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三月三”印象（纪实散文） - 僚人家园

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在老家过“三月三”的情景，尤如一幅抽象的水墨画，极为模糊而矇眬，因为那时年纪太小。我的老家在起凤山对面的香山河畔，村庄和生产队的田地与夏黄村隔河相望。只记得到时家家户户都要做五色糯米饭。村头有条香山水利渠道，水来自罗波的暮定水库，那时没有什么污染，水还是很清澈，热天时我们小孩还跳在里面嬉戏洗澡，很是惬意。在“三月三”到来的头一天三月初二，是水利渠道最热闹的时候，村里的姑娘大嫂大婶们，都到这里来洗濯用作五色糯饭的枫叶等材料。洗在兴头之时，渠道边就传来阵阵山歌声。我们这地方唱的是武鸣的中部山歌，曲调高亢，欢快热烈。我那年青的母亲，在村里是唱得比较好的一个，一唱起来，正在洗枫叶的人们便停止各种欢声笑语，甚至停下手中的活计，听她在唱什么。母亲每唱完一首，便传来阵阵赞叹声。母亲身材比较高挑，模样姣好，这时的她脸上的神态有点羞涩晕红，但眼睛却放射着一股光彩，这或许是她最风光的时候了。晚上，母亲便蒸糯饭，边烧火还边小声地唱山歌，我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只急着盼糯饭快点蒸熟，好吃上第一口。母亲蒸的糯饭五色分明，柔软清香，熟透的米粒还有一点韧性，我最爱吃，这或许是至今我仍喜欢吃糯饭的缘故吧。当时生产队还宰头猪，按人头给每家分点猪肉，加加菜，这也是我们小孩最高兴的事了。

那是1984年的农历“三月三”之前的半个月这样，当时我在县文工团工作，有天团里突然接到上级的紧急通知，要我们准备节目参加自治区在南宁举行的首届“三月三”歌节活动。团里为之排了三个节目，一个是由黄健武作词、方正湖作曲的壮语歌曲《我骑公牛过对河》，由黄迺班演唱，另外是一个女声小组唱和一个舞蹈，题目已记不起来了。

三月初二，我们全团来到南宁，入住朝阳桥边的市政府招待所（现在好像叫金山宾馆）。第二天的“三月三”当天上午，自治区“三月三”歌节活动组委会还组织了大型的文艺巡游。各地市来的演出队组成一个个方阵，身着五彩缤纷的各个民族的服饰，拿着各种民族乐器，合着热烈欢快的鼓点，表演着各种变化多端的队列。最受欢迎的是苗族的芦笙方队，那大小不一的芦笙，特别是那大如水桶的大芦笙，我是第一次见到。她们那一身艳丽的苗服，还有头上的饰品，以及银质项练，打扮得如花似玉。这是“文革”后文化解禁的第一次全区大型文艺活动，自然引起南宁市民的好奇，可说是万人空巷，全市的人都拥挤到民族大道两旁，摩肩接踵，水泄不通。路边的各栋楼房大厦的楼顶窗前阳台上，也都是人头攒动，争取观看。

活动地点在南宁市人民公园望仙坡上，除了一个主会场外，还在湖边、草坪、树林子里搭有多个演出点。中午开始，观众开始如潮水般涌入公园。一下子公园里凡能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观众。下午两点，各演出点演出开始，来自地、市、县的各文艺团体，都把自己的拿手好戏奉献给观众。当时刚开始文化解禁，少数民族的歌舞还是比较少见，因而从音乐、舞蹈对观众来说，都是耳目一新，处处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和鼓掌声。记得黄迺班唱完《我骑公牛过对河》完后，一位挤在我们乐队旁边的观众对我说，他是双桥人，在南宁工作，想不到我们武鸣的壮话歌曲那么好听！

演出结束，已是十点多钟，各个演出队开始回驻地。那时不像今天这样有车接送，一切道器、乐器都是自己扛回去。我是扬琴演奏员，扬琴自然是我自己扛。然而随着人流从坡上慢慢走到南宁炮台，从那数百级的台阶顶上往下面的公园大门望去时，不禁让人倒抽了一口冷气。那门里门外，密密匝匝挤得满满的都是人！那两扇大铁门倒在地上，据说让拥挤的人流挤坍了。

没办法，大家也只好随着人流，慢慢挪步。我扛的是大扬琴，应该有三十来斤重，我个头又稍高点，用后来同事的话说，我的扬琴盒就像一叶小舟，在黑压压的人头上飘呀飘的。这拥挤的人流，填满整条公园路，把两旁停放的自行车全挤倒了。还有的小孩受不了，人们就像接力一样，把他们从头顶上传呀传，传到相对较松的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