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一生是获取和丢弃的过程:左手拿到的,右手来丢弃。
想写博客,也许是因为蓦然惊觉自己丢弃的东西已经太多,需要赶紧把那些丢失的变成回忆,以使自己到了无可获取也无可丢弃的时候,不至于一无所有。
在此感谢S,虽然想开博客想了很久了,但它的开通却间接由他促成。
S是仅于昨晚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他是一位礼节周到并且温柔体贴的绅士,年纪不小了但也不算大,因为是成年人所以戒心很重,连自己是哪里人都不肯说,因此我们的聊天愉快却无内容。尽管如此,S仍是一个可爱的人。
凌晨一点多我们在一个小酒馆道别。回去之后我躺了一个小时才睡着。我对S动心了吗?不知道。我渴望爱情,寂寞已久,也许正处于容易动心的时期。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乘公交车的时候,突然一阵伤感随眼泪涌上来,直至回到家,开始写这第一篇博客日志,情绪才慢慢平息。
S与他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我如何会因为S而想起他呢?
S是在网上聊天室认识的。他说他“用了三年去爱一个人,用了三年去争取一个人,用了三年去忘记一个人”。
三个三年,加起来是九年。怎么这么巧呢?我刚好也是九年:和他相爱六年,为了挽回爱情努力一年,为了要忘记他而离开一个城市,回到自己的家默默地舔伤口,不知不觉已经两年。
曾经以为自己的爱情是独一无二的,诸不知世界上的爱情都一样,区别只在于它是三加三加三,还是六加一加二。
“人生有多少个三年呢?”S说。“爱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辈子。”
那就不要忘记吧。人生的第一次爱是无法忘记的。那时你以为你能够永远拥有一个人,也永远被另一个人拥有。人生短暂,幸亏我们还能拥有永恒的爱情,因此无论什么时候死都可以死而无憾了。
死亡是所有人都惧怕的。生命的短暂使所有华服美食、财富地位变得黯淡无光,因为人一死,再美的东西、再好的享乐都失去了意义。只有爱情可以破解死亡给人类带来的虚无感,因为当你爱的时候,你以为你的爱是可以超越死亡而永恒的。因此当第一次爱失去的时候,你对永恒的信仰便轰然倒塌了。原来爱情也如生命一般脆弱、渺小、短暂。你被抛回虚无之中,并且因为认识了虚无而更加虚无。
人能够拥有第二次爱情吗?我想是不能的。或者说,以后的爱与第一次爱是完全不同的。第一次爱的时候,你心中有永恒,因而你体验到完全的幸福。第二次爱、第三次爱……,也许比第一次爱更快乐,但那种毫不怀疑的幸福已经离你而去,因为永恒已经永远离开了你,不会再来。那些心灵不够坚强的人便选择了宗教,爱上帝或爱真主,将永恒之爱寄托在它们身上,否则你将被虚无压垮。
可惜这些信仰都没有来到我心中。那么是什么拯救了我呢?我不知道。也许是对信仰的信仰吧。爱情如生命一般脆弱短暂,我们仍一代代地信仰着爱情的永恒。如此无望的执著尽管苍凉,却也令人动容。“人生能有多少个三年?”而我们竟有整整三年曾经得到永恒,这已经足以照亮整个虚无的生命。
因此当我离开他的时候我说:我不会再见你,但我将永远爱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并不了解它的全部涵义。现在我知道了,原来这是拯救我的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