驮娘江畔访古国
本报记者 熊红明 文/
悠悠驮娘江,弯弯绕青山。
驮娘江是游走于广西西北部“滇桂黔三省之地”的一条河,是珠江源头水系之一。驮娘江流程曲折,从云贵高原向东婉转而下,好比一个悠然行走于滇黔桂三省山间的壮家女人。它没有大江大河的奔腾澎湃,却在婉约、宁静中,默默地孕育出了神秘的古国文明
驮娘江畔 触摸人类远古文明
驮娘江发源于云南省广南县五株乡,流经广西西林县八达、普合、那劳和田林县的定安、八渡、八桂等乡镇后,与西洋江汇合流入右江,最终归流珠江奔向大海。西汉时期,驮娘江被称为文象水,清朝时又被称为同舍河、驮阳江。
远古时代 谁在江边称王
相传古时候,有一年大旱,人们纷纷逃荒他乡。一位壮族青年因家中70多岁的老母无人照料,不得不留下来。一天,母亲口渴难耐要喝水,青年就背上母亲翻越高山去找水。当他到达离江边不远处,看到这里有清澈的水,青年便把母亲安顿在一山崖下,独自下山取水。然而,当他把水取回来时,母亲已咽气了。青年失声痛哭,随后毅然背上母亲投江而死。后人为纪念这位孝子,便把这条江取名驮娘江。
比传说更动人的,是驮娘江所孕育的神秘古老文明。
西林县八达镇土黄村,坐落在驮娘江畔。“土黄”,壮语意为“王住的地方”,这一村寨依山傍水,是居住、生活的绝佳选择地。
2009年4月25日上午,在西林县文化局、考古专家的带领下,记者爬上了土黄村西头的一座小山。考古专家说:“走到山顶,你就站在了5000年前古人类的历史之巅。”
一个小小山头,敢称5000年前的人类历史之巅?这座山上究竟有何历史?
站在山顶,土黄村寨尽收眼底,驮娘江从村头蜿蜒而过,留下一片肥沃的田地,村民们正忙着耕作,村寨间鸡犬相闻,好一幅田园牧歌景象。
小山头上的旱地里,村民们种下的玉米已开始抽出新芽,泛出层层绿意。在玉米地的沟垄间,有一堆堆青色石头和砖瓦碎片。这些石头与山上的红色砂石相比,质地更坚硬,两石相撞,铿然有声;而不少残砖烂瓦大小约30厘米,厚8厘米左右,上面的祥云、花草纹饰清晰可见。
“这些石头砖瓦都是村民从地里挖出来的。”考古专家、原西林县文化局局长陆辉向记者介绍说,几年前,县里的文物部门听说这里发现了一些带有花纹的砖块,来调查后发现,这些砖块与当地居民现在使用的砖块不一样,根据花纹、质地推测,这些砖瓦很像是明清时期的物件。
根据清朝《西隆州志》记载,清康熙初年,土黄已设甲制(清朝的政府基层机构,相当于今天的乡镇的政权设置),而土黄村当地群众至今还有“土黄三百闸”的说法,一闸相当于一个大户人家,土黄有300多户大户人家的规模,在清朝应该算是比较繁荣的圩镇了。陆辉推测认为,山头上出现的这些砖瓦,是一座规模较大的庙宇或是官府的遗留,而土黄在远古时代应该是部落首领居住的地方。
5000年前 谁在山上歌唱
记者纳闷:山上的这些残砖断瓦最多不过几百年的历史,怎能代表5000年前的人类历史?
考古专家手拿一块残缺的青色石头神秘一笑:“历史之门只会给那些懂得发现的人打开。”
无意间,记者在一簇玉米苗旁发现了一条形状如茄子、质地光滑的青石条。记者伸手将石条从泥土里拔出,却发现青石条一端已经被折损,留下了一道锋利的缺口。本想当它作为奇石收藏,不想却是残石一块,记者有些遗憾地将它扔到了沟垄间的乱石堆里。
见记者扔掉石头,西林县博物馆馆长王奕然赶紧将它捡起,仔细抚摸查看。他笑着说:“你已经拿到了历史之门的钥匙,结果又把它丢掉了!你刚刚丢掉的,是5000年前古人类使用过的石斧呀!”
馆长的一句话,令记者大为震惊。
“这是一个典型的旧石器时代的工具,有明显的古人类打制的痕迹。”王奕然向记者介绍说,这块石条断口的地方有明显的打击点,坚硬的石头断口锋利,可用来切割动物的骨肉或者兽皮。
就在记者为刚才的冒失怅然不已的时候,考古专家又有了不少发现。他们在乱石堆里找到了不同类型的石器,有的是断口已经变钝的废弃石器,有的是经过精心打磨,中间有穿孔痕迹,具有明显的新石器时代特征的石器。
考古专家介绍说,记者脚下的这座小山应该是古人类生活聚居点,山上的石器应该是古人类从驮娘江边背上来的,因为山上的石头容易碎裂,无法加工成劳动工具。古人将石器打制好使用后,一些废弃的石器就被丢弃在了山上,被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从发现的石器看,这个不起眼的小山头存留了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的多种石器,代表的是5000年甚至上万年前古人类的生产力。
如今,尘封数千年的历史在现代人的耕耘下逐渐显露,种地的农民将古人使用过的石器堆放在田间地头。一堆堆石块俨然将这片充满了生机的土地,变成了一个陈列新旧石器时期的古人类生产工具的天然博物馆。
当天,考古人员在山头上收集到了整整一箱子的石器和残破的瓦当。王奕然说:“土黄山头新旧石器的发现,足以证明驮娘江流域曾繁衍出了古人类文明,而瓦当的发现则证明,驮娘江流域的人类文明就像江水一样连绵不断。”
逝者如斯,来者如斯!
历史碎片 揭开古国神秘面纱
句町(音gou ding)古国,一个谜一般的国度。
有关句町古国的记载,首见于《汉书-西南夷两粤朝鲜传》。书中记载,始元四年(公元前83年),“句町侯亡波率其邑君长人民击反者,斩首虏有功”而被汉室封为“句町王”。晋代人常璩在《华阳国志》一书中也说道“句町国置自濮,王姓毋”。
据历史记载,句町与古滇国、夜郎国属于同时期的西南小国。但句町古国究竟在哪里?这个神秘的国家给后人留下了哪些历史遗存?千百年来,人们为了解开句町之谜而一直在寻找。
铜棺出土 启封历史之门
历史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给人一个惊喜。正当人们苦苦追寻句町古国的踪迹时,一位筑路民工的铁锄,为人们敲开了通往神秘古国的历史之门。
1969年冬,西林县政府修筑西林至田林的公路。公路通过西林县普合村普驮屯驮娘江南岸的一座叫洞龙山的小山坡,负责修筑这段公路的是八达公社(现在的八达镇)土黄大队平那小队的民工。12月15日下午,一个民工举锄挖土时,锄头碰上一件硬器,发现地下有异常的响声,像是敲铜鼓的声音。一起筑路的民工出于好奇,围拢过来,刨的刨,挖的挖,结果发现土里埋藏的是一具铜棺。
看到天色已晚,也怕惊动工地上的其他民工,发现铜棺的民工七手八脚又把已露出的铜棺用土盖起来,然后收工回工棚吃饭。
当晚,县里派电影队到工地放电影《农业学大寨》。县革委会要求组织民兵、民工观看并作观后讨论。天黑后,工地上的其他民兵、民工全都去看电影去了,发现铜棺的民工便悄悄地来到工地。到电影快散场时,他们已经把整个铜棺全挖了出来。约两米长的铜棺又大又重,撬不开棺盖,民工们就用钢钎、铁锄撬砸开铜棺。
电影散场时,工地发现铜棺材的事很快被传开。闻讯赶来的人们把铜棺材团团围住,天黑人多,在火把和手电筒的照射下,大家将棺材里的东西抢个精光。
第二天,得知挖到铜棺的那劳公社领队和公路指挥部负责人到工地查看铜棺。出土的铜棺为长方体,长约2米,宽约66厘米,高约70厘米,棺板厚0.5~1.5厘米,内外表面全部鎏金,棺上镶有虎头、人面、云纹,十分漂亮。
这是无疑一件珍贵的文物!西林县革委会领导命令公路指挥部将铜棺运回县里,放在县革委会大院保管。
荒唐年代 遗落多少宝物
然而,在那样一个荒唐的年代,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铜棺再一次遭遇厄运。
1970年2月,西林县农业机械厂需要铜来做离心泵,于是厂里向县革委会提出口头申请,要将铜棺熔化来做原材料。当时是“文革”后期,每个县都在“抓革命,促生产”,“抓促”指挥部的一位负责人说:“不就是一副铜棺材吗?拿去熔了吧。”
于是,铜棺被当作“四旧”之物拉到农机厂,砸成碎片,投入熔炉。没有用完的铜棺碎片后又被当作废品,有的流落到了民间,有的被做成了西林县水泥厂球磨机的轴瓦。
记者在西林县博物馆见到了铜棺的复制品,这是一件按原棺1∶1比例复制的展览品,棺首镶嵌的虎头、棺身两侧镶饰的鎏金人面具、祥云纹饰,足以彰显铜棺的豪华。在铜棺旁边的陈列柜里,博物馆还收藏了几块铜棺棺体残片和一个鎏金铜面具残片、一个铜棺铺首环。
说起这些残片和铜环的来历,工作人员都为人们当年的荒唐感到痛心。
由于保管不善,铜棺的绝大部分棺板已被人为熔化,剩下的部分也被砸成碎片。文物工作人员在西林四处搜寻,也只收集到半麻袋,约116公斤重的棺板碎片。
铜棺的一些关键部位已失散,再也拼凑不起来。铜棺上镶嵌的人铜面具8个,只收回5个。工作人员还收回了铜棺里的虎头一件、玉环一件、破碎玉环4件、4个跪俑以及一些的玉管和玛瑙。经过调查得知,铜棺里原来还有一对铜马和两个平面人像,至今下落不明。
几年前,普合村附近的一位村民向西林县博物馆上交了一尊石制人首。这位不愿透露家庭信息的村民,可能就是当年的铜棺发掘者之一的后代。他将这个来自铜棺墓葬的“小人头”藏在家中,后来被妻子发现。妻子认为这是来自死人的东西,是不祥之物,就要求他把“小人头”扔到驮娘江中。他舍不得扔,就将“小人头”上交到了县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