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相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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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相轻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譬如我等，大学同学，文学专业，提起写作，个个牛逼，彼此相轻。

        当年我们考上大学，是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之前因为“文革”动乱，高考被取消达十年之久。开始恢复高考之初，积压的人才喷涌而出，能考上大学的都有两下子。比如我们班里，不少同学语文几近满分，其中作文竟然有满分。仅从单科语文分而言，这些人完全可以读北大中文系。然而，他们的数学分却让人笑掉牙——O分。这是因为动乱时期无课可上，语文可以自学，数学则不可瞎捉摸。

    有幸跟这些人同学，自然能向他们学到不少知识；不幸跟这些牛人同班，也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在那特殊年代，班里同学年龄悬殊，我等几位应届生十六岁，许多同学大我们几岁甚至十几岁。说起写作，班里只有一个人敢说话。他在上大学之前已发表诗作，上大学后成为全区有名诗人，且经常收到每张数元的稿费单。要知道，当年国家包了我们每月17.5元伙食费，还发给3元困难补助金。那年头，看一场露天电影5分钱，吃一碗素粉8分钱。班里还有一位年轻同学，他不知天高地厚，也嚷嚷着要写作捞稿费，于是每天写一篇短小说，不断投稿到报社去，还许诺领到稿费后请舍友吃红烧肉。然而，其他同学要么笑他“学生腔无病呻吟”，要么挖苦他“做红烧肉的猪还没配种吧”？不说也知道，直到大学毕业，舍友都没闻到红烧肉的味道。

    同班同学，彼此默契，不比文学，倒也相安无事。然而，中文系文学风流才子与政治系未来政治家之间，却爆发了一场轰动校园的大辩论。大辩论口诛笔伐，争议的焦点是对将来实现“四化”的描述不同——未来政治系家说，到实现“四个现代化”的那一天，我们要让全中国人民吃饱饭，穿得好，有房住；中文系才子说，到了那一天，我们要用黄金打造一座厕所，让人们方便时也被“照得心里亮堂堂”。

    这下子闹成了水火不相容，政治系人贴出“不但想法可笑，而且浪费国家财产”大字报，中文系人也回击道“指望没有想象力的人，是实现不了四个现代化的”。

    ……

        事情已过去几十年，孰对孰错已无关紧要。有一点倒是值得说下：如今快要实现的“四个现代化”，其目标确如当年政治系人所说，国人有吃、有穿、有住。而中文系人的美好比喻，似乎限于丰富想象却无现实意义，如今房价飙上天，再说用黄金建厕所，不被民众砸砖头才怪。

    暗自观察当年同学，发现堂堂中文系毕业的，最终在写作上有所成就的寥寥无几。唯有当年要请舍友吃红烧肉者，如今倒是真的成为报刊专栏作家，还经常受邀上电视台担任嘉宾。而当年入学时那些语文分可上北大的，如今搜遍百度也找不出他们写的一篇文章。近两年来，这些人已纷纷老去退休了。

    至于我本人，走出校门后，不时偷摸着写点短文，直至后来将拙作结集出版，也不敢将消息告知全班，仅仅透露给个别“死党”。

    一位政治系的同学看过我的书后，真诚地说：“把自己生活的酸甜苦辣写成文字，你比我强。我写了一辈子公文，却没有一篇属于自己的文章。”

        另一位中文系同学一篇文章都看不完，就把书扔下说：“在中文系人的眼里，这些不能叫做文章，中国当代作家中只有巴金等个别写的才叫文章。”

        文人相轻，退休依然。我这位同学已从中学教师岗位退休，却一如读书时爱指点江山。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心里暗笑他：老都老了还嘚瑟什么，却干笑着不敢吱声。

越裔引强

真文人相轻倒是无妨，就怕不是醋又装酸的“文人相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