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X君已有十多年不见,近日X君突然来访,很是高兴。
X君和我是初中同学。那时大伙一起住在一个大宿舍里头,他和我是邻铺。因为个子相仿,所以就经常在一起玩。起初对X君的了解并不多,只是觉得他人很正直,不太张扬,生活比较简朴,偶尔也察觉X君在同学面前有点点自卑。小孩子的交往很少关注彼此的家庭情况,对X君的家庭也不了解,只知道大概比较艰苦。
一日放学,在校门口外,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瘦小老人正在公路边的旱水沟里小心翼翼地行走,觉得很是可怜,于是向前问老人为什么不走公路?老人缓缓地转过头,嘴巴费力地挪了挪,艰难地冒出几个字:“……我……我……我怕……怕公路……公路上的车子……”我才知道,老人有点迟钝,那干枯的脸上显现了老人生活的艰辛。同时,我也看到了老人的脚上是一双已经破烂不堪的布鞋,鞋尖都已裂开了很大的口子,老人的脚趾头都露在了外面,而我分明看到,老人那露出来的脚趾头都起了大大小小的血泡。我知道,老人一定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山路。
这时,X君走了过来,老人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X君,艰难地说:“米……米……”。X君从老人的肩上接过一袋大约30来斤的大米,表情尴尬,他推了推老人,似乎很烦地说:“你快回去吧,别呆在这里让大家都看到你!”我知道,老人就是X君的父亲。我对X君说:“别这样对待你的父亲,他大老远地跑来给你送米,你不应该这样的。”然后,我请了X君的父亲吃了一碗粉。
自那以后,X君对我总是很敬重,很是听我的话,像是我一位小弟弟一样。
后来初中毕业,因为家庭的原因,X君去了北海打工,先是听说他给别人种香蕉,然后自己独立出来承包了一个200多亩的香蕉地,攒了不少钱。而我由于忙于学业,没有和他取上联系。在父母以及亲人的呵护下,我一路念完了高中上了大学,然后毕业参加工作。先是在乡下呆了几年,然后费尽周折进了城里,也换了不少单位。
参加工作后,每天的工作生活几乎都是在迎迎合合中度过,认识了不少人,也交了不少朋友。但一直都没觉得有谁可以真正的彼此交心,甚至有些人在单位变动之后就渐渐地疏远甚至遗忘了。和那些人在一起,不外乎在酒局饭桌上筹光交错,或者在灯光昏暗的歌厅里狂野嚎叫;不是谈论那些关于女色的话题,就是说着那些不着边际无关痛痒的话,彼此相互客套、阿谀甚至提防。聚会一散,大家各自回家。谈过的那些话语,在屁股离开板凳余热还未散尽就全都忘光。倒是常常想起X君,念起以前的那些纯正的友谊。
此次X君来访,真的非常高兴。虽然多年不见,但感觉仍然亲切。吃饭的时候都很随意,没有像平时迎合中那样彼此相互压着斗酒。晚上,我和X君同卧一榻,聊了一宿,从人生理想到家庭琐碎,无所不谈,很是兴致。X君说,出去打拼多年,一直不曾忘记少年时的那段时光,不曾忘记我说过的那段话语,不曾忘我请他父亲吃的那碗米粉……聊到动情之处,两人都唏嘘不已,感叹世事的变迁,现实人情的淡漠……
睡到次日晌午方起。用过午饭,又在一起叙了很多。X君告辞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我将他送到了码头。那轮通红的西山薄日在江面上铺上了一层金黄的余辉,将江面染得波光粼粼,熠熠生辉。我说呆些时日再回去吧,好可以多聊聊。可X君说事务繁忙,须得回去了,过后有时间再来,也希望我有时间能过去聚聚。
当X君踏上客船朝我挥手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李白的《赠汪伦》。而此刻不是X君送我,而是我送X君。不管谁送谁,那种淡淡的离愁还是袭满了我的心头,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