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战血液史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为响应欧洲战场德军的攻势,在亚洲发动太平洋战争。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并向南洋群岛各国进军,企图攫取战争资源的供应,以〔大东亚共存共荣〕为口号,将南洋一起划入其所谓〔共荣圈〕之中,他为其蓄意侵略,逐步占领的蓝图,尤其对越南,更视为首先下手的对象。
越南过去是中国藩属,清末中法战争后,才沦为法国的海外殖民地。地处亚热带,终年气温温和,土壤肥沃,物产丰富,蕴藏的天然资源更多。东南濒海,西接棉寮,北部与中国广西,云南毗连。
中国对日本抗战中期,沿海各省尽为日军占领,友邦援助中国的军事物资,转由越南北部海防港口运到河内,然后由滇越铁路运到中国西南大后方。日军为扼杀中国这条接济路线,所以越南成了他们南侵第一个非占领不可的据点。日军南侵,正是法国在欧洲西战场节节失利,一败涂地,巴黎己岌岌可危。日本乘机以军舰直驶海防和头顿港外,向法国的越南总督戴古中将,提出最后通牒。
日军要求〔和平进驻〕,限廿四小时内圆满答复,否则以武力解决,炮轰河内及西贡,并强行登陆,展开屠城,来个玉石俱焚。当时在越南的法军,正是兵微将寡,所训练的越籍士兵,又无作战经验,实在不堪一击,无法与日本抗衡。越督戴古在强敌压境下,急电回国请示.当时巴黎己成火海,满目疮痍,戴高乐自顾不暇,更无力调兵东来,于是覆电戴古,着其自行决定,权宜应变,委曲求全。戴古无奈,祇得答允日军开入越南。
日军进入越南后,利用市镇郡县,乡村的低级行政权,交越南人执掌的机会,鼓吹越南人的排法风潮,煽动越南人反奴化的仇法举动,给与越南人可以任意杀戮法国人以复仇雪恨的自由.这种复仇运动展开之后,法国军民死伤甚众,连法国的妇孺也难逃劫运。
同年五月,轴心国已呈日暮穷途,盟军攻破柏林,希特勒自杀.日本唱独脚戏,犹作垂死挣扎,后来慑于原子弹威力,八月中旬宣布投降,至此所谓〔大东亚共存共荣〕的南侵美梦,粉碎无遗。
日本宣布投降,盟军最高统帅部下令,所有各地日军,须集中候编遣返。越南北部方面由中国政府指派第一队国军司令卢汉莅越接收,越南南部则由英印军负责接收。全部日军缴械后,被关入集中营,身上除衣服外不准携带任何一物.日军早知有此一着,乃在入营之前,纷纷将以前搜刮所得的财物,分赠越南民众,或嘱托代管。
当时大发日本战俘意外之财的,以越南风月场中的女子为最多.至于枪械、弹药、武器则多数流入越南军阀与士兵之手,这是日军蓄意种下的祸根,认为反正迟早必须缴械,不如在未缴之前,作慷慨的赠与,为日后作阶下囚时,希望获得越南人的特殊照顾。焉知此举正是后患无穷,尤其北越方面,更造成越盟势力的坐大。
英印军接收南越,以战胜者姿态自居,招摇过市,作威作福,路人遇着如不鞠躬敬礼,便遭毒打。对富有者,更乘机诬以罪名,滥拘勒赎。又以搜查军火为名,将居民驱出屋外,然后翻箱倒匣,恣意洗劫一空。常藉深夜检查户口为名,登堂入室,搜索女子,集体轮暴,为非作歹,层出不穷。而他们的臭名劣迹,为盟军最高统帅司令所闻,不久便返印度。
接收越南的盟军撤走,法军便卷土重来,以为可以重温殖民地统治者的旧梦。但已今非昔比,时移势易,早年越南人日被日军激起〔反法,独立〕及〔民族自主〕运动,对法国人已由厌恶而痛恨,于是发生〔为独立争取自由〕的抗法战争。法军低估其实力,以为一定势如摧枯,不堪一击,于是尽遣精锐之师,扫穴犁庭,大追穷寇。不料此举中正越共安排诱敌深入之计,在奠边府山谷四面受围,主力军沿途被截,不能赴援,谷中法军,受如雨的炮弹轰击,死伤枕藉。越共巨炮,藏在沿谷四周山洞中,法军召集轰炸机助阵,也无法对越共炮位炸毁,出谷之路堵塞,谷内法军遂成瓮中之鳖,伤亡殆尽而无力再战,只得接受日内瓦协议,退出越南,给越南以自主独立,并暂以北纬十七度为界,南北分治。
法军自越南引退,北越就沦入越共之手.当时越华侨民,纷纷南撤.交通工具由国际红十字会及美国军舰协助,将难民运到南越。当时难民之中,不少在北越有田有地,家财万贯,全部放弃所有,举家南迁。他们宁愿南撤过贫苦生活,也不愿在共产党的政权下求生。大批难民南撤,南越政府安排处置,大伤脑筋,南越荒地仍多,择地定居,垦荒立邑,大致不成问题。但在难民未获得工作时,救济当前困境,急不容缓。幸而友邦人士见义勇为,金钱,药物,食品,用具大批运到。不过发难民财的也就应运而生,乘机从中谋利,救济品实际到达难民手里,已不知打了若干折扣,贪污风盛,殊堪叹息!
华侨南撤难胞抵达南越,当地侨团,侨领,殷商,立即展开救济,先征用学校医院作临时收容所,暂时解决居住问题。然后在堤岸近郊的平治地区,兴建新村作南撤难民住所,因投奔自由而命名为自由新村。并由各商号安插难民工作,或贷以资金,作小贩谋生,充分表现了同舟共济的精神。
保大是嘉隆皇朝的储君,留学巴黎时已习染奢华生活。为人个性豪爽,挥金如土,在花都攻读时,已是风流种子,倜傥不群,后来奉召归国完婚,娶了南方皇后。在继承大统不久之后,正值二次大战末期,越南政海波涛汹涌,流亡海外的知识分子,纷纷返国组织政党,倡言民主,筹组共和。
保大当时对内正受反对帝制的风潮所困扰,外受共党武装坐大的威胁,更受法国的压力。以前只知贪图逸乐,征歌逐色,沉醉声色犬马之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从来没有励精图治的意念。如今面临大时代的洪流,自知无此雄才大略,乃敕令首相陈文友掌理朝政,全权处理国事。自己学得逍遥,遁迹中国昆明,桂林等地,寄情山水,自我陶醉。后往香港作寓公,流连歌台舞榭,夜夜笙歌.法国人对保大,一直支持与豢养,他在海外的一切支销,全由法国负担。
后来由香港赴法国,在里昂的花园别墅也是法国政府所赠。这是法国以长线钓大鱼的方式,希望日后越南保有半壁江山,嘉隆皇朝不倒,则保大始终为其傀儡,法国也可得回半个殖民地。可惜这种如意算盘,结果反成了赔本生意.陈文友以先朝元老资格,有良相辅国的忠心,但是地方军阀,与土豪劣绅勾结,朋比为奸,割据称雄,不受臣服,陈文友无法应付,迫得请辞。保大改派阮文心组阁,阮是亲法派,以为有后台老板(法国)支持,拜命后,以大刀阔斧手段,冀振声威,便任命其子阮文馨为参谋总长,掌握兵符.阮文馨初年毕业法国军校炮兵科,参加法国驻北非军团,领少校军阶,曾在西欧战场随盟军作战,光复马赛与土伦,屡建奇功。战后退伍返越,追随乃父,为祖国效力。
当时在野政客与知识分子,掀起反法高潮,以打倒殖民复活为口号,抨击阮文心内阁为法西斯余孽的走狗内阁,有几位阁员洁身自爱,拒不赴任,甚至阮文馨旄下的士官,也倒戈相向,在众怒难犯之下,阮文心又挂冠而去。保大看到屡易阁揆,也未能安定政潮,挽回颓局,在无计可施之中,美方推介起用一反共人士执政,希望暂时缓和局势,平息众愤,于是授命吴廷琰出任总理。
吴廷琰曾任阮朝吏部尚书,是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奉行独身主义,终身不娶.为人颇工心计,深谋远虑,雄才大略,智能过人,却刚愎自用,主观太强,有独裁倾向。吴廷琰持独身主义的传说有二:一是他本人实乃天阉,不能人道;二是他曾经失恋,琵琶抱向别人弹,爱人竟移情其弟廷柔,于是恋人变弟妇,因而愤恨天下女儿多薄幸,乃誓言终生不娶。吴廷琰任尚书期间,鼓吹民族运动,附和自主独立,遭法国以叛逆罪监禁,后被判离境出国,时人称之为爱国志士。当他接受咨询时,美国允为后援,握有美援王牌,才返国走马上任。
吴廷琰返越接任总理时,国内正是军阀纵横,群雄割据的局面。地方势力的形成,部份是以前在法据时期参加军伍的土著士官,利用日军撤退时遗下的武器装备,纠合地方土豪劣绅,及收容一些为非作歹,犯有前科的通缉犯和亡命之徒为干部,而组成乌合之众。
其中势力最大的是正兴区平川派的黎文远.其次就是东川省和好教的郑明世与黎光荣。及西宁省高台教的范公稷与阮芳.地方军阀割据称雄,尚未直接对吴廷琰有严重威胁,只有阮文馨的跋扈纵横,视总理如无物,成为吴廷琰心腹之患。阮文馨是前总理阮文心之子,位居参谋总长,也就是保皇党的核心人物。吴廷琰新阁组成,阮文馨榜上无名,忿而抗命不允移交职权,因为他有武装力量在手,吴总理也莫奈之何,于是演出秦庭哭师一幕,向保大陈词,声泪俱下,力言非有全权,实不能为陛下治国兴邦。保大无奈,姑允所请,电召阮文馨到巴黎述职,阮文馨对保大忠心耿耿,不敢违抗君命,乃带愤登机而去。阮文馨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后,吴廷琰立即改组参谋部,把阮派嫡系的亲信,分散调往各军区,于是阮氏实力顿除,不再形成威胁,才得专心致力于扫荡群雄的安排。扫除军阀,第一对像是黎文远的平川势力。
黎文远排行第七,人称〔七远〕,他的平川部队盘据范围,最接近首都边缘,在正兴运河对岸,与西贡只一水之隔,有丫字形的贝当大桥连接其驻兵总部,距西贡仅半小时的车程。正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声,首都之内岂容别派胡来,所以吴廷琰扫除军阀,决定先向〔七远〕下手。〔七远〕是保大的不贰之臣,保大也视如心腹。阮文心任总理时,〔七远〕就担任平川特区司令,领少将衔,他手下的哼哈二将,赖有才,赖文灿,分掌警察与公安总监,在首都算是灸手可热的风云人物。〔七远〕获得保大特准在堤岸华人区市中心开设〔大世界赌场〕以筹军饷,使平川部队自供自足,每月并将盈利部份汇到法国,供保大挥霍。
吴廷琰欲除〔七远〕可惜身边无大将之材,因此雇用了黄亚生将军,领导其本部的侬族兵团,进攻平川,攻入平川总部之后,发现黎文远密室中尚有钞票千余铁箱,外有大世界赌场的封条,这笔赌场的造孽钱,便全数取出犒赏有功兵士,于是每一侬兵都发了一笔横财,皆大欢喜.侬兵的英勇争先,冲锋陷阵。当时吴廷琰曾许诺:〔攻破平川,可尽分所得。〕所以人人拼命,便加速了平川的崩溃。平川总部被侬兵攻破,经炮火洗礼,面目全非。在密室地窖里,仍囚禁少女十余人,都已吓得面无人色.细询之下,都是良家妇女,被平川爪牙掳来,囚禁于此,以供〔七远〕每晚选取作乐。(传说当年香港粤剧红伶,芳艳芬也曾被强行邀请到平川总部作客,幸得脱身,星夜逃亡返港)至于〔七远〕所豢养的七只巨虎,在枪林弹雨中全部中弹毙命,后来在笼中发现李佳衡的遗物,才证实他已遭〔七远〕所害.吴廷琰扫荡平川之后,和好教也因郑明世阵亡,副将黎光荣心灰意冷,解甲归田,隐迹东川故乡,于是群龙无首,部队被收编分调,和好教便形同瓦。而高台教总部远在西宁,教主范公稷年老体衰风烛残年,不足为患,副教主阮成芳见大势已去便看风转轪,宣誓效忠政府,获吴廷琰慰留在内阁中任虚有其名的闲角,实际上等于软禁。
至此,吴廷琰的隐忧,及各教派军阀,全部烟消云散.当他扫荡群雄之后,颇有汉高祖作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替他打稳江山的侬族兵团,表面上奖偿有嘉,实是怔忡于怀,怕留为后患,早存解决之心;适逢高原地区之山胞,与地方军队发生磨擦,以支持为名,分调一连侬兵前往邦美蜀一带镇压,另一连远调昆嵩省戌防,其余一连分散编入各单位整补,兵团将领则留在首都,另有任用,也等于软禁,俟机清除。幸而黄亚生洞悉先机,明哲保身,无心仕途,不问世事,才免遭杀身之祸。黎文远乘乱逃脱,如漏网之鱼,越过芽皮郡,遁入隆海荒林,销声慝迹,身无长物,补给困难,有如丧家之犬,也知非久留之地,便化装逃到头顿港湾劫得快艇,直驶公海,后遇瑞典商轮救起,送往香港,(相信是第一个抵港的越南船民)后得法国使馆协助,飞往巴黎,面谒保大告御状。吴廷琰即总统位,当上南越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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