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者
心里有一些故事,本来是永远不要讲出来的,但因为在新年里听到了一些不快的消息,如梗在喉,不吐不快,在新年来到时,祝福每一位贝侬,祝福每一位在茫茫黑夜里探索的贝侬。
我们都是夜行者。
——题记
石灰岩夜走无名岭
从武汉市出发往庐山,走二级路约
但是路上走得慢了,延误了时间,到大冶市的时候正遇上夕阳,拉起相机架守着夕阳拍了几张照片,起车时暮色已上来了,到阳新县快活岭天色已完全黑下来。过了快活岭后,不知什么时候起路况很差,好几次嘭嘭地撞进了大坑里,不得不将车速放慢。心里悄悄地把行程改了,以瑞昌市为宿地,明天再从瑞昌市赶往庐山。
糟糕的是,这烂路似乎没个尽头,曲曲折折,冷冷清清,车子射出的两束灯光仿佛茫茫黑夜里小小蜗牛的两只触角,缓慢地探索着方向。偶尔路过的小村也漆黑一片没一户灯光,我在想这些村子的年青人是不是也全跑去城市打工了,留下一些个没有夜生活习惯的老人孩子,让村子的夜晚如此寂寞凄凉。
更糟糕的是,走了很久很久才发现烂路非但没有结束,反而更烂了。前路在修,路基被堆坏,新铺上厚厚一层路渣但没有碾压,有大车碾出两道深深的车痕。看样子已有较久的时间了,估计是半拉搭工程。不得已,一边叫苦一边跟着旧车痕走,时不时听车底下“刮”的一声响,就像刮在我心里一样。路渣土黄色,松散,灯光射过去既吸光又漫反射,路面的立体感削弱许多,看不清远处路况,灯光更显暗弱无助。走一步算一步,无尽的黑夜让我的世界一下子深邃得堪比茫茫宇宙。
这时导航指示我的路线偏离了方向,停车坐在车里仔细反复地观看,打开双闪,借着前后闪灯的180度照亮功能,在一闪一灭的黄光里隐隐约约看清了周边情况,发现自己把车子开上了渣土场,车子正在渣堆上,再往前就可能陷入出不来了。因为是一人夜行,决不轻易下车观看,小心地把车一直倒着回到路上,吁了一口气继续慢慢寻路而行。
不见任何车辆,我好几次看着导航仪怀疑是不是这家伙把我带错路了。黑暗里只有我的车顶着一小片光亮在行走,马达声更显黑夜的寂静与压抑。
忽然看见导航里我的轨迹旁有一条高速路,停车把路线导向高速路,顺着导航仪的指引离开了这条路,驶向高速路的方向。路变得好走了许多,却起了雾——也不知道是雾还是露,细细地落在玻璃上,积久了就成滴,得用雨刷刮掉。
经过一片荒岭,路变成了柏油路,车子欢快地奔路起来,也能见到路标了,前方即是高速路。雾更重了,在一个转弯处隐隐约约看见路边有一头牛静静地立在路边,车灯顺着转弯的动作扫了一下过去,牛的尻尾侧向着我。我心里暗想,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里,又是黑夜时候,怎么会有牛在路边呢。可是来不及细想,车子已远远地把牛甩开了。
雾越来越重,在黑夜里夜色与雾层把车的灯光一下子吸尽了,车速不得不慢下来。突然发现前方是高高的一堆岭土,围起来像一个口袋,我的车子就在袋子里。车到了跟前,看见有个牌子提示此处高速路入口封堵。脑袋嗡地一声响,难道又得回头走?
确实只能回头走了,到了刚才转弯的地方,那头牛居然不见了,奇怪,难道是遇上了牛鬼蛇神?这世上真有这种怪异事情?我艹!
回到原路时,浓雾尽褪,半弯明月高悬蓝天,视野一下子开阔了。今晚天气如此奇特,一会儿是迷雾重重,一会儿是云开雾散。
很多时候,独行苦旅的收获,是一个人在各种的境遇里一刹那的领悟。
这一晚,我理解了“迷雾散尽即是皓月当空”这句老话。
老话古语是人们几千几万年来的经验积累,直接指示着后人,却有相当一部份的后人要经过苦苦尝试与跋涉才能对它有所理解。
情迷景德镇
C来短信了,问我到了南昌许久却没去找她,是不是故意让她伤心。
我说好吧,我去找你,明天。
第二天在路边刚泊好车,张望时见到一个漂亮女子走过来,直接拉了拉我的车门。我想这就是她了。她进了车,我说你怎么一下子变漂亮了,不像照片呀。她说我本来就漂亮,要是不变胖还更漂亮呢!我说可能是我把你想像得太丑了,所以会感觉你变漂亮了。
于是聊起来了,她开始跟我算帐,问我为什么要把她从QQ里拉黑。我说我QQ里不收留来路不明的人。她说,大叔,我怎么就来路不明了?
我不想回答,说这时候你不能跟我算帐,我是司机,司机开车不能有丝毫分心。说别的吧,去哪里吃饭?
她说我不去外面吃,我要吃你做的饭。
好吧,外面吃的太浪费钱了,自己做还能省下相当于一笔门票的费用。买好菜回到租房里,我要做菜,先让她玩电脑,只给她登录受限用户帐户。她说不行,我要进入管理员帐户,我要下载游戏。我想了想,居然给她从管理员帐户进去了,现在想来还后悔。
正在厨房里切着菜,她跑了进来。我说干嘛,要帮我是吗。她说不是,我想看看是你高还是我高。说着就站了过来,面对面贴着过,鼻尖似乎要碰到我鼻尖……世界开始混乱混浊混淆,于是吻,于是抱,于是回卧室里,于是脱。她很迷乱但很冷静,屋里很暗也要去拉好窗帘,只能抱只能亲不能超越更危险的范围。
吃完饭,天色已晚,C拒绝我送她回家,执意要自己搭公交车回去。于是陪着她走,聊天时我平静地问C,你是做什么的你还没跟我说呢。她说有必要问那么多吗?我说做人做事像我一样坦诚不是很好吗,你不觉得因为你的来路不明被我拉黑是一种遗憾吗?
C说,我的职业说出来会吓你……我是做J察一行的。
我说:你现在那个工作单位,怎么跟J察这行有关系?
她说现在是临时改行的,以前做J察,不习惯里头那种风气。
呵呵,那还不是假J察呀——我吓不着,我经常被叫去P出所。我说。
C问,你为什么经常被叫去P出所?
喔,那是密秘喔,不能说喔……所以我现在就流浪四方啦。我偷观察一下C,居然没一点厌恶或吃惊的感觉。如果初次见面,得知是对方“是”逃窜分子,换是常人,日后应该是不再来往了吧。
过马路的时候,我故意突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平静地回应了一声,不快也不慢。我拿不准她这种反应是基于什么原因,于是故意试探她:你知道我为什么没事突然喊你吗?
C问为什么。
我说,你个假J察,你既然是J校出来的,以前你们学理论课的时候就没学到这一点吗? 当便衣J察接近某个疑犯时,会突然喊一下疑犯的真名或乳名,疑犯会条件反射地马上回应一声,等他醒悟过来时已晚了,J察已经确认并控制他了。
——喔,原来你是在试探我的身份和名字呀!哼,你还是不信我!C撒娇着说。
我信你呀,你刚才不是回应我了吗,这证明你告诉我的是真名呀。我说。
C并没有因为我是个“逃窜分子”而远离我。国庆节,她又来了,带来了我的饥渴与混乱,当然,C把分寸把握得很好,她说她要留着她的洁白之身到洞房的那一夜。国庆结束,C表达希望我送她去景德镇,于是我就直接帮她把话说明了,直接告诉她,我送她去景德镇。C欢喜得不得了。
离开南昌市区进了高速,C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了。在南昌市区内,牵手她都不肯,进了高速路,不会有旁人,在我开着车的时候她会突然把唇凑过来亲一下我的脸。我斥责她:你不要命啦?我开车不能分神。好笑嘻嘻地说,那人家下次等你停好车了再亲就是了嘛,你这么凶!一路上嘴巴不停地说话问话,我不回答她就会用手来摇我的肩膀。我又教训她,不能摇我的手,开车要注意安全,她还是笑嘻嘻地样子。
C问我:你们壮族在历史上被哪些民族侵略过?
我心里想,为什么会突然没来由地问我这个问题?自从踏上无涯苦旅,我在外面从不跟别人谈及民族问题,更不会往“被侵略”这样的政治、历史方向谈论。
我回答她:嗯,被小日本侵略过。
C又问,还有吗?
我说没有了,想了一会又说,还有。
她于是问,还有哪个民族也侵略过你们壮族?
我说还有法国人。
C很奇怪,好像我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问我怎么说。
我说清末的时候,印度支那是被法国统治的,法国人吃了东南亚半岛还要窥视中国领土,想侵略中国南方,把战火烧到壮族地区来了。
她说,哦,原来这样呀,那还有别的民族侵略过你们吗?
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了。
C不说话了。
各位贝侬,我容易吗我?
到我说话了,我跟她说我们壮族是如何地爱国,如何地为维护祖国领土完整洒热血抛头颅。当初小日本侵中国的时候,壮族儿女英勇抗日;在清末的时候,壮族人们打退了法国人的侵略,坚决地维护了祖国领土的完整,是中国近代史上唯一一次抗外族侵略的胜利战……
……我容易吗我?
C把话题转了去,并我讲她的工作地景德镇的情况:……景市有昌河这样的全国著名企业,有602所这样的大企业,还有XX,还有YY,还有ZZ……景市的特公也很多…… ……
特公也很多——我心里暗想,特公是神?秘*部门,她怎么会知道特公很多?
到景德镇时天将晚,C要求吃了饭再回她住处,我说不吃了,明天有朋友从上海来南昌,还要赶回去呢。C问我能不能推掉,赶来赶去太累了,就在景德镇住一晚。先拿行李去放,看情况吧,我说。
到了住处,C热情扑过来……过了一会我说我们先去吃饭吧,饿坏了。C生气地说刚才跟你说吃了饭再来,现在人家不想出去了。她又依进我怀里。
喂,身体是革命是本钱,咱不能只顾性欲不顾食欲啊。我说。
C噗嗤地笑了,责怪地说:你这个笨蛋,刚才叫你吃饭你不听。现在误事了吧?
——喔,原来你是有预谋的! 不行我们要吃点东西,我去买吃的回来。我实在不能忍受不吃晚餐。
炒菜等了很久,期间C打电话过来,我没接。回到C的住处,C说我还以为你偷偷赶回南昌了呢,去车里拿你的电脑上来呀。我说我不用,我不拿,你自己有电脑了还拿我电脑干嘛。C嘟嘟囔囔地不高兴。
洗澡出来,C已经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我要等头发干才睡。坐在电脑桌前看着安静的C,我在想,难道我半生的积蓄就要在这个晚上给她吗。电脑桌上的相框里,C穿着一身J服,妩媚又英姿飒飒……忽然感觉有点冷,看着C盖着薄薄的毛巾被怕她会受凉,起身去柜里找被子。
打开衣柜,这边没有,再开那边,两套J服挂在里头。我心里一动,想起C在路上说的“景市的特公也很多”。我犹豫了一下,C在床上翻了一下身,我知道那不是在睡意中的无意识动作。我觉得乱翻人家东西不太好,要是人家怀疑我的为人,再怎么解释也讲不清了。于是把柜子关上,到了床上,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C在安静地呼吸着,我在想这个跟我同床的女子,为何这般粘我,为何这么信任我却又谨慎地恰到好处,为何在我面前表现得很缺乏常识却又是J校毕业的,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向我问及民族的事情,为何听到我是“逃窜分子”仍不拒与我接近。去年我开厂的时候,那三个奇怪的来客莫妙奇妙地闯进来无声地观察的我厂子又走了;前年我换新住址的时候,一个月来几次“房管科”的人了解“房屋使用情况”……C转了个身来,抱着我,迷糊又迷乱地问我:嗯——你在想什么嘛……好冷……
我抱紧她:别怕,我给你温暖……
我们就开始温暖着……C仍然那么多情那么迷乱也仍然那么冷静,谨慎地把故事情节的发展控制在安全的限度内……
第二天清晨离开她时,我想起了那次夜走无名岭,在一个荒岭的转弯处,会有一头牛,一个有可能是来自地府的勾魂牛使,在暗里跟着你,在重重迷雾里,在你探索的道路上,它会意外地出现。
夜行,尤其是在陌生路上冒着浓雾里探索夜行,是很危险的,一些执着于无鬼神论的贝侬不信邪,在路上敢冲敢拼,那是一种气概,但是你必须时时谨慎。
当然,迷雾总会散去,皓月总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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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鬼蛇神一直跟踪着我,直到有一天我在梦魇里被牛头马面拘入地府审问,鬼邪之事才有点清晰。
阴阳学说认为,人为阳,鬼为阴,阴阳相克。人如果聚成一群了,阳气高烧,鬼邪才不能入侵,尤其是夜行者,走多了夜路要有遇鬼的心理准备,要懂得找多几个伴,找一个庞大的群体,以群阳之气驱阴邪。否刚下一个被牛头马面的人可能就是你,下一个流浪四方的人也可有是你。
在黑暗的环境里,鬼邪是无处不在的,但并不可怕,留得一身浩然正气,魑魅小鬼近身不得。
毛主席说,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人定胜天。其实一切妖邪不过是纸兵鬼符。
大家要热爱每一个能够聚焦人气的有效途径,不要把它搞得没了,尽管它有时候表面上看来很惧怕鬼邪与虾兵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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