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兰。能不忆江南?——白居易《忆江南》
梦里江南,最初是少年时读过的古诗词。写在古诗词里的江南,想象中是位轻烟含愁的女子,在烟花三月的时节,荡舟于接天莲叶之间,映日荷花之下,采莲曲回旋其中,是吴侬软语,格外有一种柔媚,那柔媚正是江南水乡的柔媚。
到了后来,看金庸的《天龙八部》,才知这想象毫无道理。江南水乡的采莲场景,在生长于斯的金庸笔下,是一色的明朗愉悦,唱着采莲曲的女子,是殊无轻烟含愁之态的,吴侬软语,怎搁得住一个“愁”字?所幸还有个王语嫣,金庸将江南女子的秀雅聪慧,全写在了她的身上,轻烟含愁四个字,用在她的身上,到底是不为过的。可王语嫣是大家闺秀,江南水乡的女子,大概还是得像阿朱一样,带一点自然清新的气息。
但这仍然是想象,是我梦里的江南,在文字中看到的江南。
我带着梦里的江南,来到乌镇,来这里寻一个江南水乡的梦,圆一个江南水乡的梦。
站在宽阔的水泥面广场,一眼望去,便是黑瓦飞檐的一道门廊,气宇不凡,飞檐的顶端,上书“乌镇”两个字。那字想来是铜铸的,却是黑色的底子。
广场正前面,是一组人像雕塑,因为隔着围栏,无法亲近,不知是泥塑的还是铜铸的,漆成一色的黑,表现的却是江南水乡寻常百姓的生活场景:一泓池水前,老幼妇嬬,洗衣浣纱,担水网鱼,全然是日常生活的气息,人物形态亦栩栩如生,却不知为何漆成黑色的底子,想来是与那“乌镇”两个字的黑相匹配。
我梦里的江南水乡,是绿油油的,是流光溢彩五色斑斓的女子的裙裾,飘摇于和风细雨中,是柔媚到极致的一片流动的光亮的色彩,是容不下一丝一毫的黑的。可眼前这黑,这雕塑的黑,这屋瓦飞檐的黑,是这样的凝重。
我看到乌镇的第一眼,心里就惊叹:错了,错了。可是,我不知道是什么错了,是我梦里的江南错了,还是乌镇呈现给我的这个江南错了。
我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进去,走进那道门廊,走进乌镇两个字里去。那里面,有一个古老的江南水乡,一个江南水乡的传说,在等着我。
触目便是那些清末便遗留下来的民居。房子密密匝匝,一间挨着一间,几乎分不出哪道门是哪家的庭院,哪道门是谁家的后门。房子以砖混和木质结构为主。江南水乡雨水多,屋顶的坡度一律很大,便于雨水的排泄。这些民居给人的整体印象,不甚开阔,结构小巧复杂,偶尔见大户人家的房子,会多出几间庭院或者回廊。
从民居的拥挤程度,可以看出,这里曾是人口密集的中心,那种鸡犬相闻的生活,在历史的时光隧道里,曾经有过怎样的喧嚣和灿烂呢?而今,这里被划为文化保护区,居民都乔迁出去,一切归于宁静,只留下一片古朴。我们看到的,其实是历史,是江南水乡一个历史的模板,并非是现实的江南。
作者:d0240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