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虎降龙记：陆荣廷将军生平（6） 生离死别中最无奈的抉择 野鼠般的童年

壮语学院

	射虎降龙记：陆荣廷将军生平（6）       生离死别中最无奈的抉择          野鼠般的童年                          ——纪念陆荣廷将军诞辰150周年                                   著者：梁越                                                       生离死别中最无奈的抉择         家中的顶梁柱折了，本来就是泥糊的茅草屋更是风雨飘摇。心死如灰的欧氏在丈夫下葬的几天，枯坐终日，如同木人，只有当她看到一岁幼儿的特宋爬上爬下时，眼里才会闪过一丁点儿的亮光，这时的她为了不让孩子过度饥饿才会去挣扎着拾掇着一星半点吃的东西。残酷的现实使这个苦命的壮家女人几乎断绝了让她活下去的所有理由。今天，我们可以在武鸣县城最热闹的众多高楼之中看到欧氏的墓地，墓碑上还有“大清一品夫人”的字样。那是她死后多年，清王朝为了笼络他儿子位至一省军事长官“提督”而荣封的。“一品夫人”用在此时此刻、贫贱至极、走投无路的欧氏身上，产生了巨大反差，命运的严酷和翻云覆雨的安排，谁又能想到呢？ 如果没有邻居一个叫“特教妈”的女人过来帮衬，很难想像，欧氏这个凄苦的妇女还有生活下去的勇气。善良和同情心是壮人特格中最大的特点，女性尤其如此。特教妈看到欧氏母子可怜至极，自动过来帮忙，有时拿些食物，有时帮拉着抱着因饥饿而哇哇大哭，满地乱滚的特宋。特教妈拉话开导着欧氏，说着能让欧氏继续活在世上的无数个理由。 哭，泪早已流干，笑，绝无仅有，欧氏和特宋母子就这样在凄风苦雨中苦捱了两年。 这时，有人给欧氏介绍了县城的魏家。按当地风俗，寡妇改嫁，虽然允许，但仪式极为凄凉。因为，当地普遍说法，是女方命中克夫，才导致丈夫早死。中年以后的寡妇，一般不改嫁，否则舆论中人人耻笑。寡妇可以和男方见面，自己做决定。婚礼也极简单，男方派一老妇去接即可。如子女年幼，可以带走，但必须改从夫姓。也有个别的改嫁是招夫上门。 按欧氏的条件，招夫上门决不可能，县城魏家也有几亩薄田，显然比贫瘠的垒雄村条件要好得多。但如果是改嫁，前夫的儿子就要改姓，这显然让欧氏难以接受，何况当时垒雄村的风俗，夫死再嫁的妇人，不兴带前夫的儿子随嫁，再者，丈夫非正常死亡的，其子女尤难让新家庭接受。欧氏眼前面临生离死别最无奈的抉择：走，最让她扯心扯肺的是蹒跚学步的三岁儿子；不走，日子实在难熬，真可谓是度日如年。最令她难受还不是家中没有劳力，生计艰难，而是村中人们的白眼。那些打死她丈夫的村民们做了恶事，心中不安，索性存心逼着欧氏无法容身。最难听的话从那些人口中说出来，就像家常便饭一样随便，作为最弱者的欧氏，别说反抗了，就是回嘴一声就能招来更大的侮辱。在这样的情况下，改嫁离开，不失为她最佳的生活选择。可是，母子亲生骨肉分离，无异于生离死别的痛苦！ 正当她六神无主，痛苦万分的时候，又是好心的邻居特教妈走到她的身边。特教妈对欧氏说，走吧，你儿子特宋就交给我带。丈夫死后的这两年，特教妈无私地照顾着她们母子俩，这份关爱之情欧氏都看在眼里。特教妈对自己的孩子特宋的照料，更是令她感动。此时此刻，特教妈主动站出来要帮她带养儿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何况，自己还可以不时从魏家回来看望儿子。 欧氏终于下定了决心，走进了魏家。她是在一个清晨，趁儿子还没睡醒的时候悄悄走的。特教妈狠狠地推她出门，她失魂落魄地回头张望几眼，一狠心泪流满面地扭身而去。 从此，三岁的特宋成了地地道道的孤儿。只有故乡的山野、树林、清风、小草和在这片田地沟渠跳上跳下的田鼠、蚂蚱、麻雀，小河里游动的小鱼、小虾是他的亲人。无论他蓬头垢面走到村里的哪个角落，都会招来异样的讨厌的白眼，只有大自然的这些小生灵，才会对他相看两不厌。                                                                野鼠般的童年   老鼠，在人们的眼中是个令人生厌的字眼。这种啮齿类动物形貌丑陋，专以偷窃人们食物为生。一向出没于最肮脏，最恶心的环境。但这却是一种地球上生命力极强，所需生存条件最低的动物。相对于田野中的野老鼠而言，南方的人们并不认为它肮脏或恶心多少，倒会将它们视为美味。在两广地区，鼠肉和狗肉在很多人的眼里，都是人间之至味，有“一鼠顶三鸡”之称。 丧父失母的陆特宋就这样，在他人生的学步时期就开始踉踉跄跄走向田间野地——壮族地区的乡村，由于人们的精耕细作，田地开门即见。他和野老鼠一样，浑身脏污，双手掏着泥地里的红薯，摘着稍有甜味的草根、草籽、野果……这些“食物”常常把他的嘴和脸沾成泥猴一般。稍大陆特宋就会钻到小沟渠里摸鱼捞虾，总之，故乡的土地给了幼小的特宋和野老鼠一样的生存环境。就是说，后来贵为中华民国耀武上将军、两广巡阅使的陆荣廷，在他的幼年时代，其生存状态，与野老鼠无异。 特教妈也是一户贫苦农户，早出晚归。一早起来，煮上一锅粥，带够中午在田间地头喝的，给特宋留下一些锅底残粥，就出门干活去了。小特宋一天的食物，除了灶台上群蝇纷飞的残粥，就是自己推门走到田野上去寻找可以果腹的各种东西。按壮族人称呼的特点，特教妈应有一个儿子名叫特教才对，可是死是活无据可考。至于她丈夫或者她的家庭也无人传闻。按陆荣廷将军后来的作为，作为他幼年时期的养母，他官高位显之后，如何报答都不过，但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传说和记录。那就只有一种解释：特教早死或者与其亲生母亲特教妈生离死别，特教妈的丈夫早已离开特妈或者不在人世。     土地是最慷慨的母亲，岭南气候炎热，百物疯长。历史上两广地区的百姓，不管遇到如何大灾大难，极少在外乞讨，其原因就是红土地的出产。这方水土虽不如东北、华北平原的土地那么肥沃，可是由于气候和雨水的原因，各种各样的植物都能在野地里长出。在骆越人的土地上，富裕者虽少，饥饿而死者也很罕见。 懵懂不知世事的小特宋就这样从泥土中取食，从大自然中取食，也许是命运之神的垂怜，小特宋居然很少生病，偶有个头疼脑热，养母特教妈扯一把草药给他灌上几口硬挺几天就就好了。 故乡的田间野地给了陆特宋最快乐的童年，尤其当他年岁渐长的时候，他几乎成了山野里的精灵。这时的他，竟显出了与众不同的领导才能，成了村里一班大小孩子们的头。整天带着孩子们在田野山林里玩，找吃食。下田沟捉蚂拐、小鱼，上树打麻雀，捡河虾，掏田鼠……弄到这些野物，自然是烤着、煨着下肚；加上野地里的野果、野菜，还有地里人们没有收净的薯类、瓜类等等，这些食物晕素兼有。幼龄失怙的小特宋不仅没有营养不良，反而愈长愈健壮，比一般的同龄孩子还要高大一些，他性格爽直，又有几分粗野大胆，村里孩子们干的“大事”基本上都是他带的头。长到9岁，陆特宋已是当地名副其实的孩子王了。天上飞的，地下爬的，水里游的，没有他不敢吃的东西；白天偷东家地里的瓜，半夜摘西家地里的玉米，甚至将村头庙里人们供的果偷吃，将香油喝干，这一切没有他不敢干的。终于，他的胆大妄为惹了大祸，迫使他离开了故乡的村庄。 特教妈时常听人反映，特宋又干了什么什么“坏事”，有时气急败坏的受害者往往连带特教妈也骂，这使特教妈心里常常怄气，对小特宋的顽劣渐生厌恶。本来一年到头，特宋的母亲欧氏也没来看过儿子几回，带来的东西也少得可怜，加重了她的生活负担，不过这倒是在其次，主要是特宋在村里常常惹祸，让她也挨了不少骂，她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 这次发生的事终于使她爆发了，从没有打过孩子的她拿起扁担对着特宋劈头盖脸就打过去，边打边骂，边骂边哭，把他赶出家门。 原来，特宋这天指挥手下的“喽啰”在野地胡闹一通，居然发现了一个田鼠洞。乡下人一年到头见不着晕腥，孩子们围住了鼠洞，用尽各种方式将鼠逼出，居然是一窝，当下就捉住打死。另外几个孩子还在树上掏了一个麻雀窝。这个辉煌的战果都是在特宋“大将军”指挥下取得的，就这么像往常一样在泥地里点火煨了分撕着吃了，未免太可惜。特宋“大将军”为了赢得孩子们更大的拥戴，自作主张地宣布，把养母家的花生油偷出来，大家油炸着吃。这话一出，孩子们欢乐雀跃，对特宋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使陆特宋心里拥有了更大的满足感。那时，社会生产力非常低下，尽管因气候、水土的原因，瓜菜不缺，可油在普通百姓的眼里珍贵至极。由于缺肉食，油在做饭时的使用是异常吝啬的。同样一贫如洗的特教妈家里仅有的一小罐油要供全年的食用。每回做菜，特教妈仅舍得小心翼翼地用点碎布略略浸湿，在锅里擦擦，就算是放油了。其他的孩子家里，也大多如此。看看手里的肉食，加上特宋的慷慨允诺，孩子们怎能不欣喜若狂。 等到天黑特教妈从地里回家，正要做饭，发现家里的一年的食用油全部都没了。看着陆特宋顽劣如故的嬉笑模样，气愤万分的特教妈脑门子涌起万般滋味，再想想这么些年因为这个与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孩子所受的委屈，她几乎像母兽一样爆发了：不由分说地捡起了刚刚从肩上放到地下一会儿的扁担朝陆特宋如狂风暴雨打去。 祸毕竟闯大了，看着养母疯狂的样子，听着养母伤心绝情的话，陆特宋只好抱着头痛哭着逃出家门。可是，离开了这个家，他能到哪里去呢？他想了想，也只能撒开腿脚，往县城找亲生母亲。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小村庄如死一般沉静，这反而激起了小特宋的倔劲，尽管县城离这里还有近20里地，山路崎岖，野草丛生，还有野坟磷火，骇人传说……但未成年的陆特宋却毫不畏惧地扑向黑夜，从此离开了一直到死都让他魂牵梦萦的故乡的土地。 37年后，百战余生的大清帝国记名提督、左江镇总兵陆荣廷回到这个小山村时，发生了戏剧性的场面。按大清军制，陆荣廷此时的军衔相当于后来民国政府的陆军中将加上将衔。一镇总兵，约相当于后来的军长或师长。 前头有亲兵随员开道，衔牌高举，鸣炮肃静，昔日的“陆特宋”，如今的总兵大人和妻妾儿子，威风凛凛回乡，早有好事者奔在前头报知村人。一时间，全村和邻村人逃避一空。因为，随着昔日的陆特宋的步步高升，早有谣言风起。说什么，特宋早晚要回来报杀父之仇。当年打死其父亲陆业秀时，几乎是全村的人一轰而上，谁也脱不了干系，这一次，几乎所有的村人都认为：昔日的陆特宋要回来算账了！ 但在陆荣廷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他永远忘不了故乡的一草一木，这片土地不仅给了他生命，也给予他心灵深处巨大的温暖。至于父亲惨死，当年只有一岁的他几乎没有记忆，何况岁月流逝，故土留给他的，只有恩情，只有怀念。 陆荣廷回到村里，回到自己出生的野草丛生、倾圮倒塌的祖屋跟前，泪流满面，他让人找回躲到四面山上的乡亲们，下令杀猪宰鸡备酒，打开村里祠堂，共同拜祖，然后全村欢宴，宣告旧仇全消。陆荣廷回报杀父仇人们的，是整整大宴十天，村里的父老乡亲，极尽醉饱，凡走过他父亲墓前的村人，都能得到一大团糯米饭，一大块熟猪肉。 壮族社会以农为本，人们普遍性格淳厚、朴实，内心极其善良。吃苦、互助、知恩必报的传统代代相承，互相谅解更是社会文化心理中最突出的特征。陆荣廷童年、少年就是在这一壮族文化氛围中长大的。从这一点上看，不难理解他“仇将恩报”的行为。 （郑重声明：本系列文章所参考文献资料出处在连载结束后将一一列出，感谢文献资料撰写者的重要贡献)

勒布巴哈

	看了,等待下文.

粤西土著

	不知道《射虎降龙记：陆荣廷将军生平》要写多长。我也写了部小说，同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