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除了过年的时候包带肉馅的粽粑,夏天也会做没有馅的凉粽。凉粽个头比年粽小一些,通常是煮熟后放凉了,切成小块沾白糖吃。
小时候有一次家里做了凉粽,祖父照例拿一些去祭村里的社公。恰好邻居来找祖父,我告诉他:阿公送粽子去给Goengsix(社公)了。邻居听了之后笑起来:你阿公犯了什么事,要送粽子去Gongsix(公社)?
我那时年纪还小,并不记得这件事,还是长大之后母亲当作童年趣事说给我听的。
所谓Goengsix(社公)是每个村子都有的社神,大概相当于本村的土地爷。逢年过节,各家各户都要去祭拜。民国《上林县志》:“村各社坛,垒瓮为社,立石为主,树之以榕。二月初二为头社,次及四、六、八、九等月皆祀社。十月收成,延巫就社坛建平安醮,禳灾逐疫。”
由于壮语中修饰语后置的特点,“社公”一词goeng(公)在前而six(社)在后,称“Goengsix”。而当年人民公社时代的“公社”是汉语借词,没有改变词序就直接音译过来,恰好也是goengsix。那位邻居正是借用了这个谐音,开玩笑问我阿公犯了什么事,要送粽子去人民公社赔礼谢罪。
祖父已经去世十多年,人民公社也成为历史回忆,只有村头榕树下的社公还在护佑着一方乡民,甚至泽及我这样远在异乡的游子。今年年初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他们有一次“dajcam”(向女巫问讯),goengmangh(祖宗)借禁婆(baxgimq,即女巫,是能沟通阴阳两界的灵媒)之口说到我至今没有成家。家人忙说我已经娶妻,还曾一起回过老家。goengmangh说那次带回家的时候还没结婚,只是女朋友而已嘛。
趁“五一”长假带妻子回了趟老家,到村头的社坛拜了拜Goengsix——这相当于给妻子在我们村上了户口,她从此也成为本村Goengsix的辖区内的一员。
附:
An rin guh six 立石做社
释义:此话有两重意思,一是立块什么石头都能当社神;二是社神的管辖范围不大。用于人,则指滥竽充数,爱封谁谁就是官;或给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职,不顶用。两者均属摆设官,办不成事,也镇不住人。例句:De caenq goengrouj dwg caencik, vunz cix ~, de banh mbouj baenz gijmaz saeh lo.(他跟头儿是亲戚,人家就立块石头当社神,他办不成什么事的。)
——摘自蒙元耀《壮语熟语》。
有的村子在社坛中确实只是简单地立了块石头,但这次我回家看到本村的社坛是有塑像的,而且是两位,除了社公还有社婆。可惜担心婶婶责怪,没敢拍照片——婶婶也是baxgimh,我对她总是有些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