渐被妖魔化了。
是非谁定千秋史,哀乐终伤百岁身。笔者从历史档案和有关当事人的嘴里,终于详尽地了解到了程莲珍是如何由良家女子沦落为匪的全部过程。
1950年3月,土匪们准备攻打惠水县。就在密令下达的同时,曹绍华又以反共救国军团长陈大嫂(程莲珍)的名义在大片布依族聚居的乡镇张贴布告,鼓动乡民们于3月20日前,自带粮食武器集中在惠水县摆角寨待命。一些不明真相的布依人赶到摆角来,不少人还带着口袋、绳索、扁担,准备打进惠水城扛回盐巴、布匹。 惠水未能攻打下。3000余土匪陈尸200余人,被解放军打得丢盔弃甲。
但程莲珍却多了个心眼,她没按预约时间赶至惠水城外。当匪兵溃逃时,她的一团布依兵才姗姗来迟。随即,又掉头随匪部溃散而去。 随之,她的名气却大了起来。布依、苗、彝等各村寨以讹传讹,将她传成神机妙算、刀枪不入的女奇人。
程莲珍这时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在以后随曹匪攻打贵阳至惠水的重镇青岩、花溪、长顺县及附近的大小乡镇,甚至密谋围攻贵阳时,她都颇为卖力。 贵州匪乱中一个被神化的女匪首由此而凸现出来。 但据惠水县史志办公室资料介绍:解放初期,惠水县委及17军随校领导向上级汇报匪情时,均未提到匪首程莲珍之名,倒是其夫兄罗绍铨经常“上榜”。长顺县党史办编写记载土匪暴动情况也无程莲珍参加的记载。 那么,她为什么会在后人眼中名噪一时呢? 这主要是因为以后的人生际遇所造成的。1950年12月,贵州军区剿匪东集团在黔东“铁壁合围”取得了“长紫惠铁壁合围”的重大胜利。 程莲珍跟随其夫兄罗绍铨股匪仓皇逃入长顺、惠水两县交界的提篮洞。该洞深藏于崇山峻岭中,孤悬于一壁绝岩上,仅有一条狭窄小径与山后“提篮寨”相通,因外形酷似竹篮,故名曰“提篮洞”。
据当年曾被迫为匪、参与据守该洞的罗福斌老人介绍:“我们当时都不敢进洞。听说陈大嫂坐在洞内,我们才钻了进去。解放军在火力掩护下,冲过田坝,向洞口发起攻击。就像这样,打打停停,停停打打,一直打了3天。解放军到最后用绳子吊着炸药包放进洞内,炸垮洞壁,下面的部队也冲了上来。程莲珍的丈夫罗绍凡吓得直发抖,说:‘死罢喽!’罗绍铨提着枪说:‘顶住,准备突围。’程莲珍呢,她已说不出话了,象打摆子一样。
“临后呢,他们迷惑了解放军,在洞里放了一把火,又朝寨子(提篮寨)里打抢,解放军的进攻速度慢了点。就这样,程莲珍他们一些人从左侧的绝壁森林里钻出去,给跑掉啦!” 程莲珍侥幸漏网。 1951年秋,为了消灭在逃匪首罗绍铨等,贵阳军分区警备营派一个连125人在长顺、惠水驻军和部分民兵的配合下,搜山围剿。 经过6天合围,罗绍铨被击毙,罗绍凡被俘,其匪队除程莲珍外全部落网。解放军伤亡20余名战士。 程莲珍只身一人逃往何方? 程莲珍这次能够逃跑,其原因众说纷云。原因不难回答,在土匪大多是男性的世界里,她作为一个女人,在贵州乃至全国土匪队伍中都是极为少有的。
上级曾明确指示剿匪部队一定要抓活的,使她得以有脱逃的机会。特别是到了1952年尚未抓获,当时负责搜捕指挥的安顺军分区一名副司令在久捕未果后,曾主动向上级单位引咎请辞,她的名声就更大了。加之她耍双枪,骑大马,打惠水,攻花溪……这就更引起贵州军区的重视,下决心非活捉不可,要看看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层层迷雾由此包裹了她神秘的人生经纬。
1953年初,有土匪供称:曾亲见她独自一人活动于这一带。 寻着蛛丝马迹,追捕队赶至贵定县水田坝一位名叫韦汤粑的苗民家中,有人曾亲眼目睹程莲珍参加过他家的“上会”(苗家一种节日)。追捕队员开口即问:“10月16日和你来的穿阳单布、戴细斗笠的那个女人到哪儿去了?” 韦汤粑说:“她去龙里县草老铺韦万书家啦。” 追捕队又赶龙里县。程莲珍果然匿居于此。
龙里县大兴乡草老铺,苗族乡民韦万书自幼和其母相依为命。壮年,由于家徒四壁,偌大年纪还娶不上媳妇,没有成家。程莲珍辗转于此后,昔日“倾倒山国”的美艳变成了潜身的好资本。她慌称父母被划成了地主,家中赤贫无依,恳请韦家老母收容她为儿媳妇。 天上掉下大馅饼。韦家母子喜不自禁。随后在村中置办了几座酒席,为俩人成了亲。 简陋的洞房里,“扑扑”蹿跳的桐油灯映出了一张凄美的脸。程莲珍穿一件印花格底的篮布褂子,一瀑秀发垂于腰际,如一汪清泉。她脸色惨白,神情惊羞,象一个不谙人世的少女。老光棍韦万书局促地搓着手,憨憨直笑,只有传说中才有的故事终于应验在了自己的现实中。当然,韦万书做梦也不会料到,这个女人会是正被辑捕的女匪首。
追捕队赶到后,进行查访,并介绍了程莲珍的长相特征。乡政府的同志告知“草老铺韦万书得了一个女人,很漂亮。” 是夜,程莲珍毫无知觉。她兴冲冲地从别人家吃罢饭回来,还轻吟着布依山歌。追捕队员陈凤美用电筒往她脸上一照,随即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抓住。
“你为什么抓住我?”程莲珍蓦然一惊,大声反问道。 “你是程莲珍”,陈凤美肯定地说道。 “你是匪首程莲珍,陈大嫂。” “你是什么人?”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程莲珍顿时瘫软下来,当晚押往龙里县公安局。次日,解送贵阳。 陈凤美由此荣立了三等功。
面对一片“杀”的呼声,西南军区参谋长李达上将亲抵贵阳,捧出“尚方宝剑”:“毛主席有指示,不能杀!” 程莲珍被关在牢里,自以为必死无疑,她终日以泪洗面。 但这一回,一代伟人改变了她的命运。 1953年5月,西南军区李达参谋长特地从重庆赶赴贵阳。临行前,当时的西南局书记邓小平同志交待说:“一定要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传达到毛主席的指示,妥善安置好陈大嫂。”在省委书记苏振华的套间卧室里,吴石亲自负责保卫工作,立于外间。李达和苏振华在里间,俩人的谈话清晰可闻。 苏振华问:“程莲珍民愤大,下面的人要求杀!” 李达说:“毛主席有指示,不能杀!今年3月下旬,我从朝鲜回国。毛主席接见我,我汇报了西南地区的剿匪工作情况,专门谈到了程莲珍的问题。我说,主席,这个女匪首,下面要求杀!毛主席一怔,然后将烟掐死在烟缸里。大手一挥立即打断我的话,‘不能杀!’他说,‘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女匪首,又是少数民族,杀了岂不可惜?人家诸葛亮擒孟获,就敢于七擒七纵。我们擒了陈大嫂,为什么就不敢来个八擒八纵?连两擒两纵也不行?总之,不能一擒就杀!’”
不久,贵州军区专门发了份红头文件《关于释放匪首程莲珍的指示》。1953年6月5日,在惠水县城关镇召开了数千人的群众大会。由法院院长宣判,当场释放了程莲珍。 程莲珍由此而被人称为“女孟获”。 程莲珍被释放后,在清匪反霸中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 她经常身背斗笠,怀揣干粮,风餐露宿深入到长紫惠地区的崇山峻岭中,寻访到匪队踪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宣传共产党的宽大和民族政策。深入到匪队藏匿的山洞密林,努力说服他们缴械投降。在她的配合下,一些匪徒纷纷走出深山密林,投降自新。
据统计,她一共劝降了20余名土匪、5名匪首,帮助收缴了30余支枪。 “老奶奶,我叫毛新宇,毛泽东的孙子。”毛新宇贵阳约见“女孟获”,三代人演绎两出人间奇情 贵州军区将程莲珍安置在惠水县一个布依山寨居住。当地政府不但给她分了田地、住房,还特地从贵阳一农户家中找回她失散数年的女儿。母女团聚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程莲珍没有再婚。 1957年,贵州省公安厅长吴石来惠水县检查工作,得知母女俩生活艰辛,经同有关部门商议决定后,将她们迁回惠水县城居住。因程莲珍有一手漂亮的缝纫手艺,便被安排到县缝纫社工作。1960年7月,程莲珍当选为惠水县政协第一届委员,后历任二、三、五、六届委员。1984年9月,当选为五、六届政协常委。
“文革”中,程莲珍受到冲击。女儿这时已出嫁,她独自人一人被下放到一个布依山村被监督改造。8年后,在各级领导的干预和帮助下,得以返城。 1996年5月,在贵州遵义纪念红军长征胜利60周年期间,毛泽东主席的孙子毛新宇在母亲邵华将军的陪同下,特地在贵阳点名约见了程莲珍。 此时,以她为生活原型改编的电视剧《布依女》,收视率正高。接到通知的那天,老人正卧病床。惠水县县委书记和县长双双来到她家,告知说“程委员,有位北京来的同志要在贵阳见您。可是,您老的身体情况……” 没等两位领导把话说完,她坚决表示:这么多年,从中央到地方,各级领导都认真贯彻执行了毛主席的指示和民族团结政策。对此,她一直心存感激,所以,即便是身体不舒服,也不能令首长失望。 于是,在县委书记和女儿、女婿的陪同下,她来到了贵阳。那天,在贵州省委的一间会客室里,她刚一跨进门,就见一位身着少将军服的女军人和一个胖胖的小伙子笑咪咪地拥住了她。 那个小伙子留着板寸,穿一件黑色的茄克衫。他挽扶着程莲珍坐下后,忙俯声说道:“老奶奶,我叫毛新宇,毛泽东的孙子。” 程莲珍霎时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毛主席的孙子会来约见她。
这时,那位身着少将军服的女军人也热情地说道:“老奶奶,在北京时,我家的毛毛就吵着一定要见你。” 贵州省委的同志忙介绍道:这是毛新宇的母亲邵华将军,母子俩是特地从遵义参加完红军长征胜利60周年的纪念活动赶来贵阳的。 程莲珍这时显得有点局促。见此情景,毛新宇真诚地说道:“老奶奶,我一直有个心愿,来了贵州一定要亲眼见到当年爷爷点名释放的女孟获。”
“不好意思,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当年对我的宽大。”程莲珍激动不已,心里暖融融的。 岁月沧桑,仔细端祥,细密的皱纹和老年斑已盖上了她白皙圆润的脸,青春于她而言,已是遥远的过去,但程莲珍年青时的美丽依稀可辨。
只是程莲珍并无如人所传言,做了个体户,开了饭馆,发了大财。相反,她和女儿女婿住在一起,每月靠领取贵州省有关部门特批的150元养老金安度晚年。 纵观程莲珍一生,从另一个侧面,也证明历代没有谁能像共产党这样襟怀坦白地处理好纠葛如麻的民族关系,使中国56个民族和睦相处,呈现出亘古未有的团结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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