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族教授、博导蒙元耀访谈：双语教育是濒危语言保护的有效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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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语教育是濒危语言保护的有效途径
           
            来源：广西民族报 http://www.gxmzb.net/content/2014-08/29/content_7743.htm





        简 介 蒙元耀 博士，壮族，广西马山县人，2002年毕业于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获博士学位。长期从事广西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及壮汉双语教育研究；历任广西壮族自治区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研究室副主任、主任、机关党委副书记等。2006年2月从海外引进到广西民族大学，受聘为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任壮侗语言文化研究所所长、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重点学科带头人，负责国家财政部、教育部重点扶植的壮语文特色专业建设和博士点建设等。参与的研究工作有《汉壮词汇》《壮汉词汇》《壮语词典》《广西通志·少数民族语言志》《壮汉英词典》等；独著有《壮语熟语》《壮语常见植物的命名及分类》《壮汉语同源词研究》《生生不息的传承——孝与壮族行孝歌之研究》《远古的追忆——壮族创世神话古歌研究》《广西隆林各族自治县语言文字使用情况调查与研究》等。在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50余篇，探讨有关壮侗语族语言、文学、文化、宗教、术语标准化、双语教育以及翻译等领域的相关问题。有多项成果获省部级优秀科研成果奖。

    一、广西的濒危语言

    广西境内的少数民族语言，依使用者的人口、使用范围和发展趋势等因素来考察，当以仡佬语、俫语、水语3种为最濒危，再者就是茶洞话、标话、五色话和京语。

    茶洞话是桂林市两江国际飞机场旁边茶洞乡的一种语言。茶洞属临桂县所辖。说这种语言的人分布在广西临桂、永福两县，没有自称或他称，以聚居地临桂县茶洞称之。人口2万余。民族成分报壮族或汉族。李如龙、梁金荣、陈海伦、李锦芳等学者曾调查过这种语言，认为是属于壮侗语族侗水语支的一种语言，跟侗语毛南语接近。

    标话主要分布在广东西部怀集县的诗洞、桥头、大岗、梁村和封开县的金装、七星等地，人口约7万，民族成分归入汉族，但其语言即标话，可归入侗水语支。广西贺州也有标话分布在平桂管理区沙田镇三个村委会：桥头村委会有40多人，大盘村委会的三圳村约有200人，桂山村委会约有300人。这些地方说标话的人祖先来自广东怀集诗洞。故贺州平桂的标话与怀集诗洞标话一致。这些人在家说标话，出外说客家话或当地的粤方言，是典型的双语或多语使用者。

    融水苗族自治县永乐乡有一种颇具特色的话，该语言使用者称之为“诶话”，即e55。他们的民族成分归入壮族，人口约1万人。因该种语言混杂有侗、苗、汉等数种语言的词汇而被称为“五色话”。陈其光、罗美珍、曾晓渝等学者研究了这种语言，认为是一种混合语。根据广西本土学者韦树关等人的研究，融水“诶话”（五色话）很多重要的特征词与壮语一致，操桂北土语或柳江土语的壮族人与之通话并不困难。且“诶话”具有壮语那些最重要的基本特征词，只是汉语借词较多，并多出一套清化音和一套送气音声母而已，因此应该把五色话归入壮语，列作第三个方言。

京族分布在北部湾沿岸，主要分布在广西防城港市的东兴，人口较少，据2008年的数据，广西现有京族人口2.36万。京族人民大多居住在东兴江平镇的公式尾、山心、巫头、谭吉、红坎、竹山等地。京族有自己的民族语言。因连片聚居，而且住地相隔不远，故京语没有方言分歧。在聚居区内，京族民众日常交往用京语。尤其是在公式尾、山心、巫头3岛上。不过，近年来外地的人进入京族3岛越来越频繁，经济贸易活动越来越活跃，京族人懂汉语说汉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竹山一带的京族已经转换语言，他们不会说京语，只会说汉语和壮语。

前边我们已经提及，广西境内最濒危的语言是仡佬语、俫语和水语3种。

    仡佬语是分布在隆林的一种珍贵语言。全国仡佬族有57万人口，但会说本民族母语的人数不到6千人。广西隆林境内的仡佬语分为哈给与多罗两个方言，方言差异较大，互相间通不了话。据2009年的统计数据，广西全区的仡佬族仅有3944人。

    广西的仡佬语主要分为三冲弄麻和大水井2个土语群团。隆林县德峨乡三冲村弄麻屯一带的仡佬族有300余人，母语为仡佬语（即通常称作“哈给”方言）。弄麻的仡佬语保持完好，那里的仡佬族仍以此为第一交际工具。村屯中的不论男女老少都使用这种语言。即使是外边嫁来的媳妇，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和磨合，她们也能说当地的仡佬话。所以，弄麻的仡佬族家庭百分之百是仡佬语为交际用语。

    隆林各族自治县德峨乡么基村大水井一带的仡佬族所用的仡佬语为“多罗”方言，人口约180多人。这一支系有部分人分布在岩茶乡者艾村湾桃屯，有140多人。能流畅使用这种方言的人明显呈现高龄化。一般多是50岁以上的老人。年轻人多数已经转用汉语西南官话。即便是老人，使用这一方言的人数也非常少。根据2006年我们在隆林的考察数据，县境内能说仡佬语这一方言的人已经不足100人。在县城里生活的仡佬族仅有8位老人还会说这种话。2012年我们再回访隆林时，这8位老者已有2人去世，1人偏瘫口齿不清了。

    广西的仡佬族里还另有一支自称为 p？33lju13（音译为“布流”或“巴琉”）的群团。周边其他民族称这一支系的人为俫人，称其语言为俫语或俫话。在广西，或许仡佬语和俫语就是目前最值得关注的高度濒危语言了。

水语属壮侗语族侗水语支语言，语言内部的一致性较大。根据语音词汇的差异，广西水语可以分为南丹土语和融水土语。两地的水族人民可以用本族语互相通话。

    南丹县的水族有1000多人，主要分布在六寨镇的龙马村、巴定乡的蛮卷、老街、陋里村以及八圩瑶族乡的塘浪村。这些地方的水语使用者明显呈高龄化现象。通常是中年以上的人才会说水语。青少年中只有个别人会说几句日常用语或一些简单词汇。多数年轻人都转用了西南官话或壮语。

环江县的水族也有1000多人。主要居住在驯乐苗族自治乡的镇北村、肯床村。环江的水族仍然使用水语。个别人还会说苗语。多数人兼通汉语西南官话。

    融水苗族自治县的水族有2000多人。主要分布在该县的同练瑶族自治乡的英洞、平项、罗洞、牡丹等村屯，滚贝侗族自治乡的朱砂村以及永乐乡的落高、落西、北交等村。融水的水族人以水语为母语，也兼用汉语西南官话。

    来宾市新宾区有水族2000多人，散居在各乡镇。他们的母语已经丢失，大部分转用汉语西南官话，少数人转用了壮语。河池市有水族700余人，都安瑶族自治县有水族近1000人，宜州市有水族1000余人，但这些地方除了老年人会说一些水语单词外，他们都转用了西南官话或壮语。

上述几种语言不但使用者少，而且处在强势或亚强势语言的包围之中。在市场经济快速发展的目前形势下，如何保障这些少数民族的语言得到保存与和谐发展，这是摆在政府和学界面前一道急迫的难题。

                     （因这里一次不允许发文字太多，只好接下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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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对濒危语言的态度

        从文化的角度来看，无论是哪种语言，它们都是人类发展历史上的知识结晶与生活经验的留存。保留语言的多样性即保持文化的多样性。然而，现代社会的交通发达，信息传播速度加快，人们的经济生活节奏也变快。特别是学校教育的发展，导致了少数民族语言的边缘化，其生存空间日益缩小，社会功能也渐渐萎缩。这种状况引发了人们的关注与思考。
    然而，对这些语言文化资源的流失，社会各层面的看法却不太一致。
    从国家层面来说，国家宪法和民族区域自治法对少数民族语言文字是保护的，是提倡平等对待和给予自由发展的。但在社会各阶层里，对民族语言文字的使用和保护，人们则有不同的态度。特别是对濒危语言的态度，更是不能形成统一的看法。
    一些人认为，语言的重要性就在于它是社会交际工具这一功能上。既然不用某一种语言来充当交际工具了，它自然要退出社会交际领域。就此而言，应该由社会成员来自己选择交际工具，无须为少数民族语言的消失来担心。
    另一些人以为，用不用本民族的语言，那是少数民族自己的事。只要少数民族自身不乐意使用，谁也没有办法。
    也有一些人觉得国家在加大力度推广普通话，再搞保护少数民族语言文化，纯属多余。
    悲观的人认为，少数民族的语言终归要被主流强势语言淹没，语言同化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抢救与保护将是徒劳的。
    不少关注少数民族语言文化的人觉得至少要重视少数民族濒危语言的抢救工作，对那些濒临消失的语言要抓紧描写与研究，尤其是制作各种语音录制资料，给后代留下一份可以视听的语言标本。否则将来面对这些民族我们将一无所有。

        三、濒危语言的文化价值

    一种民族语言从诞生到延续至今，它肯定经历了种种历史风浪的考验。越是那些使用人口稀少的语言，其历史价值就越发珍贵。因为那种少数民族的社会生活经验全都浓缩在民族语言之中，而这些少数民族的社会生活知识体系只有通过语言才能理解。人之所以不同于其他动物，关键有两点：一是会劳动，二是能把知识传给后代。从全人类的知识积累角度看，知识越丰富越好，所以全人类的语言品种丰富是一件大好事。
    就一般情况而论，缺少文字资料的少数民族，其历史和文化的全部知识就在语言之中。只有理解其语言，才能理解其社会历史和所有的文化内涵。换一句话说，少数民族的语言承载着他们的历史文化。语言得到传承，文化方能赓续。否则现实就跟历史发生断裂。
    除了充当交际工具外，语言还起到维系一个社区成员的感情纽带作用。同说一种语言的人，感情上一般比较容易沟通，原因在于语言起到了良好的沟通作用。少数民族语言在维系民族社区群体的团结方面具有不可取代的作用。
    语言作为一种文化资源，并不是谁想拥有谁就能够拥有。特定的文化环境和特殊的历史条件才能造就一种语言。所以，使用人口少的语言显得特别珍贵，濒危的语言资源具有唯一性和不可代替性。一旦消失，这些人类的文化财富就永远无法追寻。
    另外，从国家整体考虑，语言文化的多样性能提升国家的软实力。特别是在少数民族地区，假如不充分利用少数民族语言来实施政令，许多事情将因语言沟通发生障碍而导致民族矛盾。少数民族居住地方多半是国家的边陲地带，民族团结和睦有利于边疆稳定。
    无论是整个国家社会的进步或是少数民族自身的发展，都离不开少数民族语言的和谐生存与共同繁荣。设若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只能发出一种声音，那么多种类的少数民族语言都排斥在社会生活之外，要寻求民族和谐想必是很困难的。

        四、濒危语言的保护策略

    既然少数民族语言有上述种种价值，为什么它们得不到重视而陷入濒危境地呢？我们能延缓它们的濒危速度吗？我们能复兴它们吗？
    其实，要让少数民族保持他们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特色，又要让他们从社会进步中得到相应的好处，最重要的就是必须把教育事业做好。一个民族的经济、文化是否繁荣，人民素质的高低，关键要看教育事业的成绩。
    文化水准低下，肯定很难在社会中立足。现代社会的竞争，关键就是人才和智力的竞争。少数民族地区的经济文化发展滞后，实际就是人才严重匮乏所致。越是贫穷，越是无钱办教育。越无钱办教育，人才就越加缺乏而更加贫困。这是互为因果的循环怪圈。
    在广西，教育事业的发展离发达地区还有很大的差距，特别是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少数民族地区的中小学因办学条件艰苦，加上工资福利不理想，很难吸引优秀的教师到那里长期工作。缺乏合格的师资，又导致少数民族儿童学习质量低下。加上语言隔膜和思维、表达机制的转换障碍，少数民族儿童要在相同的学时里吸收同样教材的知识量，显然是力不从心。因母语和受教育用语不一致，少数民族儿童要得到同样的知识量，需要多付出更大努力。一般情况下，少数民族儿童要在同类学校里比同龄人慢一至两年才能掌握相应量的知识。
    少数民族儿童需要双语教育才能掌握文化知识，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化也需要自己的族裔来传承。根据双语教育理论，儿童的教育用语跟母语不一致时，最好是采用母语教育来开启他们的心智。母语教育是儿童基础教育的必要环节。目前我们广西少数民族地区能够配足合格的双语教师来实施双语教育的学校不多。合格的双语师资严重缺乏，从另一个角度也显示了广西的高等教育发展滞后。
    作为濒危语言保护的一个重要策略，少数民族高等教育应该重点考虑如何为少数民族地区培养合格的双语师资。目前民族地区各类人才都很缺乏，医生、教师、农科技术人员甚至兼通民族语言的民族干部都很缺乏。要保障民族语言得到有效传承，民族语言文字应该在学校正规教育里占有一席之地。使用民族语文来培养民族地区能用得上且留得住的实用型人才，这是民族地区高校的当务之急。
    使用民族语言文字来培养人才，一者可以提高少数民族语言的社会声望，二者可以让少数民族儿童自小就强化自身的母语文化，三者可以使用民族语文来培养师资和基层干部。只有借助民族语言文字来传承自己的民族文化，并将民族语言文字融入民族地区学校教育之中，并成为民族地区文化教育的重要内容，少数民族的语言才会得到真正的繁荣发展。

wenliqan

说得很好,但是高层是不会愿意帮助少民的,当然做做表面文章还是做一点的.

红河枫

Gangj ndaej ndei!

韦偃

壮文没有立法，一切都是空谈！来自: Android客户端

韦偃

壮文立法，执行壮语教育，这部法律太重要。民语委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来自: Android客户端

牛耕田

在广西，教育事业的发展离发达地区还有很大的差距，特别是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少数民族地区的中小学因办学条件艰苦，加上工资福利不理想，很难吸引优秀的教师到那里长期工作。缺乏合格的师资，又导致少数民族儿童学习质量低下。加上语言隔膜和思维、表达机制的转换障碍，少数民族儿童要在相同的学时里吸收同样教材的知识量，显然是力不从心。因母语和受教育用语不一致，少数民族儿童要得到同样的知识量，需要多付出更大努力。一般情况下，少数民族儿童要在同类学校里比同龄人慢一至两年才能掌握相应量的知识。
    少数民族儿童需要双语教育才能掌握文化知识，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化也需要自己的族裔来传承。根据双语教育理论，儿童的教育用语跟母语不一致时，最好是采用母语教育来开启他们的心智。母语教育是儿童基础教育的必要环节。目前我们广西少数民族地区能够配足合格的双语教师来实施双语教育的学校不多。合格的双语师资严重缺乏，从另一个角度也显示了广西的高等教育发展滞后。

说得深刻、在理。
缺乏科学有效的双语教育，必定少数民族儿童就输在起跑线上。
双语教育确实有它的必要性！

韦偃

牛耕田 发表于 2014-09-02 15:14:17
在广西，教育事业的发展离发达地区还有很大的差距，特别是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少数民

壮语教育落后的根源在于无〈“”法“”〉可依。你见过几个自治区中有不给母语立法的吗？有！！！那就是广西。来自: Android客户端

weijiaoxian

广西要向兄弟民族学学了
办些事实

学学人家 蒙古族、维吾尔族、藏族，甚至四川的凉山彝族和吉林的朝鲜族，都有自己的民族语电视，而我们广西！！难道就这么落后吗？？，

韦偃

weijiaoxian 发表于 2014-09-02 20:51:19
广西要向兄弟民族学学了
办些事实

学学人家 蒙古族、维吾尔族、藏族，甚至四川的凉山彝族和吉林的朝鲜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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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欢

不管有没有人支持，不管谁反对，先做，做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