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平果嘹歌与摇滚的联系
百色学院 徐浩天
提要:平果嘹歌已有上千年历史,但它依然经久不衰,并且近年来又以其传世的原生态性,流传的广泛性和内涵的百科性引起众多专家学者的关注和青年人的喜爱。平果壮族嘹歌由《日歌》《夜歌》和《散歌》三个部分组成。它的内容丰富曲调动人,歌中包含了壮族劳动人民生活的地域特征
生活习俗
风土人情
恋爱婚嫁等,这对民俗学
社会学等都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摇滚是一种狂野,一种力量,一种真实。纯粹的说摇滚它不仅是一种音乐形态,更是一种“人生的态度和哲学”。本文着重探讨原生态嘹歌的文化艺术魅力和它与摇滚的内在联系,以及如何用现代方式来传唱和发扬嘹歌中的壮家精神。
关键词:嘹歌 艺术魅力 摇滚 壮家精神 发展
引言:大地飞歌.2008南宁国际民歌艺术节上,“摇滚音乐之父”崔健用摇滚激情全新演绎广西原生态歌曲《月亮》。这一全新的演唱方式让全场观众一起沸腾了起来.《月亮》是由广西平果哈嘹乐队把古老的平果嘹歌元素与现代流行元素融合而创作的。在此之前哈嘹乐队曾多次亮相央视,更是在2007年登上悉尼歌剧院音乐厅用现代摇滚的音乐形式向人们展示古老嘹歌的魅力。为什么用摇滚来演绎原生态嘹歌会有这么大的艺术感染力呢?对于这个问题,人们不禁思考原生态嘹歌与摇滚的内容与精神之间的联系。对于这个问题的探讨,有助于寻找传播原生态嘹歌的方向;有助于更深入的了解嘹歌的文化艺术价值;有助于我们比较民俗音乐与时下流行音乐的差异,从而丰富壮族这个善歌民族的歌谣文化并且继承和发扬壮家精神。
一 嘹歌的内容形式和现状
“用“嘹嘹”衬词来唱的嘹歌类山歌流传地区较广,以平果为中心,上到右江上游田东
田阳
百色等县,下到武鸣县,而红水河流域的马山、巴马也有传唱”(《壮族通史》)。
平果嘹歌分《日歌》
《夜歌》和《散歌》三个部分。顾名思义《日歌》就是白天唱的歌;《夜歌》则为夜晚唱的歌;而《散歌》则是男女双方对唱《日歌》和《夜歌》时在开头,或中间,或结尾时调节气氛的歌。《散歌》的篇幅都较短,内容比较广泛,与现实生活紧密相连。计有《入寨歌》
《天旱歌》
《丰收歌》
《时辰歌》
等十余首。《日歌》则由《三月歌》和《日歌》两部长歌组成。《夜歌》由《行路歌》
《贼歌》
《建房歌》三部长歌组成。
平果嘹歌内容异常丰富,当地的虫鱼鸟兽
风土人情
农耕工艺
恋情婚嫁等歌中都有涉及所以被专家学者们誉为壮族的“百科全书”它对语言学
民俗学
社会学
农耕学等研究具有极高的价值。以下将其内容分别介绍:
《三月歌》是《日歌》首唱之歌,也是男女双方初次见面时唱的歌,也称初恋歌。全歌612首,2448句,它主要唱的是壮乡自然风光,季节时令及农事生产的情况。由“开头歌”
“春天的歌“
三月的歌”“农事歌”
“季节歌”五个部分组成。它围绕“初恋”展开情节,从三月以后的犁地
耙田
播种
育秧
插秧
种玉米
种棉花
田间管理到收割入库;从三月三
清明节到来年的正月十五,可谓一个季节
一桩农事
一个节日
一排嘹歌,在播种收获五谷的同时也播种和收获爱情。演唱此歌时歌者仿佛身临其境,穿梭流连于那美丽动人的场景。
《日歌》共1480首,9520句。它是一部追求婚姻自主向封建包办婚姻宣战的赞歌。其中包括了“相遇歌”
“求偶歌”
“送巾歌”
“结婚歌”等。它描写了一对自幼被父母包办童婚青年相遇
相知
相爱,却遭家人百般阻挠。但是他们却坚强执着
义无反顾,最终修成正果,表现了壮族人民对婚姻自由的无限向往和对爱情勇敢执着的追求。
《日歌》唱完天色渐晚,人们开始唱《夜歌》。《夜歌》以情歌为中心,由《行路歌》
《贼歌》《建房歌》《入寨歌》组成。《行路歌》描写一对青年出游,一路上“叹苦情”“探情”“天变”“过渡”“过山野”“上埂”换信物等。歌中生动地描绘了平果一带壮族人民的生活习惯
山水田园
风土人情
村镇地名
集市歌圩
伦理道德等,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乡土气息和民族气息。《贼歌》共834首,3336句,以明朝嘉靖七年平“八寨之乱“为背景。描绘了一对青年男女悲欢离合的故事,十分具体生动的描绘了土司兼并和战争的残酷情景,反映了壮族人民对和平的向往和战争的厌恶。它是一部具有巨大艺术力量的抒情长歌,堪称壮族文化的一块瑰宝。《建房歌》是一部专门介绍壮族建筑杆栏式房屋的长歌。全歌共904首3616句,它描绘了一壮族男青年帮助情人建房的过程,由“建房”“褒房”两个部分组成。歌的内容非常详细,生活气息浓郁深受壮族父老的喜爱。
嘹歌的形式和韵律
《嘹歌》抒发的是壮族人民在劳动生活中的内心思想感情,曲调优美细腻且丰富 旋律悠扬抒情 形式多为五言四句式。嘹歌经过千百年的传唱与当地方言融合在一起,各种不同的旋律在地域方言上的差异,不同风格歌手在演唱时的自由发挥,经过千锤百炼也约定俗成而形成几种曲调:
哈嘹
因衬词得名,是嘹歌曲调中流传最广的。哈嘹一般用真假声混合唱“哈嘹”衬词开腔。第一句为领唱乐句,唱七个字。(第一句歌词五个字和第二句歌词头两个字)第二句是由剩下的三个字前后都加上“哈嘹”衬词组成,第三
四句沿用第一
二句的唱法。它易于演唱,琅琅上口。
长嘹,嘹声很长。它的特点是衬词“嘹”自由延唱,至始至终波浪式的贯穿整个曲调。它流传于平果县
太平镇茶密村,是《嘹歌》中比较特殊的曲调;用于一些比较曲折,寓意深刻的内容的嘹歌。
酒嘹,它的唱法是每乐句配唱一句歌词,并在歌词之中和之后带唱“嘻”“哈”“好友好友”
这几个衬词。每两个乐句为一个乐段,在每个乐段的尾音延唱“嘹”这个衬词,因在喝酒时唱而得名。
嘶咯嘹
,这个曲调是船歌的专调,即在歌中凡唱舟船和以过河为内容的歌都用这个曲调来唱,传唱于太平
城关
果化三个乡镇。它的唱法是第一乐句唱完第一句歌词,第二乐句和第三乐句分别配唱第二句歌词,并在这句歌词中和词后带唱“哈嘶咯”和“咧嘶咯嘻嘹”的衬词为第一乐段。第二乐段也基本上与第一乐段相同,每个乐段都反复唱“嘶咯”这个衬词而得名。
嘹歌现状
由于种种原因嘹歌的生存空间已经日渐窄小,来圩
母娘山
莫圩
耶圩等十六个传统歌圩保存下来的只有五个;加上流传于民间且年代久远,而又没有规范的文字记载(嘹歌歌词用古壮字记载),嘹歌已经到了频临失传而应抢救的地步了。现在会唱嘹歌的大多数是中老年人,青少年很少会唱。相关部门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已经采取相应的行动和措施来保护嘹歌文化。
二
嘹歌与摇滚
摇滚
令人想不到的是产生于不同时代的中国摇滚音乐也面临着与嘹歌相类似的尴尬局面。历史上第一首被打上摇滚烙印的作品是美国音乐家Bill Haley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录制的《整日摇滚》(Rock around the clock)。早期的摇滚音乐来源非常广泛,主要包括布鲁斯 R&B和乡村音乐,其它的还有福音音乐
传统流行音乐
爵士
以及民间音乐等。所有这些元素融合在一起就构成了以布鲁斯为基础的摇滚音乐。它是快速的适于跳舞的,而且容易让人记住。中国摇滚开始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最早的摇滚歌曲应该为大家推崇的中国摇滚之父崔健的《一无所有》。之后,摇滚音乐就如一阵春风吹遍华夏大地,也成为那个年代的大众文化。从此,中国摇滚开始进入主流市场。早期的摇滚乐队有唐朝乐队
自我教育乐队
黑豹乐队
面孔乐队
子曰乐队 1989乐队等等,个人有许巍
汪峰
郑钧
朴树
张楚等
摇滚与嘹歌从表面看起来并不相关,但是好像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人们不禁想,当原生态嘹歌与摇滚碰撞后会产生怎样的视听感觉呢?大地飞歌.2008南宁国际民歌艺术节上,中国摇滚之父崔健用原生态歌曲《月亮》让人们恍然大悟,原来原生态+摇滚竟会有如此大的震撼力!
2002年8月雪山音乐节,被誉为“云南十八奇”的纳西老艺人肖汝莲以一首原生态歌曲《月亮姆》感动了台下所有歌迷。后来她陆续与崔健同台演唱。崔健说“她是最会唱歌的人,因为她的歌声是最原生态的,最能感动人的。”崔健深深地被老妈妈自然
纯朴的歌声折服,并在老妈妈的歌声中发现了摇滚与原生态的共同点。他曾经这样表示“其实摇滚就是城市的原生态,它们都是有感而发,能够表达歌唱的快乐和意义,摇滚不是卡拉OK,而是一种享受,在不想唱的时候唱就是痛苦。”以下从几方面论述两者的相似点:
原生态
嘹歌是壮族民歌的原生态文化。在嘹歌传唱地区未婚青年多抄唱《夜歌》,已婚青年则抄唱《日歌》。《夜歌》是壮族男女青年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众多长辈亲友对唱的传统情歌。这个现象说明在壮族自古流行的“倚歌择偶”现象的普遍性。在远古封建时代不同村屯的男女从认识到相恋的场合不可能像今天这样自由频繁,歌圩是固定的,共同劳作相处的机会也不多。因此只能晚上约会,邀请外村“勒貌”(小伙子)或“勒俏”(姑娘)到村里来对唱《夜歌》。可见“倚歌择偶”是封建社会时壮族社会伦理道德认可的正经事,不是伤风败俗的行为。摇滚是城市的原生态文化。在纷纷攘攘的城市人们为了追求更好的物质条件而明争暗斗;为了爬得更高而不择手段尔虞我诈,都想成为城市中的“贵人”。但是他们在追逐名利的过程中却丢失了人的本性——真善美。于是有人开始呐喊
开始吼叫,他们在怒诉社会存在的黑暗;他们在赞美生活曾经的美好的人和事;他们在呼唤人们“忘记大人世界的争吵,回到少年歌声的美好”。从以上可以看出嘹歌与摇滚都是表达人原生态的情感。
形式内容
从形式和内容来看嘹歌与摇滚都体现出中国的传统文化。如嘹歌中“今晚什么晚”“今日什么日”“今年什么年”在语音语法结构方面与古代的《越人歌》相似。《越人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嘹歌《三月歌》也唱道“今日什么日?环山寻游不满圈,寻不完这座山,寻不见阿妹真无缘。”而摇滚音乐子曰乐队的《瓷器》“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抓一把土,撮一大堆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中有你,你中也有我(女娲造人)”正因为两者都蕴含着中国的传统文化,所以它们的人文气息都非常浓厚,且百听不厌。
精神
嘹歌的内容丰富题材广泛,可谓涉及到壮族人民的方方面面。如地域环境
风土人情
恋爱婚嫁等,它们都生动形象的表现了壮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敢于同社会丑恶斗争,更表现了壮族人民善良纯朴
乐观向上的精神品质。摇滚中如张楚的《认识了》“布谷鸟在城市夜里轻声鸣叫
我们找到欢乐又忘记了忧伤 我以为我一直在生长
可以永远听见你唱歌 可以永远听见你唱歌”《冷暖自知》“在没有方向的风中开始跳舞吧 或者系紧鞋带听远处歌唱”张楚歌词表现的民间理想—渴望完美的世界
简单朴素的生活
纯洁的爱情。这与嘹歌是相似的。当然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如崔健的《红旗下的蛋》
《快让我在雪地上撒点野》,以下就不再列举。总的来说嘹歌与摇滚都是歌颂生活
歌颂爱情
歌颂亲情
歌颂我们的民族。无论嘹歌在田野上欢唱,还是摇滚在城市的丛林水泥中呐喊,它们的歌声永远都是那么感人。
三 嘹歌与时下一些流行音乐的比较
现代社会科技发达,人们简直可以“为所欲为”。于是“明星效应
”
“市场运作
”,一些流行歌曲由流水线般生产出来。所谓的歌星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歌迷们也“如痴如醉”般的听着。歌迷不一定清楚歌星唱的是什么,但他们却欣赏着歌星华丽的外表和绚丽的舞台。歌迷甚至不知道一些歌星唱歌的时候其实是在对口型在假唱!然而令人悲伤的是民歌却被冷落一旁。有人开始愤怒:“想《老鼠爱大米》这样不知所云的歌却被数以万计的歌迷哼唱,现在的许多歌曲到了不能等闲看待的时候了.”小说家北村认为“我们现在流传的很多音乐,里面表达的主题非常空洞毫无价值,只有刺激没有原始的感动。”或许在忙忙碌碌的今天人们已经不愿花太多时间去用心倾听真正的歌曲。我们从嘹歌如《三月歌》中的“二三月花正开,相邀同伴逛歌坡,逛去一坡又一坡,请问那坡出对歌”(汉译);《日歌》“想哥多,走下河边哭哥哥,一边哭来一边等,偷哭声声为哥哥”
(汉译)。这正与一些空洞的流行歌曲成鲜明对比。无论是嘹歌
摇滚还是流行音乐歌词是很重要的。歌词是抒情的主体,对歌词的感受是感动的重要来源。否则旋律将成为无根之草。而曲是歌的灵魂。比如刀郎,他的歌当初为什么那么流行。我们可以从中发现:他的歌的曲中加了新疆的原生态音乐“刀郎”元素,而词就是有一两句特别感动你,所以就流行起来。我们应该深知原生态民俗音乐是有无穷的量的。有人说现在歌词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只要旋律好就能流行。但我们应该知道好的音乐必须把听觉(曲)和视觉(词)都表现好才容易感动人。如《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既唱得好听,词的意境也非常的美。嘹歌词曲的完美结合是非常值得我们借鉴的。
四
嘹歌的发展方向
毫无疑问嘹歌在壮族文化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怎样来继承和传唱嘹歌呢?我觉得我们首先应打造好嘹歌的文化品牌。已有专家学者提出了各种具体方案如举办嘹歌文化艺术节,开展嘹歌歌王选拔赛等等。在这里我要探讨的是发展嘹歌演唱的新形式。时代总是先前发展的,要想让现代更多的人接受并喜欢嘹歌,不对它创新是不可能的。我认为“原生态嘹歌+摇滚乐队+壮族古乐器+壮族舞蹈”这是一个可以尝试的形式。“原生态嘹歌+摇滚乐队”前文以对它们探讨过。摇滚内容和形式灵活且接纳性强,它与嘹歌结合一定会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再且这种形式也是比较受大众欢迎的。哈嘹乐队的成功就可以证明这一点。在此基础上加上壮族的古乐器演奏那将是锦上添花。壮族的古乐器有巴乌,马骨胡,天琴,琤尼等。这样演唱将更具有民族特色,更能突出嘹歌的原生态美。考虑到舞台表演效果,我觉得在演唱嘹歌的时候加上壮族的舞蹈那就近乎完美了。壮族的舞蹈源于对狩猎的模仿,它与巫师酬神的活动有密切联系。壮族有巫舞
铜鼓舞
春牛舞
打弄舞等。演唱不同的场景时跳不同的舞,这样在演唱嘹歌时台下的观众就如同享用一桌原生态文化盛宴。不管怎样,嘹歌的发展必须与时代同步,与现代文明相协调,贴近大众文化和生活,这样嘹歌中的壮家精神才能发扬光大,嘹歌将会“嘹”出更和谐的天籁之音!
参考文献:《壮族》作者:覃国生 出版社:民族出版社 出版日期:1984年
《平果嘹歌.长歌集》作者:农敏坚//谭志表 出版社:广西民族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6年
《壮族通史》作者: 黄现璠
黄增庆
张一民编著 出版社: 广西民族出版社
出版日期:198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