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仲家是一千年前由西迁入贵州的, eq \o\ac(○,21)21目前人口约有二百万,主要分布在贵州省的中部、南部及西南部。仲家的称谓、各地不一,贵阳周围称“仲家”、“布依”,安顺附近称“夷家”,而在独山也有称“水家”的。 eq \o\ac(○,22)22汉人通常称他们为“土人”、“土家”,而自称“客家”或“移民”,这足以证实仲家人比汉人更早在贵州定居。我们觉得无论从哪一角度看,仲家比苗家更接近汉人。
“仲家”这一称谓是汉语。“中”大概意为三兄弟中的老二,“家”如我们已经解释的,在这里是部落的意思。“仲家”一词,似乎表示这部分人的社会地位低于汉人而比苗民优越。“仲家”另一解释是“重甲”,即在古代因披挂盔甲、英勇善战而得名。但字面上的解释往往不能令人满意,尤其是汉族中,很多同音字含意却迥然各异。
如我们在第一章所谈及,汉人大都集中在城镇和该省主要公路两侧,而非汉部落则居住于偏僻山区。在省府贵阳郊外三十英里内,散居着部分苗民及分布着约二百来个仲家村寨,其中有些寨子拥有二百户人家。十年前,埃德加·具特先生翻山越岭,从独山步行到兴义府,这是一次长达七天的旅行,其直线距离为二百英里,沿线穿越的完全是仲家人的居住区,途中没有公路、客栈。那里的人大都较为富裕,每天赶路歇脚时,他总是受到殷勤接待。据说,独山城的居民大部分为仲家或水家,他们主要在城里经商,并跟当地汉人一样,把自己女儿的脚裹起来。汉人不鄙视仲家,我们也从未听说过仲家人起来造反, eq \o\ac(○,23)23而苗民起义却持续不断。
仲家人操的语言和僮人、暹罗人的语言十分近似。在仲家语中有大量的汉语借词,几乎每三个字就有一个是汉字。他们中大多数男子和部分女子都会讲汉语、吐词清晰、表达流畅,只是没能把汉语中所有送气音发足。
不管仲家人居住在黔、桂何地,在追溯其来源时,他们总是称祖先是江西入黔的汉人,他们中的很多人还能具体说出祖先来自江西某府、某县。这就容易使人感到诧异:一种操不同语言的人,为何要称自己为汉人呢?
这种历史上形成的关系,是不难解释的。
当仲家抵达贵州时,苗民已在该省各地定居,这里常常发生暴乱和对苗民的武装镇压,多少世纪以来,中央政府调遣了不少军队,在贵州各地扎营屯兵。有些士兵娶当地妇女为妻,自成独立的居住区,构成了第一章所述的“老汉人”,有些士兵成婚后,生活在仲家人家庭中。汉人和仲家人的频繁联婚状态延续了很长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人确是汉人后裔而其他人因婚配与姻亲的原因,也和汉人产生近缘关系。可以确凿无疑地说,贵州大多数仲家人的血管里,或多或少都流动着汉人的血液。由于汉人经济、文化发达、社会地位优越,凡是和汉人有关的人,如要追溯其先辈时,他会在各种不同直系祖先中,选择汉人的血统和出身。他们这样做的另一个原因是标明自己并非是苗民。
二、三百年前,当汉人又从江西各地大量流入这个省时,仍是男子多于女子,仲家历史上曾与早期入黔的汉人之间结下的和亲关系,使后来的汉人与仲家人联婚,变得更为容易和自然,大多数汉人依然在仲家人中成家立业。
上述见解可用仲家语言来证实这种关系的烙印,仲家人在自己的语言中所采用的汉语借词的发音,跟江西及长江下游地区各地方言很相似,而周围从四川、云南迁居来的汉人的发音则完全不一样。
仲家男子和汉人已很难分辨,所不同的仅是他们的鼻子稍塌一些,眉毛浓一些,妇女的脸型也有这个特点。仲家男子的穿着同汉人的装饰完全一样。在某些特殊场合,他们也穿长袍马褂。很多仲家子弟参加文武科举的考试,其中也有当上朝庭高官的,已故的云贵总督岑宫宝就是仲家人。 eq \o\ac(○,24)24
仲家妇女不裹脚,穿紧身上衣及长桶裙,但贵阳附近的仲家妇女,尤其是年轻妇女,已模仿汉人的妇女装饰,改穿上衣和裤子了。我们从未见过一个汉人妇女在稻田里栽秧,而勤快能干的苗家、仲家妇女却跟男人们一起下田干活。
尽管仲家居地辽阔,称谓不一,但并不象苗民那样,内部存在复杂的支系。在安顺府有两种仲家,一种是居住在平坝地区的“布朗”,一种是“布依”,“布依”相传是龙姓部落的后裔。各地仲家的方言尽管稍有区别,但不至于象苗民内部的方言那样复杂,在仲家人之间对话并不困难。
我们尚未搜集到仲家的古代传说。其潜在的原因,可能跟希望别人把他看成是汉人,以及相传祖先来自江西,因而对历史传说忽略、遗忘有关,但也可能是我们的孤陋寡闻,旁人在这方面的努力一定比我们有成效。 eq \o\ac(○,25)25⒇①①②③④⑤⑥⑦⑧⑨⑩⑴⑵⑶⑾⑿⒀⒁⒂⒃⒄⒅⒆⒇﹁
仲家没有本民族文字,和苗民一样,他们以汉文进行思想交流。仲家普遍爱唱山歌,这一点又同苗民相似,青年小伙子和姑娘常常以互相对歌表达爱慕。我们曾见过一些用汉字写成的歌词。这些歌词中,多少带有一些仲家语的语法、音调、习惯用语。这使得不熟悉仲家语的读者难以释读。
由于仲家自认为汉人,在宗教信仰上努力仿效汉人,在家中他们也供五字天地匾, eq \o\ac(○,26)26寨口立土地庙,在里面奉祀土地神的肖像和怪石,但不似汉人那样在村子里修建庙宇、供养和尚。安顺府的仲家信仰两个神,一个善神、一个恶神。善神住在天上,给人们带来光明、雨水,任何好事都是他的恩赐。但仲家对善神既不祭供也不崇拜,而对恶神甚是恐惧,故千方百计设法取悦于他,满足他的“欲望”。仲家也崇拜“神树”,认为这种树具有某种神力量,需定期祭供。
贵阳附近的仲家人的葬俗跟汉人差不多,但在葬礼与献给死者的供品上,仍保持着本部落的特色。下面是我太太在离贵阳五英里的水干坝,参加的一次葬礼上,亲眼目睹的为超度亡灵而宰牛的情景:
“一群人集合在一所住宅的内院里,大多数人都缠上一条白色头帕,他们列队缓缓地走出院子。领头的是仲家一位魔公, eq \o\ac(○,27)27身旁由一名手持丧棒、身穿白色孝服的主悼人陪同, eq \o\ac(○,28)28据说考棒里装有银子,主悼人弯腰以棒触地行走,后面牵着一头栓上新草绳的棕色公牛,一匹座鞍上系着死者帽子的马,马鞍的两侧分别挂着一把扇子、一只箱子、一双鞋子和一瓶酒。
而后,跟着是几名妇女,她们个个戴着垂地的长头巾,身穿素色大襟及深色白褶裙,鞋袜跟男人穿的一样,每个妇女都有一个侍者为她们打伞。在不停吹奏的喇叭声中,送葬行列来到村外一块刚犁过的地里,地中央插着一根幡杆,幡杆顶上的华盖系用彩纸扎成,幡杆旁立长矛一支,四周辅上草席,吊唁队伍围着幡杆绕三、四圈,公牛被牵着同行,人们不时把鞭炮摔在牛肚子底下,鞭炮声加快了牛的步伐,接着牛被栓在幡杆上、所有的人均退往田坎四沿,为亡灵祈祷,幡杆前供下盛酒、菜的两只碟子及酒杯。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一男子爬上牛背,点燃高悬在幡杆顶上的长串爆竹,在一片鞭炮声中,人们又绕场围圈,然后各自回家,而把受惊而吓呆的公牛留在地里,祭祀后,一部分供品归妇女分食。
黄昏前,任何人——只要有胆量——都可以持刀宰牛,分享牛肉,而死者的直系、旁系亲属是忌讳食此牛肉的 eq \o\ac(○,29)29。
他们对死者怎样会从这些供品中受益,似乎没一个明确的见解,有人向我们解释,屠宰公牛,似同六庭开洞,死者的灵魂就可以由洞中升天,回到祖先那儿去;若是灵魂无处归宿,就会四处乱窜,无休止地纠缠、危害活人的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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