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场的前夕
道场的准备工作在百十号人数天的准备一切就绪之后,那宏大的场面可谓壮观极了。周围村屯的青年、儿童潮水般地涌来看热闹。这种丧事活动,主家是不忌人多的,也从不拒绝参观,凡来而不走者到吃饭时间,都管饭吃,所以当地有一句俗语“乞丐逢丧事——懒汉有吃时”。来者男女老少应有尽有,有来慰问的;有来帮忙的;也有来看热闹的。这时,小孩嬉笑声、大人说话声、各组人员互相招呼声、各负责人的指挥声、牲口被宰杀的惨叫声等等交织成一片,可谓杂声鼎沸。经过几天的准备,各种法坛设置完毕、各种冥具、纸幡竖立起来,迎风招展。各处灯火辉煌、香烟缭绕,各种气味混杂扑鼻,丧家周围笼罩着奇异的气氛。丧家的孝男孝女们都要披麻戴孝。所谓“孝男孝女”,就是亡者的儿女侄辈;所谓“披麻”,就是穿上用麻布制成的背心衣。没有麻布可用白衣代替,但必须扎上用草绳做成的腰带;所谓“戴孝”,就是戴上白袖套或白头巾,也可用白布在头上围一圈。披麻戴孝要坚持到道场结束才能脱除。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是“跪接外家”。所谓“外家”,是指亡者的岳父家和亡者配偶的娘家,还有亡者为子女就所认的“寄父”(壮家风俗,结婚生第一个孩子时,要给孩子认一个寄父,以保障孩子无灾无难)、干爹的家属。外家多的常有几个队伍,他们一来就是几个到几十个不等。丧家最难当的是接待这些人,因为按风俗习惯,外家是最尊贵的客人,他们的话重于一切。常有一些外家,平时与主家有过不愉快之事,所以开道场时去请他们,他们不一定就来,还得派人去再去请。尽量说道歉的话,甚至去认罪了他们才来。如果他们还是固执不来,周围的人家就会以此为话题议论纷纷,游说双方的许多不是,丢尽了主家的面子。有的外家来的人,并不是外家的直系亲属,他们故意作弄,讲一些刻薄挑剔的话,在这个时候主家也只能是惟有接受不能争辩;惟有低声下气,不可反驳。所以说,接待外家是件很难的事。但也有不少外家是非常客气明理的,一切都得到他们的谅解,接待他们也不困难。由于接待外家是一项重要的事情,所以必须十分谨慎小心。一般外家未到,道场不好开始的,因为生怕外家借机发难。但势力大、名望高的主家就不会顾忌这许多了。一般道场开始前要派人在村口望风,一旦发现外家队伍远远地来了,望风的人要立刻奔回来报信。丧家闻信后,主人及孝男孝女们必须立刻披麻戴孝,并戴上草帽,柱着芦苇杆的拐杖,由家主领头跪在村口等候外家队伍的到来。待外家队伍走近,立刻燃放一小串鞭炮并迎上前去齐齐下跪。这时家主俯伏在地,要象征性地哭几声,说“今天我们不成什么人了”等等极谦逊的话,然后双手托起放置几个酒杯的酒盘,并由一个孝男持壶斟酒,然后家主“举案齐眉”,请对方喝一杯洗尘酒,并用十分凄婉的声调向外家领队者陈诉已经打好腹稿的客套话。这些客套话要十分的巧妙和含蓄,也要十分谦逊和得体。这时,对方领队者也要用非常巧妙得体的客套话来回答,并表示接受孝男孝女们的敬意,然后才示意随从人员都干一杯。如果家主说得不好,态度不谦逊,或者孝男中有不恭行为,则对方用各种方式表示不满而不接受洗尘,问题就麻烦了。这时家主一方要做进一步的解释和道歉,甚至请罪,直到对方肯喝酒为止,这需要对峙一大阵子才行。一般情况下,外家是不故意为难丧家的,他们见到家主跪请洗尘,领队者立刻回应既客气又得体的话,并立即招呼同行者把酒饮尽,当即一个个扶起跪着的孝男,并嘱节哀顺变,然后一同走到丧家。当外家队伍将要进门时,门口的“乐坛”立即吹起长号,以示郑重迎接和通报。当外家的人进门后,要安排一个最好的房间给他们休息,指派专人敬茶敬烟,陪着说话。他们若有什么要求要立即报告主人和立即解决。若因照顾不周或招待失误导致外家有人赌气中途回去,主家就会大失脸面的。这就是当地人所说的“外家作大”的意思。人们个个明白,人的一生能当几次外家的角色,也难免要当几次孝男的角色,所以这种“作大”不宜过分,适可而止。
七、隆重的“开道仪式”
道场一般是从黄昏或者晚上开始的,极少从白天开始。因为道公师公们很聪明,为了他们的生意,首先要让人们对他们的“法力”认可,对他们的动作行为有好奇心和神秘感。黄昏或晚上本来就有天然的神秘感,人们对任何事情的感受都是第一印象最深,所以他们选择黄昏或晚上作为道场的开始。另一说法是开道场时道公师公们要请许多“神仙”“降临斋场”,因为“鬼神”喜暗不喜明,所以道场一般从黄昏或夜晚开始。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道公们各拿道具入坛稳坐,打开经书、摆齐法具。师公、鼓手也一样各就各位。这时人们知道道场即将开始了,都一齐拥到灵堂,争取找个好位置以便观看。这时人们自动安静下来,凝神注目于道坛上,看那些身着道袍、头戴道冠、道貌岸然的道公们的一举一动。在明亮的汽灯或“博照”灯(一种悬挂式并带反光罩的大型煤油灯)或大功率电灯的照耀下,人们的影子在屋内四周晃悠悠的。四处点着灯火蜡烛,香烟缭绕。大家都知道,一场惊心动魄的“开道仪式”就要开始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由单变双,由双变为三,后来越来越紧密。同时门外响起十二单声鞭炮。别看这串鼓声没有什么特别,但这几声鼓不响,其他道具乐具是不能随便发声的。只听见鼓声领先一会,接着钯、铙、锣、号、唢呐一齐发声。道公们精神百倍地用力打击他们的道具,整个空气一时间沸腾起来,这巨大的混响把屋子都震抖了。有时“开道仪式”才开始,恰巧又遇着刮风下雨或电闪雷鸣,这时天昏地暗,黑云翻滚,龙幡噼啦啦地翻腾飞舞,奇异和神秘的气氛就会更加浓厚了。后来这鼓、钯、铙、锣之声逐渐变得缓和起来,并且按“四步打击法”敲打着,即鼓声领先半秒钟之后钹即响起;钹声响起半秒钟之后铙声响起;又再半秒钟锣声响起。每次只发一声,形成“咚——社——嚓——咣”的步进声律,然后如此不断地重复下去。这时,妇女们包括主家妇女和来戴孝的亲戚妇女们一齐围着灵棺哭号起来,这叫“哭丧”。这种哭丧不是一般的哭,而是“诉哭”,即哭中带言,言中带哭。哭诉着将她们如何伤悲、亡者对她们如何有恩、从此永远离别等痛断肝肠的话传达给亡者。(这种“哭丧”在我国其他省份的汉族人也有类似,过去汉人还有专门为妇女们准备的“哭丧书”)。一群妇女的哭声参差不齐,此起彼伏,声调十分凄凉,可谓悲彻苍冥。这些妇女们可真能哭,有的竟哭得涕泪并出,眼睛红肿起来。据说有的真哭,有的假哭。有的是带着自家的悲伤来这里哭的,因平时没有机会,此时趁机发泄,所以哭得十分凄楚。道公、师公及鼓手们司空见惯,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哭声一样,一个个泰然自若,有节奏地微晃其头,十分认真地打击他们的道具。他们打击那些道具的方法可谓变化多端。那些道具的声音时高时低,时紧时缓;时而铿锵有力、抑扬顿挫;时而密如雨点、响彻云霄。真个是锣鼓声、铙钹声、震耳欲聋;长号声,哭号声、说话声乱成一团。屋里顿时像开了锅一样,整个气氛紧张得象要淹没所有的人群,许多小孩都烦燥得哭闹起来。这样的喧器要持续半小时才告一段落,也许是道公们打击道具都打累了才罢休的缘故。道场就是在这种氛围中开始的。道场开始这一场,纯粹是道具声,没有念经唱道声。并且全由道公搞闹,师公则于屋外静守其坛,不加参与,这是规矩。因为师道不能同时在灵堂行事,只能轮流来,你上我下,你下我上。然而若不在灵堂行事,师道也可以在各自的法坛同时行教。当道公师公们要到灵堂行教或要离开时,他们总是一边打击道具一边离开灵堂的,好象道坛是他们的营地,灵堂是他们的阵地。几天几夜的道场,师道们要这样进行十几场法事,而且每场的内容都不相同。“开道仪式”先由道公们搞闹一阵之后退出灵堂,后面就轮到师公们上阵了。师公们首次进入灵堂时就给人们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他们从屋外打击着道具,故意夸张声势,象酒醉一样,跌跌撞撞地撞进门来,立刻引起人们一阵骚动。他们一个个戴着凶神恶然的面具,穿着色彩斑烂的法袍。法袍上钉着几十个小镜子,每个有手指头般大小,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法袍上还挂上许多小银铃、小银佛,舞蹈起来,叮噹作响。师公们进入灵堂,妇女们立刻止了哭声,都离开棺材,拢来围观。人们都把目光投射到那些怪模怪样的师公身上。师公当中常常有一个男扮女装的角色,壮音叫“打美”。“她”动作滑稽,声音怪异,常逗得人们忘了悲哀而放声大笑起来。师公们所用的道具,比道公的小巧,发声也较小,打击节律与道公不同。他们在道公开端的“开道仪式”之后,紧接着就进入灵堂。他们的第一场法事是请天上的武神降临斋场,斩妖除怪,镇守灵堂,以保证斋场的顺利。师公们用奇怪的腔调唱经,唱完一句打一遍锣鼓,不断地重复着。他们所唱的经文有些象山歌,内容是请天上那些专门降魔除怪的天兵天将“下凡”镇守斋场。师公头领的穿戴与众不同,文饰更多,更加显耀。他手举一只大公鸡,用嘴咬破鸡冠,用流血的鸡冠在棺材上画了一套符,然后高举公鸡,口中念念有词,顺、逆各绕棺三匝,然后将鸡头塞进鸡翅下,再将鸡摇拽几下后放置棺头。那鸡竟然一动不动,象是死了一般,任凭师公击鼓敲锣、打武高歌,那鸡仍然丝毫不动。师公们更是抖擞精神,疯狂舞蹈。众目睽睽,都信师公法力高强。据师公们说,那公鸡不动,就是天兵天将降临了。如果出现意外的其他不顺畅或异常的情况,主家便立即派人去寻找巫婆询问。据说,巫婆能使亡者之灵魂附身,能代亡者说话。于是丧家就问亡灵为何作怪,有何要求。巫婆说的话丧家件件照办,以希望怪事不再发生,确保道场顺利进行。
师公舞弄了论个小时才敲打道具退出门外而去。从此直到道场结束,道师两班轮流上阵,一场接一场,夜以继日,不得间断。
八、师公道公打击的锣鼓声
师公、道公所用的锣鼓钹铙,与市面上所买的,结构和形状基本相同。我们也看过不少戏:京剧、桂剧、邕剧、粤剧等。我们看这些戏时所感受最深的并不是乐器和声音,而是剧情内容。对乐具的声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同样的乐器,由于师道的奇特打法,使它们的声音有不同的相位,使它们的步调互相追逐,有推波赶浪,此起彼伏的感受。更有那忽急忽缓,忽高忽低,变化多端的打击形式,使人们的心境不得平静。再由灯火香烟的衬托,加上唢呐那凄凉的曲调的辅助,以及妇女们的哭丧声,凡临场者,没有不受感染的。当初是谁设计了这些打击方法,可以说他对音乐的研究是非常深入的。他非常善于音乐的应用,用音乐去打开人们的心扉,用音乐去震憾人们的灵魂。是他们巧妙地改变打击方式,使声场形成声流的旋涡,把人的情绪卷进去了。那沉重的鼓声震撼着每个人的心头,那高尖清脆的钹声系要象渗透有的腑脏,那粗犷威猛的铙声好象要把有的魂魄吃掉。那洪亮奔放的鼓声好象又要把人从悲惧中拯救出来。在门外借助闪闪摇摇的灯火的光亮隐约可以看到几条巨大的龙幡随风飘扬,好象真要上天一样。这些声、光、构成一种十分奇异和神秘的氛围,使人的心力不由得脆弱起来,甚至有些颤抖的感觉。
九、道公师公唱经的腔调
师道唱经的腔调变化多端,也真难为他们记得那么清楚。尤其是他们多人为伍的时候,那种配合和协调的能力是非凡的。比如十个道公中虽然有的是师承不同者,但他们同坛行教时却能步调一致,就是唱经的腔调也都基本一致。他们有时一同唱,有时是你一句我一句地唱,有时又两个两个地唱。有时又突然变换形式,时而独唱,时而合唱,时而轮唱,时而四重唱。他们还有心手分用的能力,一边注意道器的打击节奏,一方面又要注意配合各种形式的唱经。道公和师公,他们虽然都有书,但没有谱曲。然而,不同的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当他们偶然配合时,所唱的腔调和旋律竟然也相当的一致。师父们是怎样口传这些旋律和腔调的呢?最可佩服的是这些唱文和腔调的创作者,他们是怎样的研究,使得那些有点古怪的旋律和腔调,让人们听起来便有神秘的、苍凉的、悲伤的、回肠荡气的感受。这不是一个人的感受,而是所有临场的人都能感受得到的。无论你听过和从未听过,无论你是否了解它是道场所用之物,当你听到它时,必然在心中泛起莫名的波澜。懂得音乐的人都知道,简谱和五线谱只能记录歌曲的音阶和旋律,音色和腔调是难以描述的。同一本曲谱,不同的人照着曲谱唱,效果是不相同的,这是因为曲谱没有腔调和音色记录的缘故。道公和师公的经文不用谱曲,单凭师父口传,徒弟准确把握,用心记忆,这才使得腔调和音色准确地传承下来。当你亲自耳闻师道咏唱,你才会体会到“动人心魄”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如果你听得懂歌词的意思,那么你对“动人心魄”的感受会更加深刻的。因为师道们所唱的词大多是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东西,都是一些带有虚幻色彩、属于神秘境界里的东西。这些歌词引起人们无限的遐想,把人的灵魂带到那虚无飘渺的世界的边缘,使你若即若离,徘徊在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境地里。虽然说他们所唱的大多都带有迷信的色彩,但它确实有吸引观众的功效。一个人死去了,本来是件伤感的事儿,再加上师公道公们这么一引导,这么一渲染,那种伤愁之感情便自然形成了。
十、道公师公所得的报酬
在旧社会,在都安一带有职业道公和师公,他们靠为当地人办丧事和搞各种迷信活动来维持生活,如占卜、择吉、风水、算命、解除、开道场等。当时的物质贫乏,所得的报酬并不多,很少成为富裕者。然而他们的经济状况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们每次办事,除主家管饭外还得到一些财物。所得的报酬情况如下:
1、卜卦:来者送来一碗玉米粒,作为来者的信息之物。来到道公之家后,倒进道公家的碗里,道公则拿出一柄刻有“上清大洞印”的法印,放在那碗玉米上,这时来者就会主动地掏出一两角人民币(相当于现在的一二元),垫在道公的法印下。这个钱叫“开印钱”,给多给少由来者自定,道公从不计较。只有垫好了开印钱,道公才在玉米碗中插上一支点燃的香,开始卜卦。占卜之后写出批文,并向来人解释才算卜卦完毕。来人走了,留下那碗玉米和开印钱作为给道公的报酬。
2、解除:在旧社会那里的人迷信思想较浓厚,凡家宅不安,或有人生病,便去卜卦,若卜出需要解除的什么名目来,主家就要去找道公做“解除”,壮话叫做“谷棒”。凡小孩出生,那里的人都要去请道公算命,推算出小儿所犯的许多“关煞”来。据说这些“关煞”有的直接“影响”到他一生的“命运”,家主也要去找道公来“解除”。道公根据“关煞”特性的凶狠程度,来决定解除活动规模的大小。规模大的要杀猪杀羊,做五色糯米饭当供品。大的解除活动要分两三个段略进行,每个段略“开印”一次。每“开印”一次就要放一碗玉米和垫上几角钱,这些米和钱都归道公所有。道公们每次去“谷棒”,都掮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经书、铃、竹敲、笏、印之类道具。每次“谷棒”回来,小布袋里就增加了米和开印钱。有的“关煞”解除需要斩杀几只鸡,但事主往往为了节约开支,都是用小鸡来应付。这些斩杀后的小鸡,都归道公所有。有的“关煞”的解除,需要用几个粽子作供品,事主也是为了节约,常常包小小的“羊角粽”,而且是用籼米包的素粽(无肉芯的粽)。这几个粽子也归道公所有。一般来说“谷棒”都要摆“筵”,都要用一大块猪肉(约1~2)斤或是一只鸡煮熟后上供,事后主人会割下一部猪肉或鸡肉给道公,这些给道公的肉壮话叫做“卡磨”。有的解除要用生猪肉、生羊头之类上供,那么事后道公可获得这些东西。如果主人不给那些被斩杀的鸡和生肉,别人会提示他那些东西是“妖鬼”的替身,是一定要给道公拿走的,否则法事就不灵验等于白办了。大多数的“谷棒”都要“放油锅”,主家得将一只公鸡关在笼里准备着,道公作法到一定的程序时把油锅点燃,念着咒语作法,然后连鸡带笼地往火苗上晃几下,这叫做“过油”。“过油”后的鸡是属于道公的。
3.择吉:一般择吉就是请道公作法事的前奏,即请谁择吉就请谁办事。择吉一般是择吉日和择吉方两个内容。当地人办大事,都要请道公择吉。如修造房屋,婚姻嫁娶,动土兴建,开山造坟,各种解除,开办斋场等等,都有必需择吉。除婚姻嫁娶不要道公办事外,其余大事一般都要道公作法。道公作法时必然得到报酬,所以一般请道公择吉都不用给钱。为婚嫁选择吉日,道公也只当是做好事,从不收辛苦费的。
4、开道场:道场规模有大小,时间有长短。长的三五天,短的一两天。每天要举行四五场法事,每场都要备有生猪肉、开印米钱和“封筒”(用几十张白纱纸卷成筒状,粘好封口,盖上“上清大洞印”,这个纸卷叫“封筒”,也有叫做“童子”的)。生猪肉、开印米钱和“封筒”都归道公师公所有,由领头分配。一般“刀手”们为主家节约着想切得很薄,一块只有二三两重,但师道们都予理解,不会计较的。一场大道场下来,道头可获得十斤左右的玉米,三到五斤肉,五六只鸡,十几元钱(相当于现在的一二百元钱)。当然,不当道头的道公获得的东西比道头要少。
十一、道公与师公的各种法事
0、 解誓
解誓是在亡者断气之前进行的。有些亡者在死亡之前经历过漫长时间(如两三个月)的病痛折磨,这种情况的人断气过程非常艰难和痛苦,反反复复,“要走不走,流连反顾”。当地人说这种情况是因为亡者生前有许多“孽债”未还,或者有许多人间未了之忿放不下,又说是
1、取甘露
道场开始后的第一场法事就是“取甘露”,道公们穿上道袍,手持法具,道头手持小铃和灵幡在前面领队,侍道者捧着一个小瓦缸跟着,孝男孝女列队跟随其后。一行几十人,在道公们极有节凑的锣鼓铙钹及吹鼓手的号声中浩浩荡荡地走出大门,向村中最近的一口井走去。到了井边,侍道者打了一小缸水放在井边地上,并于井边烧香,燃放炮竹。道公们个个打击道具。唱经念咒。大约舞弄了半小时,然后列队回去。道公们打击着道具在前面领队,侍道者捧着那小缸“甘露”走在道公后面,孝男孝女一齐跟着,吹鼓手吹着长号,和先前一样,又浩浩荡荡地返回灵堂。到灵堂后又重新上香,猛烈地打击一阵子道具方算完毕。然而休止时间不过一二分钟,新的法事又要开始了。反正夜晚的法事安排得很紧凑,一场接着一场,直到了深夜二三点钟,师道们才稍停一下吃些夜霄。然后又继续“行教”,天亮了也不会停止的。真可谓夜以继日,“连续作战”。
夜晚安排的法事多,而且隆重、激烈、紧凑。白天安排的法事相对少些、松散些、缓和从容一些。道场从开始到结束,法事不能间断,道公师公们也非常辛苦,一连几夜不得睡觉。由于是职业的原因,他们很少有因打瞌睡而支持不住的。大的道场要请十个以上的道公,十个以上的师公。师道两班有时一齐作法,有时轮班行教。但中间休息的时间一般不超过半个小时,以保证道场的气氛热烈,绝对不能冷场。道场开到最后一天,师公道公们常常表现疲劳,但照样坚持行事。他们有的闭着眼睛唱经;闭着眼睛踏罡步斗;闭着眼睛打击道具。但是唱音准确,步伐不乱。这是他们的职业练就出来的,也是习惯了的。
4、会祖5、叹亡6、“恨虽”7、踏罡布斗8、买车9、破狱10、放油锅11、二十四行孝12、升渡13、绕棺14、动棺15、送丧16、放禄17、割麻带8、扫枯叶20、烧纸车21、斩伤。
2、会土地
按照当地的说法,开道场要得到“土地神”的许可才行,否则“土地神”作怪,不但当次道场不顺利,日后还会降祸于本方,弄得人畜不安。“会土地”就是道公们带领孝男孝女到当地土地庙会祭“土地神”的意思。“会土地”的做法和情况与“取甘露”基本一样,只是不到井边而到土地庙;不用带缸去取水而是带酒肉米饭去上供,仅这些不同而已。
3、接烟与会祖
“接烟”是开旧道场所进行的法事。如果要为已故多年的亡者开道场,首先要进行“接烟”(壮音叫“稠缓”),接烟是重新将很久以前的亡魂迎接回来之意。接烟的目的是找回旧亡魂,然后再对它进行超度,让它升上天堂,不让它成为孤魂野鬼,游离地狱受苦。壮人认为,人死之后其灵魂要经过“奈何桥”,跨过一条阴阳交界的河流就到了阴间地狱。这座“奈何桥”是单向行进的,只允许灵魂从阳间一方走向阴间,不允许鬼魂从阴间一方通过“奈何桥”返回阳间。人死后若能及时超度,其亡魂得到超升而上天堂为神,便可以自由来往于天地人间。而那些未得超升的亡魂过了“奈何桥”之后就成为鬼魂了。鬼不能随便从“奈何桥”返回,只有那些凶魂恶鬼才会偶尔偷渡回来,在人间作祟。如果要召回往昔的鬼魂,就必须举行“接烟”法事,派“使者”过“洪河”去将鬼魂背负着游渡回来。所以接烟法事,要找一张水塘当作“洪河”和一只鸭子充当“使者”。道公们在塘边设筵烧香,打击锣鼓法具,认真念经念咒,意在交代“使者”负魂渡河的任务。接着道头从鸭子身上拔出一根羽毛并穿插进它的鼻孔上,然后把它放进水塘里让它游来游去,象征使者渡过“洪河”,去阴间寻找过去亡故的鬼魂。这时道公们不断地打击法具,念经念咒。过了一会儿,道公向水中烧纸钱,摇拽招魂幡,并将鸭子捞上来放进笼中,打击着道具,舞动招魂幡,抬着鸭子回到灵堂,就算将亡魂招回来了。
魂招回来之后,就要立刻进行“会祖”法事。否则这些新招来的鬼魂就会与“家先”(祖宗诸神)不相认识而吵闹,甚至引发祸端。所谓“会祖”,就是让刚招回的鬼魂跟那些已经得到超度为神的祖先们的魂灵相认识。如果是新旧亡魂一起开的道场,“会祖”也有让新亡魂与刚招回的旧亡魂(祖魂)相会一处之意。“会祖”仪式要为这些亡魂设灵牌,烧香上供。然后道公念经作法,让魂灵安定灵堂,使之能在后面的道场中一同得到超度。
4、叹亡
十二、道公与师公的不同
由于他们代表武职,装做十分粗野,走路大大咧咧,跌跌撞撞地,有时连滚带爬有时猴跃鼠窜,十分随便,开口也是粗语连篇,涉性涉肉,令青年男女脸红,中年男女发笑,老年男女难堪。师公们个个会舞刀弄捧,会耍魔术,会演杂技。他们作法事时是以唱为主,以念为辅,时而又杂以道白。而道公却以念为主,以唱为辅。师公们一般很少看书行法,因为需要打武,拿书不方便。他们所念所唱的一般都是壮语,易记易背,加上押韵,朗朗上口。而道公一般看书念经,因为道书多是汉文,而且道经来源于中国古代道教典藏,文字艰涩难懂,不易背诵。道公不需逗笑,端庄严肃,不出现轻泼搞笑的语言。所唱的道经,壮人不易听懂。他们念经的腔调既不是桂柳语音,也不是粤语语音,更不是普通话语音,而是介于壮语与粤语之间的一种独创语音,使人听了似懂非懂,玄之又玄,神秘非常。例如“太乙救若天尊”他们念成“歹耶鸠获殿窜”,“伏以天地之内”他们念成“斧吱殿颓只衣馁”等等。他们绝不是故弄玄虚,这种念法是他们历代的师父传承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