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o贝侬介绍的布依族八月中旬“请仙女”活动,令我感到惊讶。因为和我家乡德保、靖西一带南部壮族民间八月十五“拜月娘”的活动十分类似,在很多壮族民间习俗的研究里,也只提到过德保、靖西一带有“拜月娘”活动,没有提到起他壮族地区有类似民俗,没想到布依族地区离德靖地区那么远,却也有十分类似的农历八月中旬拜月活动,看来这也是僚人原生态文化的一个共同习俗。
在德保、靖西一带,八月十五及其前后月明之夜的晚上盛行一种当地壮语叫做 Ngvaih Nangzhai(拜月娘)的活动。这种活动也是十分神秘而严肃的,通常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举行。参加拜月的人们也是沐浴清洁,活动的主角也是女性(但是是否一定要贞女我就不是很清楚),可以有好几个主角。明月当空之后,这些女性开始盘坐在地上,在巫婆或布摩的教导下,摇头晃脑地唱起专门的Ngvaih Nangzhai的曲子,这种是一种固定的曲牌名一样的调子,唱者往里面填词,前后句互相押脚腰韵,环环相扣,内容都是歌颂月娘、恳请月娘下凡的歌词,十分优美。据说,只要这帮女性有谁的命(mingh)比较“轻(mbaeu)”,就会被从天而降的nangzhai(月娘)或mehdoengz(对月娘的昵称)附身,一旦附身,这些女性就会进入到一种神志虚幻的状态,一开始迷迷糊糊,尔后就开始宣称自己降临,大家对降临的月娘们立刻毕恭毕敬,问她们很多问题,多与通鬼神、询古今、家庭的幸福、个人的前途有关。被附身的女性与平时的她大相径庭,平时不能回答的很多问题都能够一一作答。同时也是引来很多附近的村民来对歌,大概是很多人都很想和天上的月娘对对话。
这种拜月活动不是每个村都举行,也不是每年都有,而在县城长长大的我也只是小时候回老家过中秋而见过一次。那是在我老家村子中央的小学操场举行的,印象中村里被附身的女子都是突然神志不清,有的人居然还手舞足蹈,后来才慢慢安静下来回答村民的诸多问题,被附身的女性有的送走月娘之后就当场昏迷。因为只是小时候见过一次,所以我去年回老家的时候曾经问过我亲戚拜月娘的具体情况,大家都说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而且因为村里会唱拜月调的巫师已经过世,年轻妇女都没有几个精通拜月调了,因为害怕送不走月娘,好几年没有人敢做了。
而德保县民间艺术家也将这种独特的拜月调发展成为了说唱艺术——Ngvaih Nanghhai拜月调(有的翻译作‘嫦娥调’),与另外一种说唱艺术“末伦”(moedlaenz,意为‘巫婆讲故事’)并驾齐驱,成为德靖地区南壮民间说唱的两大形式。不过,因为Ngvaih Nangzhai是一种很严肃的巫术活动,所以,比起“末伦”的流行来看,民间其实还是不轻易唱拜月调的,记得我上次带DV回老家拍摄民间曲艺片段,让我两个老伯母唱这个调子的时候,她们都面面相觑,表示为难。后来在我一再要求之下,又因为是白天而少了顾忌,才勉强唱了几句,还说下次8月15在村里举行拜月时,让我再好好地去拍摄。
据我所知,除了德靖地区,以及Aro贝侬介绍的布依族地区,越南北部岱侬族聚居的高平省也有拜月娘的活动。我前年到越北高平省茶灵县的时候,买了几盘越北民歌的磁带,有一盘专门与说唱艺术有关的磁带,就有一段和德保、靖西一带的拜月调十分相似的说唱。不同的是,这些磁带是由越南某音像出版社正式灌制出版的磁带,而德靖地区的拜月娘还只是遗存在民间的一种巫调和说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