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朵诗歌小辑(12首)
(1) 诉
(2) 天鹅
(3) 月夜出猎
(4) 青鸟
(5) 稻草人
(6) 穿红风衣的女郎
(7) 走近蔗海
(8) 英雄
(9) 风
(10)竹与笋
(11)看河
(12)屈原投江记
诉
如菊花一样绽放
颤栗的情感无法掩藏
你走向我
于七月黄昏的回忆里
哼着那首歌
(你说你总爱哼那首歌)
引出夜鸟的激情
溢在那条青葱的小径
之后
心与心之间便有了磁场
生命的指针
从此指向你的方向
我知道
生命并不是旋转的水晶球
在爱的森林里
没有猎物与猎手
只有橡树和木棉
根相抱叶相亲
爱的过程是一种拓展
用理解作锹镐
将心与心之间的隔阂沟通
我们才会有
相互往来的自由
我除了诚实与坚贞
几乎一无所有
这倒是十二万分的畅快呀
勿须套上金钱与名利的枷锁
作人言筑成的牢笼里的哀囚
我没能给你桂冠、水晶鞋和项链
把你装饰的是我的双眼
天鹅
每次相遇总垂下长长睫毛
匆匆游开去
从G弦起弓
划一路的涟漪
身后悠颤的尾音滑出
一种令人怜爱的美丽
远去了
大提琴的共鸣器消散了
最后一个音符
每次相遇总垂下长长睫毛
匆匆游开去
月夜出猎
于是我便选择这样的夜晚
出猎
乘清风掠过原野
在月亮的黄伞下
让两千年前的猎歌
自血管中喷出
月亮的潜意识滑落成露珠
于草尖上晶莹地叹息
银河涨潮了
不知今夜能否猎获你的
思念
但我不想空手归去
只好找一块背风处
品尝梦
月夜
梦是一种奢侈
青鸟
青鸟掠过头顶
衔走我一颗炽热的心
血红的晚霞中
青鸟如箭
驮我暗夜的怀想
把你的身影追寻
身之距遥遥
因之心之距迷离
等待是我唯一的资本了
厮守着痴情
日日将蒙于承诺之尘拂尽
加进些思恋
日子就能发酵得有味么
可炽热的渴望
常陨落成冷漠的流星
静夜,想——
远方灼灼的明眸
随风飘飞的裙裾
听——
西风中青鸟翮翼的震颤
如排箫
排箫无奈的呻吟
心境,恰似月下的河湾
信念执着依旧
爱怨交织的迷雾里
青鸟复鸣不悔的心音
稻草人
(鸟儿们在远处练嗓)
都知道这是个收获的季节
太阳每天变幻腔调告诉你
警惕如流水一样不再回复的时光
我于是站立成稻草人
守护在你成熟情感的田园上
丑陋的外形里有坚贞
我愿以此交换你艰难成长的故事
还有那不含轻蔑的目光
没有星光之夜偷偷地思量
在你情感的田园旁
丈量着这静默孤独的份量
真想把我睫毛上的露珠说成泪水
突然会在某一个早上
知道收获你爱情的不是我
却无望而坚定地将自己交给
骤雨、晨风、夕阳
(鸟儿们还在远处练嗓)
穿红风衣的女郎
如一面旗帜
辐射活的光
穿红风衣的女郎
把青春的活力拉出家门
渲染在这冬日的大街上
风很激动
追逐着她的倩影
将一路注视的目光
镀上一层红红的亮色
都市灰白紧凑的额头
因这红色的女郎飘过
顿时
舒 展
走近蔗海
围在都市之外
这些亲如伙伴的植物
荡漾
绿色海洋
摩肩而语
汇成呼啦啦的声浪
挺拔的躯体
把庄稼人整年的希冀
节节贮藏
走近蔗海
掬一把绿洗心
抚摸这些粗壮的茎杆
我看到了汗滴的痕迹
读懂春至秋艰难的故事
我知道
我的衣食
藏在绿波的某一湾
都市的每一根血管
连着这碧波万顷的故乡
走近蔗海
双手合十
有甜蜜的感激
冲开心房
我只带来赞美
在秋阳下
歌唱
英雄
剑吼西风
勿问出处的英雄
从草上飞过
次第登场
独门独派
武功速成
耗不尽的体力
腾空翻飞如燕
不沾血的利剑
剖人削竹
总能一剑封喉
让对手败如狗熊
潇洒的剑
舞出无限杀机
生命轻如草蚁
像漫天飘飞的黄叶
唯我独尊
天马行空
儿女情仇当酒
遍地不平事如影相随
英雄横行在我们的意识里
利剑
将我们的钦佩
节节削短
风
风的足迹没有方向
迷恋她的人如立根之树
风说我吹过你的叶儿
留下了什么凭据?
迷恋她的人像一面破败的酒旗
风说你心旌摇动
最终又留下了什么印记?
一面春水
抑或漫天红尘
初黄嫩柳
抑或如刀冰锋
痛苦的浸泡
让风有无常的情性
迷恋她的人
无法认得清风的面孔
风喜怒哀乐
对爱她恨她的人出其不意
风四处流浪
不想直面曾经摧毁的残局
真爱不能日夜厮守
若即若离分明是在游戏
不想只为爱而生存
不想再理虚幻的山盟海誓
在爱恨的撕扯中
风虚弱得吹不动一只蚂蚁
风太累了
不知道何处是自己归宿
能在哪儿聊度残生
风吹上高原
止于着喇嘛庙旁的经轮
止于五彩缤纷的经幡
止于在佛陀挥手之间
风在莲花瓣上的露珠
看到了人生的真谛
竹与笋
——献给母亲的歌
您给了我勇气
让我破土而出
您张开臂膀
遮阳挡雨
给我稚嫩的生命最真的爱意
年年岁岁
雨来风去
日落月出
待我枝繁叶茂之日
您已枯黄凋零
腰弯如弓
而今
我挺立于您的侧畔
作您永恒的慰藉
把我的根紧紧连着您的根
节节都铭记您的恩情
我要长成您的骄傲
因为我知道
我的青春
延伸了您的梦
看 河
站在岸边嶙峋的岩石上
让思绪逆水而行
如一条倔强的鱼
在每个河滩与千古的魂灵
相遇
红水、红泥、红岩
构成这条河硬朗的躯体
像一条咆哮的火龙
在这方古老的土地上舞动
这是一条男性的河
水有血性石有骨气
唾弃妩媚拒绝卑躬
响彻千古的宣言是
抗争
风簸浪淘不改志向
这血一样的水啊
包含多少苦难与荣光
我听了悲吟与呐喊,高歌与欢唱
生命之源民族之脉
承载着延绵不绝的希望基因
在陡峭的河滩前
我看到了大河的
灵性
一路倾泻,穿越人世沧桑
奔流在大地的血管
连着远古的丛林与新城的楼群
系着火热的现实和千年的梦想
昨日的河床流淌今日之水
两岸城乡早已换了新天
奔腾的浪花
是大河的欢顔
屈原投江记
(艄公:官人,您这是要干嘛?
屈原:我要下江洗洗。)
似谁之哀歌
如谁之叹息
残橹吱呀
水波汩汩
世人皆醉
中了奸人之盅
这黑得发臭的世间
惟这汨罗不浊
我独清醒
终将难展才情
此世难存
投江甘入鱼腹
2、
(艄公:水太急,使不得哦!
屈原:正好浴濯。)
一国之君
竟为奸人驾驭
宫廷豢养豺狼
烧火竟谏竹
腐朽的贵族
用民膏点灯民血浴足
虎口狼腮边
书生的诗行怎敌锋利刀丛?
问苍天无语
热泪空抛
眼望黎民于苦海
空怀一腔抱负
3、
(艄公:下江会死的!
屈原:死何足惜,正如归去。)
墨面偷生也能苟合残喘
采菊吟诗也可度过百年
可血性之躯怎作走肉行尸
万里鲲鹏怎可让乌鸦凌辱?
自沉不是自我否定
毁玉实乃无言抗争
自净水中生再返清流里
圣洁之身怎能让它污浊
七尺之躯飘如枯叶
肉身入水石破天惊
权贵喑哑昏君惊愕
诗人无泪长歌当哭
……
(江水呜咽,白鹤悲歌。屈原之身渐沉渐远。
艄公挥泪,长跪不起。)
(写于2004年端午节)
。创作谈。
爱情 亲情 民族情
大朵
看了我的诗集《等待鹊桥》后,一位北京的诗友的来信中这样笑话我:“想不到你如此的多情!”我看后莞尔一笑;是呀,我的确是一粒多情的种子,因为我对生活爱得深沉。因为多情,眼中的世界才充满诗情画意,因为多情,从平凡而忙碌的工作和生活中,才看到独特的景致。我庆幸自己多情,并能呵护至今。
记得作家王小波说过:“一个仅仅拥有今生今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多情的眼睛才会看到诗意的世界,才能感到灵感像潮水一样强烈而充盈。热恋时,能看到坚贞的价值(《诉》),彻夜难眠时惦念美梦的分量(《月夜出猎》);失恋时,从丑陋的稻草人身上看到忠贞和宽容(《稻草人》;看到竹与笋,会想起了母亲的身影与嘱托;站在怪石嶙峋的红水河岸边,能看到大河的欢颜(《看河》)……对生活的感受,对人生感悟,对生命的体验,每一份收获,就都想将之锤打成可以触及的艺术品。
和许多诗友一样,我的心态是坦诚而率真的。对心灵中每一次震颤,都有捕捉、定格与表述的冲动。写诗的历程就是情感的历程。毛头小子时,情感的天空被爱情覆盖,爱的喜悦,痛的无奈,都化成那炽热的长短句;此时写诗是一种渲泄,从某种角度看,也是一种爱的礼物与明证。成家立业之后,爱情之花已换成了枝头的果实,这时便会体会到作父母的责任与良苦用心,深深打动我的不再是爱情而是浓郁的亲情。无法报答的情,催生诗如温室里的豆芽。此时的诗页似乎是还情的代券。随着阅历增长,对个人命运的关注逐渐被对民族的命运的思考所代替,我从小溪慢慢走到了大海边。海的无垠与博大,衬出自己的渺小与可笑,“小我”的情,结出的那些诗的果实,显得是那样的青涩与稚嫩。有几年,我是沉默的,被自己的思考与困惑震慑。
相对于当代意象派、野兽派等所谓“先锋诗”,我写的诗无论从语言还是风格上看,都明显地“落伍”于时代。太多的理智与直白,僵直的结构,张力很弱的语言,都是我的诗的致命“穴位”。我唯一坚守的仍是我诗中炽热的情感,这一点多少让人在怀疑“浪费时间”阅读之后,心弦被一两处拨动。但静默的诗眼,毕竟比不上舞动的诗的妖肢获得更多的掌声。我知道自己和短处。
从爱情到亲情到民族之情,从通幽境到豁然开朗的无际海边,我看到了新的风景。我在造舟,想到浪头处。
作者简介:
大朵,男,本名罗勋,文学硕士,广西来宾市人,现在来宾市委机关报桂中日报任副社长、副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