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散文）

勒布农

	偶像（散文）        父亲有个发小叫王小菲，和歌坛天后王菲差一点同名同姓。因为比父亲小一岁，在自家兄弟里又排行第N的缘故，从小我就叫他N叔公。        小时候，N叔公给我的几点印象很深刻，一是没说过粗口话和黄段子，二是通情达理,从没和人吵过架人，三是遵纪守法，没干过偷鸡摸狗之类的缺德事。更重要的是，N叔公还是个风雅之士，吟诗、作对、填词、写毛笔字，乡间文人会的事他都会。总之言之，N叔公是个难得的好人、雅人。       二十二岁时在某工地打工，无意听过同室工友说N叔公是个坏人，生活作风很不检点，曾经和单位某某女同事有暧昧关系。后来又不止一次听村里知情人说：早在大队（现在叫村委）里当会计时，N叔公就和几个同事偷集体的鸭和鱼来做下酒菜。后来去了县城某单位，如果不是因为生活作风有问题，现在大小也是个正科级领导。听了这些传言，起初不敢相信，但是人家说得就象亲眼看见似的，这才不得不相信。从此以后，我开始留心起N叔公的言行举止来。       二十年前的四月初八陇垌节，正当村前旷野上处处彩旗飘飘，人人喜气洋洋的时候，突然传来惊天噩耗：距离村口河面几公里的下游水域，发现一具尸体浮在水面上。死者不是别人，而是N叔公，死亡原因被公安部门确认为自杀。消息就象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半天时间，就传遍整个三颜镇的大街小巷和村村寨寨。据说，N叔公做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不料被人知晓，羞耻难当，考虑到后果的严重性，只好自己了断。        N叔公走了，有人摇摇头说可惜，也有人是恶贯满盈罪有应得。而对于我来说，这个貌似“满满正能量”，实际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象一个被盲目崇拜的精神偶像，在信徒心目中顷刻坍塌了。        其实，在我心目中，曾经象N叔公这样的偶像不止一位，到了最后，也都无一例外变成了“呕像”，和父亲一母同胞情同手足的D伯父就是其中之一。据说他青年时代被反动派当局抓壮丁，后来打了败仗，逃难进了一个村子，没料到村子里住着革命队伍。从此，他弃暗投明，走上革命道路。解放后，D伯父走出军营脱下军装，成为南下干部。退伍后，D伯父换了几种工作，进过几个单位，直到离世为止，都一直享受着国家某种特殊待遇。        有着这么一位响当当的亲属，不仅仅是家里的荣誉，还是那氏宗族和整个雷沙村的骄傲。因此，未谙世事的孩提时代，D伯父成为我心目为数不多的偶像级人物。和村里小孩争论难分输赢时，往往一说“我家有个在那德县城的D伯父”时，哪怕他们再有道理，多半是再也不敢顶嘴。成年后的我，曾经不止一次有过为D伯父写回忆录的念头，并且多次为此而非正式走访过当年的知情者。他们都说，年轻时候的D伯父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和东村某甲，西街某乙等几个“烂仔头”，整天斜跨着驳壳枪看守赌场，在本地非常有名。民国时期，兵荒马乱，受雇于大户、商铺看家护院的打手（现在叫安保人员）荷枪实弹纯属正常，不一定有涉黑的嫌疑。但是，没有浑身好功夫，谁做得了打手这行当呢？ 有了这么好的身手，投身革命阵营，想不成为战斗英雄都难，我因此对D伯父益发敬佩起来。        在D伯父离世若干年后，D伯父的发小刘三哥亲口披露了D伯父早年的诸多往事，其中包括一件难以启唇的风流韵事。他说，D伯父在县城某商铺当保镖时，曾和老板的二姨太眉来眼去，好多次趁着老板外出时偷情。后来奸情不慎败露，他连夜逃回老家，才拣下一条命。刘三哥是全村公认的老实人，一辈子没对任何人说过半句假话。        听完刘三哥的讲述，才知道D伯父原来也有沾花惹草的恶习，于是，续N叔公之后的又一个“偶像”瞬间坍塌，立马蜕变成眼前的“呕像”。我百思不得其解，总感觉到这么多年来，似乎生活在欺骗之中。后来，随着阅历不断增长，对人生间百态有了一定洞察力，这才渐渐理出头绪来。不可否认，很多偶像确实或在某个领域表现突出，或精通某项技能，或是行业领军人物，或在当地有一定社会影响力，人们出于种种目的而刻意将之神化，甚至当成偶像来崇拜。殊不知这些所谓的“圣贤”，只要肯剥开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就能找出不少短板来。他们不是脾气暴躁蛮横无理，就是做事拖泥带水，却老爱斤斤计较，还有的穿戴邋遢，还满口污言秽语，除了某些强项，和大多数凡夫俗子并没有什么两样，正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全国有名的如徐志摩、成龙之流，单看私生活方面，就是非常典型的渣男，底层草根如稍通文墨的三流文人N叔公，还有身为人民公仆的D伯父莫不如此。        其实，许多偶像本身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偶像，面对“大师”、“某某家”等名不符实的头衔，大多都能保持清醒头脑。然而，不知是某些所谓的“行家”、“高手”吃错药，抑或是他们的头脑本来就有点贵恙，听着极不负责任的奉承话，竟然一个个忘乎所以飘飘然起来。有时，未见得被人当成偶像者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一般人缺乏相关鉴别能力，导致他们“错把野鸡当凤凰”的现象屡见不鲜。在县级内刊发表几篇“小豆腐”，愣是给扣上一顶“著名作家”的帽子；和人聊了几句堪舆学掌故，旁听者便误以为他精通风水；胡乱写几个毛笔字，运笔用墨无一是处，章法行气也不对头，却被奉为书法大师。很多人就是这样被别人偶像化，或者把别人这样偶像化的。        自己把某些人当成偶像的同时，另一些人也把自己当成偶像，相信很多人都碰到过这种情况。半年前，由于经常在几个书画群里搬砖，有些群友误以为我是名人大腕，都纷纷点赞，有的还加我微信，弄得我十分尴尬。有位爱好书法的群友甚至专程上门拜访，予以重金求我墨宝，我如实相告：我哪里懂什么书法，胡乱涂鸦罢了。但是，对方死活不信，非要我赐他佳作不可，多次拒绝后拗不过面子，只好写了。       字写完了，尽管连自己都觉得别扭，但是人家还是如获至宝地收下了，还赏我一笔不菲的润笔费。群友说：认识你这个民间书法名家真的很荣幸，这幅墨宝将作为镇宅之宝悬挂书房，供亲友欣赏。本以为群友只是说笑罢了，没想到不久，他果真拿去装裱，裱完挂在书房里，还郑重其事地请来十几位朋友，搞了个小型的“安龙”仪式。从他发来的微信图片、视频里看到，其中有两位朋友曾经荣获全国性书法比赛奖项。        我真不明白，这幅状如乌龟趴地的所谓“作品”有什么值得他青睐，如果这两位精通书法的朋友实话实说告诉他，“这哪里是书法，分明就是陋嘢货，根本就是分文不值”时，他心里到底是何等滋味？        想到这里，我真后悔当初给他写字，让我的陋嘢货公诸于众，更后悔以前在群里过于无遮拦，不分优劣不辨真伪就信口雌黄，让许多群友都被以为我精通书法，是行家里手，还让他们错把我当成偶像来盲目崇拜。                                                                                                                     2019年7月11日

土著虎尾

	文章有故事性

勒布农

	土著虎尾 发表于 2020-5-27 08:37 文章有故事性 关注我们地微信公众古厘文艺沙龙、文艺壮乡了吗，贝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