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蚂蚁:
这首歌的歌词,除了“爱你一切,一生不厌倦,你的柔情,象晚风阵阵吹上去,上去;爱你一切,一生不厌倦,我很痴情,怎么能把你忘记?”这些口语句子外,其他全部都是德保县民间流传已久的佳句,并非我和哦德(med)所创作的(所以从这点上说,主帖的“词:阿德、红棉树”应该有商榷的地方),所以并不存在“兩位作詞者都不懂如何很有技巧的要女方送鞋”的问题。如果这首歌的歌词不是德保民间流传的佳句,其实我想凹凸乐队也不会好意思将之冠名于“德保情歌”四字。
你的疑问,其实也道出了德保和靖西两县山歌文化的些许相异之处。德保和靖西虽然是同一个土语区并且语言文化关系密切,长久以来文化互相促进和合流,形成了南部壮族文化中心之一的德靖文化区,但是两县的传统山歌除了主流的同质,却还有不少异处,所以两县民间对歌向来也是一直求同存异的。与靖西下甲山歌“诗那”讲究在对歌中对趣味性的高度自觉、在娱乐听的同时表现智慧相比较,德保山歌(诗府)一般要求成一个套路,机智中的伦理诉求,所以,习惯了靖西山歌的人如果不同时熟悉德保山歌,未免会有异议。我想你的那位阿姨应该是属于那些不太熟悉德保山歌歌路的人吧,记得前段日子在靖西安德,我也将这两段诗歌唱给了包括你干妈在内的三位协助你巫词记录和翻译的大妈听了,她们都觉得这两段诗歌是佳句,并且也当场唱出了靖西诗歌(山歌)当中与这两段诗歌意思几乎一样且诗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诗歌来(不过具体如何说我倒是忘记了)。
另外,山歌中除了语言比较含蓄的普通对歌之外,还有比较露骨的“slei naen(son)”(naen或son在此都表示“与性有关的”之意),描述的东西即使是隐喻的也是直接指向“性”的话题,这种山歌在一般人眼中会被视为没有教养,但是它在民间的流行却也还是不争的事实。当然,《德保情歌》里面的两段传统句子,根本上并不属于 slei naen 的范畴,但也有人将第二段的第二句联想成 slei naen ,这些人的理由是既然是男人希望女人给他自己做双鞋子,那“穿鞋”的动作就隐喻了男女的性事,但这在歌手的立场上看来,却是一种牵强且无聊的解释而已。
另外,“界不同界”也是民间流传已久的佳句,正如我在本帖7楼所解释的那样,其实还省略了后面的三个字 yoys leuxngauz(即“失望”的意思),med贝侬在创作这首歌曲的时候,我曾经建议他不要省略这三个字,但是他解释说因为是民间流传已久的情歌佳句,民间的说法也经常会省略后三字,这首歌省略后三字并空出了三个节拍(许多人都没有注意到这点),目的也在于让听众自己附和自己唱,实际在2005春节德保靖西贝侬歌会上,凹凸乐队演奏这首歌时唱到这里的时候,在台下也有许多人大声附和,唱出了“yoys leuxngauz”三字,说明了还是有很多人熟悉这个套路的。
前面说了,既然德保北路山歌一般要求成一个套路(并讲究在机智中的伦理诉求),所以“界不同界”其实也是一种套路,不必深究背后引申出来的矛盾话题(即习俗不同),而且“界不同界”在此的深层意思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失望之情,是求歌一方对被求歌那方对自己不应答、或者对双方情谊没有办法继续下去的一种感叹,意思其实是侧重于心情(即被省略的三字),而不是套路本身所描述的东西。更何况对歌的对方并不一定德保北路山歌的人,如果这句山歌应用于德保北路山歌对德保南路山歌或者靖西下甲山歌,那不是更传深神么?至于“屬於異國戀情最後分手的理由”的这种想法,歌者本来不会有这个意思(因为歌者几乎没有这种机会),但是应用到描述无奈的异国恋情,难道不也是很贴切的么。总之就是一个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