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有“昭君出塞”的事迹,那是王昭君后宫寂寞,自愿出塞和亲,她先嫁“呼韩邪单于”,号“宁胡阏氏”,生有一子“伊屠智牙师”;老单于死,复株累若□单于立,“复妻王昭君,生二女,长女云为须卜居次,小女为当于居次”。
“居次”是“女儿”,同今世突厥诸语之kiz一字无疑。
“阏氏”是“夫人”,这个平常的字却也被传统学术误导了一番,唐代《史记索隱》引了一个出处不明的说法:“匈奴名妻作‘阏氏’,言其可爱如烟肢也。阏音烟。”根据这个随意的附会,戎狄语言的“阏氏”竟被训作汉语的“烟肢”,中国学术之落后,可见一斑。其实,将“阏氏”读作“于支”(读u─ji),它与满语“福晋”(fu─jin或u─jin)的关联就立即显现了。
“瓯脱”出自《匈奴列传》“东胡王愈益骄,西侵。与匈奴间,中有弃地,莫居,千余里,各居其边为瓯脱”的记载。我以为它就是游牧民族的“帐幕”或“蒙古包”,该字蒙古语谓chachir,(“察赤儿”),土耳其语谓chadir或otag,前者同蒙古语,后者正是“瓯脱[格]”
“头曼”,已被确认是数词“万”。满、蒙二语之“万”均为tuman,而突厥语只有“千”(min)字,“万”字是“十千”(on min)。春秋宋国末代诸侯“宋景公”亦名“头曼”,宋王室是商纣王的后裔,商人是东夷,tuman出于东夷─通古斯系语言的可能较大,但不能排除出自“蒙古原语”的可能性,但它至少不会是出于“突厥原语”的。
《史记·匈奴列传》说:“匈奴谓‘贤’为‘屠耆’,故以太子为左屠耆王。”“贤”可能是“聪明能干”的意思,上古社会“聪明能干”的人,莫如知悉前人经验的“历史学家”,而蒙古语之“历史”为“屠兀赫”(tuuh),“历史学家”为“屠兀耆”(tuuch),“屠耆”当是“屠兀耆”。匈奴“左贤王”和“右贤王”,就是上古中原的“左史”和“右史”。
《汉书》说“匈奴谓孝曰‘若□’”。“孝”是中原农业社会的文化辞,在其他的语言中很难找到准确的对应,而之于“壮者食肥美,老者食其余。贵壮健,贱老弱”的匈奴民族而言,更没有实际的意义,因此我们就不予讨论。
综上所述,以近代阿尔泰语的状况来解析古代匈奴语,八个匈奴语字分属于突厥语、蒙古语和通古斯语:
突厥语:居次、瓯脱,
蒙古语:单于、撑犁、屠耆,
通古斯语:孤涂、阏氏、头曼。
看来,匈奴语的这三种语言成分似无主次之分;说匈奴语是后世突厥语的祖先,实在是太草率了。
而“匈奴”之名何来?是颇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我们没有发现与之相关的北方民族族名。四、五世纪欧洲出现了Huns,南亚地区涌入了Huna,它们都是来自中国北方的游牧民族,故尔“匈”是与Hun有关联的。有人类学者认为,民族的族名往往是该民族语言中的“人”或“百姓”一字;因此,蒙古语的“人”字hun就是“匈奴”的“匈”,自然是一个较合理的猜测。
南北匈奴的分裂
匈奴对中原的入侵,在汉孝文帝年间登峰造极,匈奴军直逼京畿,长安局面非常紧迫。到了汉武帝时,匈奴强人凋零,中原却走向强盛,军事形势也终于逆转了。汉朝政府在战事大体顺利的形势下,同时开展了孤立匈奴的外交活动,张骞通使西域即是之一。《匈奴列传》记载:“西置酒泉郡以鬲绝胡与羌通之路。汉又西通月氏、大夏,又以公主妻乌孙王,以分匈奴西方之援国……自此之后,单于益西北,左方兵直云中,右方直酒泉、敦煌郡。”这表明因军事失利,匈奴政治重心开始西倾,其统治部落出走态势露头。
公元前五十八年,匈奴汗庭出了一个亲汉的“呼韩邪单于”,他多次至长安朝觐。前三十三年,汉帝赐王昭君与呼韩邪,两年后他即死去。昭君所生“伊屠知牙师”,必是呼韩邪的幼子。继位的“复株累若□单于”再娶王昭君,又生二女。昭君一人夫事二单于,竟为中原和匈奴换来了一段双赢的太平时期。
中原发生“王莽之乱”时,内争也导致了匈奴的分裂。北方民族的王位继承首先是在兄弟间进行的;而呼韩邪单于多妻多子,自复株累若□单于后,单于位在兄弟间传了五次。及至“伊屠知牙师”快八十岁,还是一个储君,可是老哥哥“单于舆”还是起了私心,死前将老弟弟杀了,把位子传给了自己的儿子。于是一统的匈奴,也就分裂成南、北两大阵营了。
《后汉书·南匈奴列传》记载了这件事情:“初,单于弟右谷蠡王伊屠知牙师以次当为左贤王。左贤王即是单于储副。单于欲传其子,遂杀知牙师。……比见知牙师被诛,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当立;以子言之,我前单于长子,我当立。’……(公元四十八年)春,[南边]八部大人共议立比为呼韩邪单于,以其大父尝依汉得安,故欲袭其号。于是款五原塞,愿永为□蔽,□御北虏。”“比”是呼韩邪单于的长孙,但他也把自己叫做“呼韩邪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