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在壮乡生长,吃着壮乡的米,吸吮着壮乡的水,沐浴着壮乡的阳光,壮乡的大地将我哺乳长大,壮乡浓浓的特殊文化孕育了我的思想灵魂。我感谢我的故乡——壮乡给我的一切,尤其感谢故乡的人民和童年的朋友给我留下永远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他们日夜在我的梦中萦绕着,时时招呼着我,让永远不能忘记。故重掀尘封童年美好的景幕,展示广西桂中北壮族人民的风俗习惯及相关的一些传说,回放70后人的童年生活点滴。
蓝色的梦(一)
在我的梦中家乡是美丽的。记得小时候,家乡的天是蓝蓝的,小河的水也蓝蓝的,在蓝蓝的天底下闪烁着我们孩童雀跃的身影。清晨,还在梦中,响亮的喇叭响起了浑厚的声音,那不是标准的播音员的发音,而是喊出工的声音。我们小孩自然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起,追寻早已出工的大人们。清晨的太阳懒洋洋的先把山头染红,然后再把山树染红,在山树缝间洒下了第一道光,这时并不宽阔的田里已经滑动着一排手扶着犁耙的队伍,在晨曦的照射下,映出了一个又一个长长的身影。人不多,常常是十多个。经过他们几个回合的围圈旋转,他们的身后就有无数的小鱼儿奋力的跳跃,那是我们这些小孩最为兴奋而又最紧张的时刻,我们没有喊一二三,就争先恐后朝田里冲去,抢着捉住个头最大的鱼,但结果不是有人扑到着,就是仰睡着,或者撑坐着,姿态万象,丑态尽显,但都朝天哈哈大笑,没有谁计较谁,带着满身的泥水,不管大鱼小鱼统统将它们捡到各自的一袋中,满鱼而归。回到家中,自然要遭受妈妈的叨叨絮絮的斥责了,但我们并不在乎大人们的唠叨,他们大多没拿棍子大小孩的习惯,我们很得意的光溜的身子在细数自己的成果,泥鳅,鲫鱼,肚扁鱼,小糠鱼,带鱼,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一条,两条……七八条,满满一小碗。晚上,一家七八人津津有味满满品尝着这道唯一的荤菜。
下午,又是一阵响彻村子喊出工的喇叭声.这时排队出发的是妇女们了,十多个肩上都担着枕满青油油的秧苗的担子,手臂都向下呈八字形,身子都向上下弹动,步子小而频率密,歪扭的队伍蜿蜒朝犁好的田里似小跑而去,男人们懒洋洋的一边吐着烟雾吹牛,一边挪着笨重的脚步悠然随去.我们几个同龄的小孩自然也少不了好奇看热闹的份.“看,慢伯妈真爱偷懒,她又用手撑膝盖了!”金山用手指着与我们在田埂上大喊.
“小兔崽子!喊什么?你能干就下来插秧啊.”慢伯妈直起了腰,乘机跟金山争辩了起来.
“你就就是偷懒,就是慢!免得他们为什么叫你做慢妈?”小孩们更得意了.
“我要扯你下来插!看你们调皮!”慢伯妈把秧苗扔下,双手在浅浅的田水拍下一下,两手提着卷起的裤筒,不顾溅起的泥水,直朝埂上奔来.
小孩们见势不妙,三面散开,“扑通”“扑通”朝小河中扑去.田里河中响起了哈哈的笑声,慢伯妈胜利般的回到田里,我们也胜利般用挑逗的声音齐喊.
“嗨,达侬啊,太阳长是长啊,不长过秧禾呵,人赖懒就罢啊,不摆道理咧.”田里响起狗伯雄浑的唱比声(壮族欢歌,柳北五言欢).
“哎,德哥啊,麻狗也抬头,你来(斗)比我先,夜鬼找螺丝,再跑也是慢咧.”慢伯妈不甘示弱对道.
“好,再对,好好咧她(回应,壮族的驳歌)”众人鼓励着,田里洋溢着一唱一和的唱比声.就这唱比声中棵棵秧苗婷婷立慢田.田变成了绿的一片.
夕阳西下,霞光映红了山头,劳动一天的大人们在你来我往的歌中朝村子迤逦而去,我们这些小孩们也尾随归去.
村外余下茫茫的夜色.
那是1980年以前的往事了,如今耕田种地,已经没了那集体的欢声笑语,以及那悠扬的唱比声,它随着现代文明的科技地增强,而慢慢消退在岁月的长河中。
蓝色的童年(二)
—— 村中的吆喝声
70年代的农村人们干活都是集体出工.极少闲着呆在家中.
东方的天际刚吐白不久,村子的晨雾还尚未散去,大人们就早早起来了.6点钟左右,整个村子锅碗瓢盆咣当咣当依稀响起,不久就渐渐密了起来,逐渐汇聚成了一片,宛如形成了农村清晨行军前的号角,但更像驱赶小孩起床的进行曲.那是大人们张罗早饭的事宜.7点这样村子变热闹了起来,原来是大人们出工前汇集村中央呼喊和谈笑的声音.这时高高耸立在村中间的大喇叭也不甘示弱:“1对的各户准备出工了,请各位马上到曼(村)中央集合!”这是达娜的声音,她是里相生产队一二队的播音员,声音不少很甜蜜,但有些尖刻.
“2队的也要出工了,请各位到村中的东边集合!”
生产1队几乎全是由莫姓户组成,生产2队的是清一色的覃姓户组成.但每天的工作内容都是由广播员在前一天晚上大概各家吃晚饭时提前播送.各家也都打开安在堂屋的小广播.
“各生产队的人到齐没有?到齐了就出发了.”广播再次催促,人们纷纷拿起劳动器具,经过一阵喧闹,一窝地出发了.
村子恢复了宁静.太阳悄悄的爬上了山头,将温煦的光缓缓地洒在这个宁静的村落.不时偶有鸟儿清脆的鸣声“咕咕”,还有的叫“嘀嘀咯哒”声,给这个村子添加了几分的宁静.
“卖糖尼哟!.....卖糖尼哟!小孩快来啊,1分钱一根!”一阵吆喝之后,接着响起了“叮呤呤,叮呤呤”的铃当声.这时骤然地从地里般冒出了许多小孩,飞一般朝卖糖的老头奔来.这是小孩们极为高兴的事,每每拿出一两分钱就可以买到自己喜欢的糖了,那糖不大不长,如现在的烟枝一般,但染有各种鲜明的色彩,放在嘴里便会感到一丝丝的清甜沁在心里.
村里时常还有另一种声音也特别受小孩欢迎,那是补锅的声音.通常是从集圩上来的,他们两人挑着不轻的担子,到了村中间就将担子摊下,一人摆弄炉盆风箱,把盆里的木炭燃烧吹红,一人挺起胸膛,把手挺在右嘴边,再撅起嘴唇,朝村子的各个房子吆喝了起来:“补锅哦!......补锅哦!......”声音稍颤抖而略显混浊,但好像都能穿透到各户的房间的力.不久便有几个年迈的妇人蹒跚地提着炒菜的大锅来了,蛊婆也一拐一蹶地、身子晃左摆右提着一口热水锅走来.补锅摊边很快围了一群小孩和几个老大人.
“老弟,我这个锅洞口小,不用多少钱吧?”蛊婆焦急地问起她担心的问题.
“蛊婆!”孩群中冒出了乔林调皮的取逗声,他喊罢立即蹲下身子隐住.
“蛊婆补锅不要钱,放一个蛊就行了.”另一个声音小声响起.
“找死啊?你这些败崽!不用躲啦,今晚我让你们的父母揍你们!”蛊婆提起了拐棍朝孩子们胡乱扬了扬,斜着眼朝瞟了一下,我们这些孩子们似乎被她的恐吓声和拐棍镇住了,不敢再吱声,乔林更久久不敢伸起他的头.
“不贵的,老人家,我吃你老人家的便宜,雷公会劈我的,.”年近五十的补锅微笑地说着,便把破洞戳大.蛊婆似乎不相信他的话,觉得话中有讹诈,眼睛越瞪越大.
“老弟啊,别再敲了.”蛊婆显得有些焦急道.
“两毛钱!”补锅松了松了一下肩头,安慰蛊婆.蛊婆听罢也松下身子.
补锅在破洞处用抹布轻快的擦拭一下,右手拿起了用布卷成的戳子,把戳口朝上,戳口是平的,左手用小汤匙舀已经被烧得红通通的铁水准备朝破洞戳去.这时孩子们得高度紧张了,各个如长颈鹿般努力伸长了脖子,屏住呼吸,待补锅将戳子贴近锅时,孩子们“嘿!”异口同声的爆发了一声,吓得补锅手抖了一下,补歪了洞,神定后又立即忙擦了几下溢铁水处.孩子们见到达到了目的,哈哈大笑了起来.有了经验,每到补锅要进行这个动作时,我们都紧张的同时大咳一声,看到补锅受骇的样子,又哈哈大笑了,补锅没计较我们.
“你们太调皮了,等下就拿你们一个个来腌.”蛊婆为补锅打抱不平嘟哝着.
“蛊婆凶,蛊婆毒,蛊婆死了每人哭.”孩子又唱起了不知是谁为她编的歌谣.
“打你们!”蛊婆几乎跃起弱小的身子,高高地举起鞭子在空中乱舞了几下.
待她回过神来时,孩子已经跑远,只剩下让她觉得轻蔑而又难堪的哈哈的讥笑声.
蓝色的童年(三)
——骂村
有一种外村人来吆喝的声音是让孩子们觉得恐怖的,那是喊打预防针的声音.孩子天生也许就对打针产生着一种畏惧的心理.每每有这些人来吆喝时,我们这些孩子都闻声而逃,最好是逃到村背后的山上去,那打针的人是看不到的,我常常跟金山、乔林在一起躲在山上的大石头后,很少被发现.但有一次我们被各自的父亲逮了个正着,挨捉打针了,我们一路故意嚎啕大哭,想让父亲良心发现,免了我们,结果没一个幸免.医生们鼓励地说: “别怕,勇敢些,就像蚂蚁咬了一下,不会很疼的.”但我们是不会相信医生的话的,噙着眼泪直瞪着细细长长的针戳进臂膀的肉中,又焦急等待针子从肉中抽出,直到医生用药棉针刺处敷住,我们才感觉到打针真的是不疼.
但账还是要算的,我们认定一定是蛊婆告的密,否则我们就不会挨针.我和乔林、金山三个捞起衣袖,拉起马步,叉着腰凛然一幅决战的姿态站在蛊婆家门口破口齐喊: “放蛊的老太婆,你给我滚出了,我要灭了你的蛊!”但蛊婆半天没见露出半点身影.
日薄西山,阳光朝村中铺下了道道斜晖,大人们收工归来了.到菜园淋菜的,拣菜的,锅铲炒菜声,牛归敲木筒声.牛叫声,村里又热闹起了.
晚饭时分,正当村里家家户户老老小小的围着桌扒饭时,村子里响起让大人们难过的的声音:“天啊,看啊,孰养勒(孩子)少教哦,好好教哟,今天谁来骂我啊,雷公啊给我劈他呀……”听了,我心里有点厌烦她,蛊婆真可恶,什么时候不骂村,偏偏在大人们在家时才骂。
村子寂静得有些恐怖,几乎让人感到窒息。久许,妈妈压低声音警告:听见没有,以后不许你们去热她,她是村里最会放蛊的奶老,如果你们谁去惹了她,她就朝谁放蛊,你一踩碰她放的蛊药,你就一辈子被缠身。听了妈妈的训诫我浑身觉得有些悚然。
“这个老人家,如果三四年前在别村她就挨批斗了。幸亏她命好住在我们村。”父亲感慨的说着。
蛊婆是她女儿从融安县拉洞弼姓人家那边嫁过来时跟来的,不知什么时候跟谁学了一手放蛊的绝技,我没亲眼见她放过蛊,我总怀疑她是否真的会放蛊。但村子的女人们看到自己生病时,也总爱到村中骂几句:“哪个放呀?快解蛊哟,免得老天跟我戮她呀……”凡有人骂村,村中就显得格外沉寂。蛊婆也从来没出来回应过。
此妈妈训诫后,我再也不敢骂蛊婆一句,见到她蓬乱的头发,枯皱的脸,一副乞丐的身子,我就觉得害怕,但更怕她会对我放蛊。同伴们听我说也有一种畏惧感,远远躲开她.有时见到地上一撮草,都要远远躲开,心想那草里面一定会有蛊婆放的蛊. 我们也有向蛊婆求饶的时候,那就是每次身体不舒服就默默地朝着蛊婆住的房子默念:蛊婆饶了我吧,以后再也欺负你了。
但从那以后我们好不久蛊婆出门,大约四五个月后一副漆黑而前方带红的棺材从她家抬出,我们知道蛊婆死了,莫家的人和小孩都去跟在棺材后了。我们覃家的人极少有人去靠近。对于蛊婆的死,当时我们有些幸灾乐祸,心想一定是她坏事做尽的缘故。死了也好,以免走路总要担心地上是否有她放的蛊。她死后,骂村的声音也少了许多,但小孩大人依旧会生病。人们反倒觉得生活中缺少了点什么。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吆喝声有时依然在村中飘荡。卖糖的来了,补锅的来了,我们依然兴高采烈的朝村中央冲去,蛊婆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但,阵阵“嘿”补锅的声音依然异口同声响起,随着补锅结束而消失。
如今村中再也没听到这样的吆喝声了,只有在我的梦中偶尔还隐隐约约的飘荡着那久远的曾经熟悉的声音。
蓝色的童年(四)
——壮乡阴阳团聚的节日
经过春播夏收,紧张的双抢工作,农历7月7到了,汉人把那天称为情人节,而壮人却有自己的诠释——逝去的公奶归来的节日。是日壮族的人们到集上买几两猪肉和香火和纸钱,然后在傍晚时在堂屋摆上一桌,算是为公奶接风洗尘,祭祀祖上。然而真正团聚的时间却在农历7月14,据说,凡是死去了的都要这一天回家,活着的人特别是嫁出去的妇女在7月14这天(有点地方风俗又有异,女的提前一天回来供奉,当天即走,男的在7月14)都要回来供奉。
据说,以前有一个单身汉很穷,在7月7这天,他没钱卖肉没鸡鸭宰来供奉祖上,于是他就去河里捉鱼,他捉呀捉,很久没捉住一条鱼,他正当他失望难过的时候,忽然见岸上站着一位带斗笠的老者,老者问单身汉:“年轻人,人们都在家过节了,你为何还在这里呀?”
单身汉答道:“我家里穷,没钱买肉,我想捉一些鱼回去祭共祖上。”
“不用捉鱼了,你拿这个小布袋回家吧,到家才能打开它。你马上回去,你的祖上的公奶(泛指逝去的祖先)都在等你回去吃饭了。”老者说后便没了身影。
单身汉回到家中没见祖上,于是拿布袋打开,一看,里面盛满了黄澄澄的金子。人们说,是单身汉孝的行为感动了他的祖上,给了他丰厚的回报,所以小孩一定要好好地对待自己逝去的祖宗,认真点香,鞠躬跪拜,然后要在供桌上斟三回酒,那祖上就喜欢你了,他们就让你今后过上幸福的生活。我的母亲很信这个,所以每次逢到祭祀时,母亲都和姐姐都叫我去烧香祭拜、斟酒、烧纸,我也从推让过,我祈祷我的祖宗们也能给我像那个单身汉的鸿运。我有时问问母亲我为什么还没见过带斗笠的老者,母亲说祖上在香火盆上,现在你做得还不够好,所以他不会让你见到他的。从此我对香火盆有了敬畏之情,从不敢怠慢过它,生怕触怒了祖上。但直到现在我也没意外碰见到给布袋与我的带斗笠的老者,更捡不到一块金子过。
逝去的祖宗一回来就要住上一个月,直到农历八月十五才走。这一天是祖上离开活在的亲人的日子,从壮人的角度来看,是饯别的节日。活着的人从早到晚都在张罗着丰盛的饭菜来给作他们饯别,有鸡的汤鸡,有鸭的宰鸭,没有这些的就供上猪肉,女人们这天也忙得不可开交,包一堆粽子,做一锅豆腐,还忙着屋里屋外的打扫。活着的人不管身在何方,也要千里迢迢赶回来为他们送行,作为一年最后一次在家中的团聚。
吃完晚饭,女人们用箬叶包上从香火盆里取下的一小撮灰,用藤绳系住,做成了两个形状像船又像粽子似的东西,再用绳子拴在棍子两头,一边吊放一个,然后叫男孩放在肩上挑着,到河边放在河水中,留它顺水飘走。我小时这个差事都有我去做,母亲告诉我,要轻轻的放,不要让船弄翻,公奶如果翻船就不好办了,他们就难回到家了。
我小心翼翼的放着特别的船入水中,看着那棍子系住两个粽子似的船一荡一荡地顺河水而去,我虔诚地祈祷:祝公奶们一帆风顺,也愿公奶们保佑我今后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如今每次到中秋节时回到家中,都希望母亲能再做那样的小船,让我拿到河里去放,好好再送公奶一程。但母亲老了,动不了那么多了,一切的主持都由姐姐和姐夫来做,但他们是不知道这些的,也许他们忘了,也许别家的人都不这样做了。事实也是如此,我在其他的地方也没见有人这么做了。也许是社会发展了,公奶们不需做那慢悠悠的船了,而是改坐飞机了。但我也从不见人们用箬叶或纸什么东西来送公奶们归去。也许这个节日已经不属于他们的了,而是属于活人的了。
蓝色的童年(五)
闯会场
南方人主食以大米为主,所以主要的农作物为水稻,一年两苗.农历7月14之前必须把二苗的秧插播完毕.秧苗入田插播后,农民此时忙碌的农事总算暂时歇了口气。小孩可不管这些,80年之前,未到7岁之后是不能上学的,不到16岁是不用参加生产队的生产活动的,我们四五岁的孩子就更不用沾边的了,不管生活是穷是苦,我们都无忧无虑的活着、玩着。
秋天到了,鹰儿开始翱翔了,当空中常常是万里无云,碧蓝千里之时,村前也翻滚青葱的一片,那是稻浪。整个生产队(现在叫做村)也趁机召开大会,会场设在江头小前宽阔的草坪上,每户一人出席大会,大约有一千来人,纵横成行排列在主席台前,高分贝的声音居然能响彻三四公里之外,场面尤为壮观。会场离家只有2里路,哪里有热闹哪里就少不了好奇而又多事的孩子,我们这些小孩自然就少不了,三五成群的围观在场外,总是期待有什么黄三(彩调《黄三打鸟》中的人物)扛枪出幕,可主席台上的人没完没了的说着,一个说完了又到一个,看着没兴致。索性就玩起来我们常玩的游戏——躲迷藏。五个躲,五个捉人,那正在开会的排列整齐的听众是我们最好的屏障,我们自然不放过。冲进行中,纷纷高喊:“我在这啊,快来捉我呀!”莫真瘦是身手敏捷,行走如风,是奔跑的能手,大我两三岁。见我躲在大人丛中,一路飞奔过来。我和覃建星见势不妙急速径直往主席台上冲,主席台上六七个大人一排坐着,前边还有一个坐在桌前讲话。我们两个跑到那七个人的身后,蹲着。
“谁家的孩子?快下去!”声音从会场的边沿传出。我想他们一定是碰到并惹怒大人们了,我暗自嗤嗤笑,还没等我们笑玩,莫真瘦纵身一跃跳到台上,直朝我们俩奔来,后面还跟着乔林,我们转而跑到发言人的桌子底下。
“哈哈,抓得了,我们看你们飞上了天?”莫真瘦信心满怀,将两手把我们从桌子底给扯了出来。刚刚站起,奇迹发生了,那原来还在台上坐着的人齐聚了过来,一人拧住我们一个的胳膊,将我们排成一行,我们头低低的塔拉脑袋站着,原来发言那个人也站了起来,对着人群喊:“谁家的孩子?家长马上来领人!”那声音显然有些发怒。
“那个瘦的是哥恩(壮语,中心词在前,修饰语在后)的!”有人喊着。
“哥恩!哥恩!哥恩到了没有?”声音急剧着。
“恩络(眼近视而朦胧)!起来啦!还睡吗?!”本队国杰扯起他。
“啊?天亮了?”哥恩两手擦揉着双眼,四处望了望,无精打采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会场顿时热闹沸腾了起来,几乎成了笑的海洋。我们也抿着嘴禁不住的笑。
“恩啊!快去台上领你的德瘦!你的孩子孙悟空!”国杰冲着他的耳朵用高分贝的声音喊。
“哦。”哥恩小小的头,大大的肚罗,跌跌撞撞的朝台上去。在台上面朝我们,眼睛欲闭而微张,凝视一会,然后两手一扬,“嘁!嘁!下去。”
“哥恩!你撵鸭子啊?”人们似乎提醒的喊,会场上笑声又此起彼伏。我们从笑声中,在哥恩的赶撵下,我们紧挨着下了台。哥恩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肃静!咱们继续开会。”台上的人有开始他的讲话了。
我们如被释放的麻雀又蹦了起来。
“里相队的人有点颠。”隔壁生产队(现在为屯)的几个用手指着我们道。
“他们敢骂我们,打不打他们?”德瘦严肃地征询我们的意见。
我们一致同意,德瘦迅速从地上捡起一个土块,“兄弟们,给我们冲啊!”德瘦瘦小而高的身材说着,第一个上前冲了过去。
“冲啊!”我们齐喊着,跟着冲了过去。那几个胆小如鼠,闻声而逃。我们胜利似的转过身来,见不少的大人正迎面朝我们跑来。
“快跑啊!”德瘦忽然惊叫了起来,我们见势,急忙调身用吃奶的力气飞奔了起来……
后来,我们再也不把莫真瘦叫做德瘦了,把他当作我们的英雄,亲切的称呼他为“孙悟空”。他终于名副其实了,嘴里呵呵笑个不停。
写于
蓝色的童年(六)
“我要刘三姐”
当大地披上淡黄的大衣时,秋风轻轻从原野间掠过,田野摇晃着一片沉甸甸的金色,那是稻谷黄了。金秋十月,那是秋收的季节,人们纷纷成群结对,带着各种农具,提着,挑着,扛着,鱼贯而行,触入这片喜悦的金黄,即将捋起汗水凝聚的成就。
女人们戴着头巾,手执着月牙镰刀,排成一行,弯着细长的腰,月牙刀儿在整齐的一片金色间鱼贯穿梭,时隐时现,在胳肘前后晃动间,稻子一排排应声而倒。男人们用一段稻绳捶成堆,然后将之捆起,到排成一行打谷机后,右脚踏上不断上下急剧抖动的机板,打谷机在两人或三人的极力踩踏下轰轰地响起,金黄的谷子唰唰地流下。不一会,谷子盛满了一箩又一箩,被挑到村前的晒谷坪。坪两侧各有仓库两大间,由村中人专管。
仓库前不久也高高耸起了几座黄澄澄的大山,我们七八个同龄或者年龄相仿的孩子争先恐后地爬上这些金山,从上面不断的翻滚而下,在比赛着滚的功夫,不,应该是在体验着劳动人们的沉重的分量。
“孩子们,你们要老婆不要?”拿着猪八戒那样的钯的大人德白朝我们嚷道,脸上还带着一种诡秘的笑。他娶了镇上的一个老婆,有两女两男,因为他人长得白,所以人们都称他做德白。
“要!”我们异口同声答爽快答道。
“德瘦,你要谁做老婆?”德白只问德瘦。
德瘦停止了滚动,站了起来,稍加思索了一会,“我要我要刘三姐!”
“我也要刘三姐!”几张嘴巴嚷了起来。
“不给你们要!我要定了!”德瘦严肃了起来,朝大家甩着手,红而略显黑的脸显得有点不客气,头甩过了一边。
大家都不敢再说什么。
“我帮你们出个注意好不好?”德白把耙子放下。
我们都叫好,只有德瘦有些不安。
“你们过来,”德白有些神秘地把嘴凑到我们的耳边,“今晚有一个庆祝秋收的演出,达银演刘三姐,等到他一出舞台的时候你们就喊‘刘三姐达银,我要你做老婆!’谁的声音大,她就是谁的老婆了。记住,一定要这样喊。”
我们都爽快答应了。达银是村里年轻而漂亮的姑娘,她是镇上工商所的二女儿,身高一米七有余,身材修长而丰满,白皙的脸透露些粉红,丹凤眼,在修长睫毛映衬下,如明澈的潭水,常常是掬笑可人,是方圆十几里有名的美人,年轻男人追逐的热门对象。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戴着一顶系花边的草帽,姗姗而来。
“她来了。”有人喊了起了。
德瘦从谷堆爬了起来,急急地拍了两下屁股上沾粘着的谷粒,冲了过去,“刘三姐,我要你!”
我们也一路喊着朝达银冲了过去。
“干什么!”达银慌了起来,迅速冲头上摘下草帽,在我们前面来回地掀了一下,脸上飞起了红霞。
“我要你做老婆!”整齐、干脆、响亮的答道。
达银愕呆了,抿动的小嘴半餐说不出一句话。
德白这时在谷堆边前仰后翻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蓝色的童年(七)
看彩调《刘三姐》演出
夕阳渐渐西下,山边射来道道柔弱的粉红色的光,晒谷坪上晃动着不断躬腰伸背的身影,那是男人们将暴晒了一天的谷堆撮进仓库的来回的匆忙。
暮色降临,村前村后及空中略显灰蒙蒙的世界,5000平方米的晒谷坪上一片洁净,虽有些蒸发的热气,但经过二三十桶水的遍浇下,倒也比别处略有些清凉舒适。今晚这里将有一场彩调演出,不过这个消息在五里三村已经是家喻户晓,据说是消除一天来的劳动疲劳。里相文艺队演出水平在整个太平公社还是相当高的,尤其《刘三姐》和《黄三打鸟》更是他们的经典得意之作,所以生产队中的八个村的人不顾长途跋涉,也来一瞧个精彩。
晚饭后不久,两盏马灯在略高的地坪上的简易舞台竹杆上高高挂了起来,雪亮的荧光,照亮了前来观看演出人的脸庞。8点左右,那5000平方米不大的晒谷坪上已经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煞是热闹,不管本村还是邻村来的,都显互相问候的祥和,接着是焦急的等待台上演出的开幕,因为今晚表演的节目是人们喜欢的《刘三姐》。
“欢迎各位前来的热心观众,今晚我们表演的节目是《黄三打鸟》和《刘三姐歌斗臭秀才》,下面演出开始!”雄厚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晒谷坪,场上叽叽喳喳的顿时安静了下来。我们这些小孩便迅速从人群当中穿梭到了台下前,主持人是覃刚凤,我隔壁家的,他是公社文化站的站长,每次村里演出他都要回来主持,拉他那被磨得锃亮的二胡。
接着,锣鼓“咚咚锵,咚咚锵”一阵响起,但人物并未立即出场,只有锣鼓声停下,二胡拉起,才从布幕中跳出一个戴斗笠手拿木枪的男子,蹲走带跳的四处瞧瞧,木枪在空中乱指指点点,后来竟唱了起来。一会“毛姑妹”也出场唱了起来,还有一个头裹白毛巾的老太婆,她是“毛姑妹”的妈妈。三人互相一唱一和。都得观众阵阵喝彩。
但这些我们这些小孩是喜欢看的,看得恹恹欲睡。心里还是极盼刘三姐的出场。
不知多时又一阵三四分钟的锣鼓后,一个脸肥胖的中老年人带着纱帽,穿着长袍,系着松松的腰带,从布幕中一路晃来,将衣袖抖了抖喝起来:“我叫莫怀仁,那些该死的贱民们叫我莫害人,呵!不过那个比得我,我家财万贯富四海,米粮万斗胜三江,刘三姐不识抬举,想跟我斗,还嫩得很,今我从县城请来陶、李、罗三大秀才,呵!我今天看她还威风到哪里去!”甩袖,从布幕隐去了。
一阵锣鼓响,清脆的歌声响起,但未见刘三姐出来,而是冒出了三个摇头晃脑手扇着蒲葵扇的秀才,在台上旋转几圈后,伴随歌声刘三姐出场了。
刘三姐:隔山唱歌山答应,隔水唱歌水回声,今日歌场初会面,三位先生贵姓名?
陶:百花争春我为先,兄红我白两相连,旁人唱戏我挨打,名士风流天下传。
刘三姐:姓陶不见桃结果,姓李不见李花开,姓罗不见锣鼓响,蠢才也敢对歌来。
李:赤膊鸡仔你莫恶?你歌哪有我歌多?不信你往船上看,船头船尾都是歌。
刘三姐:不懂山歌你莫来,看你也是一蠢才。山歌都是心中出,哪有船装水载来?莫怀仁首先就下马威,嘲笑你若输了,可不要后悔啊?
刘三姐:没(谁)后悔,你会腾云我会飞,黄蜂歇在乌龟背,你敢伸头我敢锤(锥?)。
李秀才:小小黄雀才出窝,谅你山歌有几多。那天我从桥上过,开口一唱歌成河。
刘三姐:你歌哪有我歌多,我有十万八千箩,只因那年涨大水,山歌那个塞断九条河。
陶秀才:不知羞!井底青蛙想出头,见过几多天和地,见过几多大水流
刘三姐:你住口!我是江心大石头,见过几多风起(卷)浪,撞破几多大船头。
……
陶秀才:劝你休要惹祸灾,莫家有势又有财,官家见他让三分,阎王见他要下拜。若你顺了莫公意,莫公自有好安排。在家让你日不晒,出门三步有人抬。
刘三姐:莫夸财主家豪富,财主心肠比蛇毒,塘边洗手鱼也死,路过青山树也枯
……
三个秀才和莫怀仁被刘三姐的歌声气得直倒地,争先恐后爬着走进幕。扮演刘三姐的达银到台前鞠了个躬,谢幕退去了,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再演一个!”声音是仁村的年轻人罗大革发出的,他身子虽不高,但也长得俊。
“太累了,不演了,春节再来看吧,春节演七天七夜,让你们看个够。”刚凤提了二胡和本子站了起来道。
“你们累了,我来演阿牛歌,好不好?”大革显得有点恳求和认真。
“你会唱吗?”人群中一个人对他不屑一顾的问。
“他们会教我呀。”
“哈哈 ,哈哈……”不少人爆笑了起了。
“今天讲的话,你们不记得啦?”德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们的身后拍着德瘦,轻声问道。
“刘三姐达银,我要你做老婆!”还未等我们几个开口,德瘦尖声叫起来。人群又一阵爆笑。
“小兔崽子,你乱喊什么?我都不敢这样喊,你凭什么喊?”
“你又凭什么?反正我先喊了,达银就是我老婆了。”德瘦虽然红着脸,但不甘示弱,站在比他高大半截的大革面前。
“你……”大革气得说不出话来,气匆匆地随人群走了。
德瘦胜利似的跳得老高欢呼着,我们直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敢先喊,或者说嘴笨喊不出那么快。
等德瘦和我们回过神来,场上的人所剩寥寥无几了,只剩下台上几个收拾道具的人了。
“有鬼呀!”我们闻声而逃,争先恐后跑回家去。
这一幕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有时想来宛如历历在目,就好像在昨天。但我们喜欢的彩调表演很少见到了,甚至是春节,连我们童年时的偶像达银也远嫁他乡了。我很想现在再看一场农村上表演的彩调《刘三姐》,让我重温那段生活虽然贫穷而生活文化内涵丰富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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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童年(八)
嘴馋的年代
80年或者说是78年之前,人们家里是否养有鸡鸭或猪之类,在我的印象中似乎是没有的,那时更不知道鸡笼是什么形状的东西,所以鸡鸭肉就很少见上桌了。
但我却自幼患嘴馋。
当百花争妍,千绿漫山之时,菜园里也开始让我们已经是垂延三尺了,常常与同龄的朋友趁着大人们去做工的时候,偷偷地进入他们的自留地的菜园中,把菜园里的青青的硕大辣椒一颗一颗地摘下,放进口袋里,再得寸进尺地把一串串的豆角放在卷起的衣角里,然后在跑到河边,两脚伸入河中,将辣椒、豆角从口袋掏出洗干净,是辣椒的就剖开椒肚,把原先准备来的盐放进里面,再把椒肚缝河上,放进嘴里便津津有味地大口嚼了起来。豆角不用开肚,只要将它拧断成一截一截,放在荷叶上再洒些盐,便也可以生吃了,但味道远远比辣椒的差。有一次我们正当两脚在水中摇曳,一边悠然地品尝着原汁原味的菜肴时,见我爸爸的堂妹姣姑姑拿着长长的鞭子,一副凶煞的模样,一路骂着朝我们疾趋而来,我们忙得急速抽起腿便跑,连鞋子也顾不上拿。
晚饭时,回到家中,见桌边整齐摆放着今天拿不会的鞋子,我就知道下一步会怎样了。但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受到父母赏赐给我的皮肉之苦,家人面面相觑。许久沉默寡言的父亲长叹了一声:“佳啊,这种年头咱们日子虽苦,但也应该苦得有志气,不应该苦了就去拿人家的东西,如果你实在馋,明天我们就一锅煮红薯饭来吃吧。”我头低低的应诺,父亲虽没骂,但我觉得他的话如在我心里重千钧。第二天,一锅白里透红的饭摆在桌前了,我一口气连吃了两三碗才饱,肚子鼓鼓的。后来又有了南瓜粥,也同样白里透红,甘甜好吃。
当时,我最想吃的是解放军的菜。每次看到草绿的军车从村前驶过,我们小孩子就异常兴奋,站在村前的地坪上,摇着小手不停地喊:“解放军叔叔好!”车上的穿着绿军衣和戴着嵌闪闪发光的红星的军帽的解放军也不停地向我们招手:“小朋友们好!”中午我们两三个小朋友是不离开那地坪的,猜想解放军中午定会在这里做午餐,这是经验告诉我们,往年都是在这里,因为这里地形复杂,是军事训练场所和憩息之处,更有清澈的河水淌过,淘洗很方便。解放军煮菜时我们,我们就常站在灶台边,见锅中翻来滚去的肉,就口水直流。解放军叔叔见状笑呵呵地夹了肉给每个孩子,一个一块。我们这才高兴地一路饶有味道地嚼着向家里的父母汇报解放军叔叔的好去了。
我最盼望的是春节,那是菜肴最丰盛的日子。腊月二十九到了,人们便忙着张罗着迎接春节的准备。做豆腐,做油堆(油焯糍粑的一种),做馍馍,女人忙着在庭院里到处奔走,有的则到村里公共的马鞍山池塘里捉鱼去了,那塘不小,有三十多亩,男人们是不怕冷的,在北风呼啸中抖动着身子脱下了长衣长裤,挑着箩筐朝深深的泥塘深处一步一步挪去。
傍晚,二十来个男子,每人挑着几乎满筐的鱼到了村子的地坪上。此时地坪上摆起了三大摊,鱼摊,牛肉摊,猪肉摊,整整齐齐纵放着。
“各家各户,来领鱼领肉过年了!”负责跑吆喝的人,到各家各户的门前放开嗓门竭力喊着。
依稀记得有一年,我和我的三姐姐(她比我大七岁)各拿着一个大盘,到了摊边。“韦六家的鱼7斤,牛肉5斤半,猪肉10斤。”我们将盘子伸去,将称子称后的接上盘中。由于鱼太重,我把盘子中的鱼弄到在了地上。我哭了,姐姐把她的盘子端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得把摊到的鱼捡到我的盘里,再把两条放到她的盘子里,并安慰我说:“没关系,小心点,这是我们的过年肉,如果再弄倒了,我们过年就没肉吃了。”最后我不得不小心地将鱼捧到家。
腊月三十的晚饭,桌上菜谱是一年中最多的,有鱼肉片一碟,牛肉一碟,猪肉一碟,卷筒菜一大碟。我张着筷条虎视眈眈地望着那几碟肉,“夹猪肉!”父亲发令了,我迫不及待地第一个筷条到猪肉碟中,夹起了最大的一块。吃完又等待着第二道发令……一碗饭完了,转身时,我还忘不了不时回头看看他们夹了没有,生怕他们发令时我落伍了少了一夹。姐姐见状,“看什么,还没夹呢。”听着我心里安定多了。
那些等待夹肉的发令声远去了,如今全家围坐吃饭夹菜时再也没有号令了,大家常常筷条乱无论次地想夹就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想吃多少就买多少,结果桌上常常残羹肉块油渍剩了一盘又一盘,唰唰地统统倒入垃圾桶中……看着这些我陷入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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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童年(九)
神秘的里厢屯
家乡的村子不大,三面环山,如象形文字的“山”字,那些山有的叫得出名字的,如马鞍山,直冲向村前的称为鲤鱼山、乌龟山,有的叫不出名字的,如村后倚靠的山,住在这个村子的人百分之八十都叫它做龙山,因为它延绵不断向后伸去,形状如龙。不管喊得出名字和喊不出名字的,都紧紧地把村落环抱于其中,显得格外安适,所以村子就被为里厢,那时叫做里厢大队,现在改叫做里相屯了。
村前小河交错纵横,河水静静地淌着,几乎与公路平行,从龙寨岩溢出,途经高大的马鞍山脚下蜿蜒二三里,再流向村前平坦的田野,哺乳了几乎整个村公所的八个村寨,这里的人们对它格外的亲切,每每经过路边都要到那些河边掬一捧水,将它敷在脸上,体验它的清凉。
在我童年的印象中,家乡是神秘的。
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个清朝大臣欲隐居于乡野,一群人抬着大轿经过村前,见到这个村子地势形神,山形如一把安适的椅子,如村落如坐靠背椅中,很像一块宝地,大臣正当决定隐居此村时,往村子稍右前方望,见有一座鲤鱼山似朝村子冲来之状,于是感到美中不足,终于遗憾地上轿向公路的山里去,回头再看时,见到鲤鱼山嘴前的山脚下,奇怪的景象出现了,六个和尚盘腿打坐,有的时而飘起,时而降坐,看到这些大臣心中顿生后悔之意,但君子之意已决,驷马难追,毅然而去了。所以那地至今被称为和尚滩。那和尚滩的小河有很多鱼,但我们小孩是不敢去光顾的,一怕和尚显灵,二怕山洞中的盛放用红布罩着的金坛。
但我也常常可以一个人在村子右边的小晒谷坪上玩着一个石头雕琢而成的狮子,那狮子有一只成年肥猫大小,我可以将它在晒谷坪上像玩具车一样环绕推来推去。后来我读小学一年级时,那石狮却不知去向了。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说关于迷信时却常常讲到我们里那石狮的事,脸上总带有一种伤感和遗憾。那时我才知道,那石狮的非凡经历和悲惨遭遇,原来村子还有很多石头雕刻像,如石马、石虎、石鹿立在村子右手的公路边,那是用来抵御村子右边不远的狮子山张来的大嘴,可以消除狮子大口带来的灾难,里厢屯的人们很信这个,因为他们确信有了这些石兽像的保护,他们就安心努力地去工作去奋斗。后来遇到文化大革命,整个江头大队没想批斗人,于是整个江头生产队意气风发的造反派们就齐聚里厢,拿这些雕刻的石头来完成下达任务肃清的对象了,这些石头也在那时十之八九罪在难赦了,听老师说这些,我内心总有一丝丝痛惜,我年幼时的玩具没了,不,是整个村子的文化遗产因愚昧产生又因愚昧没了。现在只有个形稍大的石马遗像依旧立在路边,见证着曾经的历史的沧桑。我从此也对它怀有一种畏惧而敬仰的情愫,不敢再轻易骑到它的背上狂喊,只是肃静地站在它的则面,常常细看它身上雕刻着不熟悉的名字。
妈妈也对此深有感慨。她还给我讲起了这个村子还有很多神奇的惋惜的故事。
原来村口的山边还有一个很大的山洞,洞中宽敞深邃无比,有一条宽阔的阴河横在洞中,将洞口和洞中隔开,人们需渡船才能到达里面,所以里厢村不是外出当官,就是做盗贼,他们一逃到洞中就无法抓住他们了,他们乘船飘到洞的那边岸去了,后来官府无奈,将它用炸药砸封了。现在还有前边的两座石拱桥的桥洞对准那山洞,据说那是为了忘却的纪念。我后来也常常奔跑到山边好奇地观赏那所谓的山洞,其实所谓的洞口上确实有一层厚厚的土,再往上是红白相间的断崖,似乎被什么新削开一般。残落于土上的大石头,还有不少洞眼,我证实他们的传说了,那确实历史上有过那么轰轰烈烈的神奇的壮举过。他们说从那以后村里做盗贼的人就少了,但是外出当官的也少了。我当时悲观了,我想长大了也许我也不能外出当官了,因为洞没了。
母猪带崽出走是整个村子最为惋惜的故事。据说,很久很久以前,里厢村的风水很好,村子也很大,从外甫村村后一直延绵到马鞍山脚下。里厢的人读书很有出息,能到遥远的县城求学且后来都能在外做官,所以村民生活也非常红火,但后来有一个叫做老七的人,无儿女,前去巫婆那里问了鬼神,根据鬼神的旨意,所以他就在面对山洞口的两条小河前架起了一座两拱不小的石桥。桥架成后,神奇出现了,一头母猪带着它的七个崽,摇摇荡荡地从桥上出走,向仁村方向去了。当时全村在那里围观,无不惊叹遗憾着。后来老七生育了七个儿子,人们都惊叹他的壮举,不知道是该赞颂呢,还是抱怨?但人们都说里厢屯从此衰落了,后来人们也都感觉事实如此。那时我还小时,确实见到村里的男人很多都在乡镇中当着不小的官,还有不少的人任在镇里担任公职。(我十多岁时有邻村的人像我夸赞里厢屯,说里厢很是快宝地,出的人才比其他七个村子的还多,我我那时真的为我作为里厢人而感到自豪。)但听说后来听说红薯5分钱一斤有不少的人又回来耕田种地了。我不知道这事是否于老七架桥有关,但当时我知道里厢屯田地稀少,人民生活是苦的,我有时对老七有一种埋怨。但我也知道那桥确实方便了邻村人出来赶街的方便。有时我也暗下决心,发誓以后一定要做一个里厢村的人才。
前几年我回到村中,听说有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想炸开这石洞,我心中一阵惊喜,以为它可以重见天日了。那些年轻人还到我的老家向我的母亲和姐姐做思想工作,说炸山开洞对我家两个个在外工作没有影响,而且对我哥哥升官很有帮助,听到这些我有点好笑,我知道他们的意图。但村中的妇女就静坐在被存封的所谓洞口那里,一边向其他人倾诉:这些败春崽哪里是在开洞造福村里,明明是好吃懒做,在外面偷抢混不下了,回来吃村里的,想把村后的山石全部开采卖掉,冲饱他们这几个的私囊,去年他们把桥给拆了,又为什么村里还有人去干坏事坐牢?。正是这些妇女毅坐如泰山,誓保这山,这些年轻人没如意开山。我心中不由得产生了敬意。她们也许对做官,对英雄般的盗贼是不感兴趣的,她要守住的一份安宁无恙的家园,和幸福的生活。我不是心灵里常常坚守着纯朴的童年的记忆吗?
每次我回到家乡,总爱在大雨后到村头观赏,那村前奔腾的洪水,黄混一片,匆匆的,浩浩荡荡的,南去。但那永远淹没不到家乡的农庄,在山脚边,清澈的泉水四处奔涌而出,其中在传说中的山洞边,泉眼最多,涌冒最大,声音最响,然后匆匆地奔流到混浊的河里,真是出来匆匆,去也匆匆。我也常常这里掬起一捧泉水,敷在脸上,感受他们似乎的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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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童年(十)
挨打
家乡的山很多,但又多是山山相连的,成了真正的“山”字,石质的悬崖峭壁,山树高大青葱;土质掺石的不高,山顶略长一些松树,山腰其下草儿呈青黄,远看,如黄衣胖子戴着青帽,尤显滑稽可爱,说也怪,偏偏这土山又与石山珠联璧合地紧紧嵌在一块,,简直就像一家三口手牵着手,臂挨着臂,相互依偎,显得格外亲融,
家乡的山很多,但又多是山山相连的,成了真正的“山”字,石质的悬崖峭壁,山树高大青葱;土质掺石的不高,山顶略长一些松树,山腰其下草儿呈青黄,远看,如黄衣胖子戴着青帽,尤显滑稽可爱,说也怪,偏偏这土山又与石山珠联璧合地紧紧嵌在一块,,简直就像一家三口手牵着手,臂挨着臂,相互依偎,显得格外亲融,这些土质的山是我们小时候最常爱攀爬的。没有怪石耸立挡着,有的几乎是纯草质地铺着,我们常常跑着冲上,比赛谁最先到达山顶,谁今天就是我们这些孩子的司令员,司令员就可以把能搬动的最大的石头推下山去,听那“咕噜咕噜”巨响,全体齐呼,此时司令员可以自豪的裂开满露牙齿的大嘴仰天哈哈大笑。但我从未因此当过司令员,哈哈大笑却也常有。不过是扔小石头“啸啸”而下的声响也能让我们自己有一种嘻嘻的自豪。
在山上俯瞰,村中景象一览无余,瓦房巷道整齐成行,有人稀拉穿行其中。不过在山顶骂人,更让我们肆无忌惮。
“德…..滚!车轮滚滚!”
“德滚!车轮滚滚!”声音阵阵响彻山谷,山那边也阵阵回响。
行走在村中的滚伯,四处望了望,再扭着扬起头朝山头瞧了瞧,我们“唰”地蹲下隐着。滚伯似乎没发现目标,既而扯齐他的工作服,压低帽沿,继续走他的路,但好像在嘀哝着。
“这个老家伙耳这么聋,也居然能在供销社里当主任!”我身边的德高有点不服气。
“那就再喊一次。”
“预备,车轮滚滚!”十几张嘴巴同时迸发,伸出的身子又迅速蹲下。
滚伯又止住了脚步。这回脸朝山上望了过来。
“低一点!别让瞧见!”德火养压低嗓门提醒,一边作降低的手势。
滚伯,好像只是伫立在那儿呆望,没恼怒的样子。不一会,他的儿子德敛从风山头(墙边)探出了身子,气愤地向他的爸爸询问:“谁在喊?”
在那里说了一会,爷崽两朝着自己的屋去了。
见他们没强烈反应,我们觉得有点没趣。
我们只好继续在山上守候着猎物的出现,好久,才见一个妇人挑着撮箕从东边巷子走出。
“看!那是达根!”
“她的耳朵很聋,大家尽量大声喊。”司令员永福睁大眼,咧着嘴指挥着。
“达……根!吃菜梗!挨鬼恁(方言“掐”)!”
……我们不断大声喊。
不过这次达根耳朵并不聋了,转过身子直接朝山上看来,撮着鼓鼓的嘴,把担子用力狠狠甩在地上,斜抽出扁担,朝山上伸来,“你们勒少教,找死吗!敢惹老娘!我打死你们!”
“有本事就上来呀!”德瘦扯着嗓门,应罢咯咯笑着,但头却不敢伸出草丛外。
“她上来啦!怎么办?”
“怎么办!跑咧!”
声音刚落,众人争先恐后抽起身子往山背下狂奔。
我们又猫身潜回村中。在村子西边的晒谷坪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很多打谷机,我们瞅着,认为该处隐蔽最安全,于是各个找个打谷机槽深的地方藏起了身子。四处静悄悄,我憋不住,偷偷地探出脑袋…...
“在这,柳兰!”突然听到达根的声音,我急促缩回了身子,静静屏住呼吸。
“你这少教的!我看你发癫了!”还没等我抬头,我就被伸进打谷机桶里的手紧紧拧住了耳朵,从谷桶里被提了出来。
我嗯住气,斜歪着头,半餐不出声。
“你们这么坏,大人也敢骂?不怕雷公劈呀?……柳兰,你好好教育他,让他今后别乱骂!”达根说着,一路唠叨地走了。
我的大姐也一路训斥,一路紧拧住我的耳瓣,艰难地向家里走去。
“哇!哇!哇……哇!”鞭子抽在了我的屁股上,我大声哭喊了起了。
“我看你还坏!我打!”姐姐的鞭子来得越来越密,嘴不断叱喝着。
“哇!死啦!死啦!”我在地上打滚了起来,捂住大腿不断翻滚着,装着痛苦地哭喊。
姐姐听到我的如断气般地哭喊,暂时停下。我见势,趁机爬起,撒腿跑开了,还一路哭着指着她说:“等我长大了,我不让你回来,你是要嫁出去的!”
夜幕降临了,树上的鸟儿纷纷归巢了。我不敢回家,孤零零地躲在离家不远的草垛处,任母亲和姐姐们呼唤我回家的声音响彻在村中村外。
后来我最终还是被滚伯抓住了。他抓起我的手臂,脸上似乎很严厉,我又大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我还没打你呢。回家去!”带着命令地嚷着。
回到家院门时我越发害怕了起了,干脆摊在地上不动了,任凭他的抽扯。他索性将我提起夹在腋下,进去了。我想这回免不了大受皮肉之苦了。
“韦六呀,得回来了。”
父亲拿着从屋子出来,从柴堆里抽出一根鞭来,咬着牙抖着直走来。
“这个孩子怪可怜的,别打他啦。他还小嘛。”说着,从我爸爸手上缴过鞭子,折成几截,扔在了地上。
我噙着眼泪抽泣着,浸湿的朦胧的眼睛分明看到了,爸爸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凶煞,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大姐,和她那也噙着泪的眼睛。
2010年5月27日晚
蓝色童年(十一)
月上有颗桂花树
月亮圆,月亮亮,月亮和我来作伴,那年迷了家,独自去了远方,抬头望,她去了天堂……每至中秋节我就想起了我小时候妈妈教我唱的童谣,但至今已经忘记差不多,也许母亲大概也不记得了吧。毕竟,小时候村里也有类似的壮族童谣,至今还有多少人记得呢?
记得我几岁的时候,那时的人们生活还很不富裕,但村里的每家每户在中秋节来临之际,多少也准备了些猪肉、柚子、月饼之类来给孩子们欢喜欢喜。孩子自然每人一个月饼,在吃完晚饭后,手拿着月饼高高举起冲出堂屋,飞奔到村中空旷的地方,和同龄的男孩们高高举起手中的月饼诱戏着天上皎洁的月亮:“月亮啊月亮,有本事你下来吃啊。”看着月亮半天没有反映,于是齐唱起了童谣:“月亮亮亮,照我去达娘(姑娘)家……”随即一窝蜂四处追撵了起来。
女孩子们则虔诚地在地上铺了一块洁净的布或纸张,放上月饼,摆上了形如帽子似的柚子皮,在柚子皮上插着一支香,香烟袅袅升起,希望月亮上美丽的姑娘下来共同品尝自己诚心的月饼。有时看着女孩着急的期盼,真想大声呼喊月亮上的姐姐快点下来。
看着她们的祭拜,我也缠着妈妈,要她给我讲述天上姑娘的故事。妈妈活的故事书,她的脑中有无数神奇的故事,而且常是毫无保留地娓娓道来。
她告诉我,月亮上有棵桂花树,树下有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她身边还有一只蹦跳的小白兔,她们的身后是翠碧可爱的小树林,天上蓝蓝的,地是银白的。那姑娘原本是人间一位年轻貌美的农家姑娘,只因拒绝亲事而愤然离家出走,走上了天上的世界,与天上的人们一起飘飞远离,终于一去不复返。
妈妈说,那是一个远古的故事,壮族人家养有一个非常标志的女儿,年方16,长得亭亭玉立,有羞花闭月之貌,性格淑均善良,后来被一个地方权势恶霸看上,欲纳她为妾,便召来媒婆执重金帛锻到姑娘家会见她的父母,阐明连亲。恰逢姑娘傍晚采茶归来听到自己将和恶霸连亲之事,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冲进堂屋内,一气之下将媒婆带来的见面礼一咕脑儿地扔了出去,把媒婆轰出了门外。媒婆怏怏不兴,扛着礼物扭扭歪歪小跑着奔向恶霸汇报,恶霸听后,勃然大怒:“区区一个贱女人,娶她是算我眼睛瞎,抬举她,她居然不识货,我良田万亩,家财万贯,堂堂一个有身份有威望的老爷,居然被一个贱民的女儿羞辱,岂有此理!媒婆,给我放话给她,秋种完后,中秋之时,一定叫那死老头和那死老太婆将他们的女儿送来与我完婚!否则,我就将他们全家咔嚓。”
媒婆听后,唯唯诺诺低头去了,恶霸仰头哈哈淫笑了起来。
十多天过去了,姑娘的父母依然无策退避恶霸的连亲之事,无奈中秋之日的早上一家三口痛心抱哭一团,如生离死别一般。一会,姑娘拭干泪眼,乞求父母和她一起离家出走。父母听罢更是痛心疾首,痛哭泪更流。好一会,父亲沉思之后,觉得这样也是女儿一条脱离苦海的唯一出路,便允许只能让她一个人出走,而两老要留下来与恶霸周旋,一便女儿顺利逃离。
中午十分时,恶霸差人多次追促打理送女出家事宜,两老惺惺托辞。时近傍晚,村外远处响起了一阵阵锣鼓声,姑娘三拜父母,挥泪转身欲往后门逃离,父亲叫住女儿,从墙角拿起一棵小桂花树塞在女儿手上,“带上它吧,以后看到它我就知道你住哪里了。”母亲也急忙抱来一只小白兔叫女儿带上:“有它在你身边,你不寂寞了。”女儿一手拿着桂花树,一手抱着小白兔,眼眶溱着泪,深情地望了父母一眼,夺步离去。两个老人哭成了泪人。
姑娘蹬步上了天人住的世界,回头望望,只见自己的父母正遭到恶霸的蹂躏,心一痛,哭喊了起来:“天啊,叫我离开这个可恶的人世吧!”声音刚落,天与地分离,渐渐离地而去,慢慢飘到了遥远的天空,于是形成了地上人们眼中的月亮。
姑娘在天上的世界——月亮——上种上了父亲给她的桂花树,常常在中秋之时,她会抱着小白兔,来到桂花树下,遥望着月亮下边,地球上的父母乡亲们是否快乐安康,于是这一天的夜里月亮显得格外明亮皎洁。
待续
多产的贝侬!
向你致敬!
小时候俺就不太相信“蛊(靖西人叫 ‘peiya鬼药’)”。
让俺觉得最恐怖的是晚上的“叫魂”。摇曳的惨白而孤单的灯笼和不知道那位的母亲凄凉而悠长的“…………,回家啊!”的声音。至今难忘!
小时候俺就不太相信“蛊(靖西人叫 ‘peiya鬼药’)”。
让俺觉得最恐怖的是晚上的“叫魂”。摇曳的惨白而孤单的灯笼和不知道那位的母亲凄凉而悠长的“…………,回家啊!”的声音。至今难忘!
其实柳城一带的壮人也不叫做蛊,叫做放药,放药的老奶叫做奶作日。
叫魂也叫做捞魂,傍晚小孩身体不好,以为魂去玩还没回来,所以妇女们就拿着一碗泡水的饭,在碗里烧着纸钱,拿着一把捞鱼的器具到村头,捞魂回来,口里念着魂归来的词,
这节在后面的情节有写到。
多产的贝侬!
向你致敬!
谢谢贝侬欣赏了。
很熟悉 ,很搞笑,,,,
看补锅,骂人,怕蛊,,,,,怕打针,,,黄三打鸟,,毛姑妹,,,,,,,
很熟悉 ,很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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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8-20 21:40:05编辑过]
在我们那里,补锅的人是白话人,他们常来我们壮族村补锅,因为他们经常在村里用白话喊“补锅哦”,所以我们称他们为“补锅”了,以他们的职业来称呼他们。来村里收破烂的、卖雪条的、卖粉的,也都是白话人多。那些收破烂的会趁村民出去做工时顺手牵羊,行为很恶劣。他们的白话也有点夹壮,称“小哥”为“哥小goj yij ”、“小妹”为“妹小muij yij”,这就是我对非壮族群体的最初印象。
很熟悉 ,很搞笑,,,,
看补锅,骂人,怕蛊,,,,,怕打针,,,黄三打鸟,,毛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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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那里,补锅的人是白话人,他们常来我们壮族村补锅,因为他们经常在村里用白话喊“补锅哦”,所以我们称他们为“补锅”了,以他们的职业来称呼他们。来村里收破烂的、卖雪条的、卖粉的,也都是白话人多。那些收破烂的会趁村民出去做工时顺手牵羊,行为很恶劣。他们的白话也有点夹壮,称“小哥”为“哥小goj yij ”、“小妹”为“妹小muij yij”,这就是我对非壮族群体的最初印象。
我们那里的补锅是湖南人
蓝色的童年(十二)
天人撒草
农业集体耕作年代,乡镇一级行政单位称为公社,公社旗下管辖着十多个大队,那叫做生产大队,现在可叫做村公所了,生产大队又分为几个甚至十个生产队,那是以屯来划分的,当然那时是不叫做屯的,而是称XX队,如里相队。屯子大的又将之分为一队、二队。
记得那时我们屯子里的覃姓人家都基本归属与里相二队,莫姓人家归为里相一队,但不管哪一队农民除了为集体田地集体耕种外,每户人家都分得一块一亩多地来自己耕种,这些地农民往往把它当作菜园来耕种,记得我家当时就有几块菜地。
母亲对自己的菜地十分很珍爱,都满满地种上了各类菜,人食用的,牲畜食用的,都长得郁郁葱葱,格外繁盛。
我自小就爱做母亲的跟屁虫,母亲去菜园时我更不能缺少,母亲也爱带我去菜园,除草摘菜。一次跟着母亲去村中的菜园除草,母亲在菜畦中扯了半天的草,适逢天气炎热,汗流满面,累了歇坐在了园中的枇杷树下,不断地用衣角掀凉。
我好奇地问母亲,为什么要除草呢?母亲说为了菜长得更好。当我问草从哪里来时,母亲深深地叹一口气说,没有草多好啊,其实从前地球上是没有草的。
我再追问为什么时,母亲给我讲了从前神奇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天和地是两个世界,天在上,地在下,可是天地的距离并不遥远,经过楼梯上下往来于两个世界间,这两个世界都住着人,天人和地人时常往来交流、聊天,尤其是妇女更是互相上下串门聊家常。
一天,天上的一个妇女下到地上的一个妇女的菜园里,见到地上的菜园里毫无一根草,净长着碧翠肥硕的菜,心尤为羡慕,不断赞叹地上人们生活的清闲。在临行前,她转身对地上是妇女说:“你们地上的人劳动太轻松了,过于轻松就会容易使人变得懒惰,我们天上的杂草太多,人们虽然很累,但是能养成勤劳的习惯,我回去送你们一些草吧。”
未等地上的妇女回答,天上妇女已登梯进入了天的世界去了。
天上那妇女回到天上后,取出一个盛满草种的袋子,走到天边,抓着一把又一把草的种子,四处朝天下边的地上抛洒。从此,草着了地,迅速萌发,到处泛滥,只要有湿泥的地方到处安上它的窝,插下它的根,锄头常铲的菜园也不放过。
地上的人们,尤其是妇女也从那以后,手从未能得到清闲过,妇女的累就是自天人撒草开始的。
听着母亲的故事,我对草萌生了厌恶,撒腿跑到菜畦中,狠狠地将草从菜缝中一棵棵扯起,又不断地猛力将它们往菜园外的空中抛洒,口里还愤愤地咒骂着:“该死的东西,回到你的天上去吧!”一棵棵被咆甩的草在天空中划了一道道弧,纷纷掉落到了地上。
“玉婶,想干什么!”菜园外突然传来龙嫂严厉的而略带愤怒的斥问声,接着,一个孩子哭声响起,我听得出那是我的伙伴火养的哭声。
母亲出去向龙嫂道了歉,阐明了事由,龙嫂牵着她的火养,一路拍着衣服走了。
母亲回来脸肃辞严地给了我语训,自己不管以后多累多苦,都不能埋怨,更不能将东西砸在别人的身上。
听着母亲似懂非懂的话,我装模作样地点头接受,可是心中依然解除不了对那毫无人情的草的恨,扯起,甩下,接着用脚踩了又踩。
关于"杂草"的故事,我奶奶是这样跟我们说的: 地上凡人种完水稻后就跑到天上仙人家里玩,一次两次没什么,天天如此,仙人也厌烦,且凡人脚上还经常粘有泥巴,,,,, 碍于面子,仙人也不好下"逐客令",,, 于是想了一个办法,给了凡人一包草种子,叫他在天门处向地上撒去,这样凡人就不会闷了,就会快乐了,,, 凡人信以为真,,,,,, 没想到,过一段时间后,杂草盖过了水稻,,,, 从此,凡人忙个不停.... 关于"杂草"的故事,我奶奶是这样跟我们说的: 地上凡人种完水稻后就跑到天上仙人家里玩,一次两次没什么,天天如此,仙人也厌烦,且凡人脚上还经常粘有泥巴,,,,, 碍于面子,仙人也不好下"逐客令",,, 于是想了一个办法,给了凡人一包草种子,叫他在天门处向地上撒去,这样凡人就不会闷了,就会快乐了,,, 凡人信以为真,,,,,, 没想到,过一段时间后,杂草盖过了水稻,,,, 从此,凡人忙个不停.... 是啊 以前我的母亲也是这样讲,我怎么写歪了呢?谢谢贝侬提醒!看来我要重新修改了。 蓝色的童年(十三) “尿姐” “不行!不能往我姐姐脸上洒尿!”火养按耐不住,从傍边冲上前来欲制止,显得有些气愤,好像他的妈妈正在侮辱他的姐姐似的不满意。“对,雪花姐这么漂亮,不能往她脸上泼尿!”见火养着急的样子,我也冲上去朝他的妈妈嚷道,为火养助威。 “小孩子吵什么什么吵,给我出去!”火养的爸爸有些愤怒,从后边扯了我们出房间外,一个脚高一个脚低地站住,张开的嘴巴有些呆滞住,眼睛白白地瞪了我们一会,然后有身子肩膀一高一低地径自进去了。 “我叫她们看书有什么不对?我叫他们看书,我叫她们把床铺烧了吗?”火养爸爸也高着嗓门嚷着,有些不服地争辩。 蓝色的童年(十四) 少一盆脏水没交代 火养的妈妈每次看到女儿这样羞于露面的境况,就常常迁怒于自己的老公——火养的爸爸,火养的爸爸显得理屈而无奈有有些委屈地反复地回应:“我就是一盆脏水没记得交代嘛。” 一盆脏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在平日里,大人们常常将它挂在嘴边,又常常使人受到训斥。我不得其解。 冬天的火塘边,常常是全家人或群人聊天的地方,也常常是神奇动听的古老故事流传出来最多的地方,上年纪的人是最善于讲那些壮族古老的故事的,我妈妈当时年纪并不算老,但也是善于讲远古美丽故事的能手之一。在她们讲述的故事中,我脑里“一盆脏水”的疑惑在火塘边得到了答复。 原来,很久很久以前,雷公常常为非作歹,祸害人类,人们想出了千百条计策来制服雷公,后来经过无数次的血腥搏斗,人们的鼎力合作,最终将雷公捕获,囚禁于铁笼之中,交至一户人家看管。这户人家有对为人忠厚的夫妇,平时做事情很踏实,因此村里的人很信任他,这对夫妇晚来得福,育有一儿一女。这两个孩子继承到父母的衣钵,为人爽快、善良,而且聪颖可爱。 一天,夫妇要出户干活,临行前父亲再三叮嘱孩子记住:一定要看好雷公,不能放它出来,更不能给它喝水。儿女连连点头。夫妇两认为该向孩子交代的都交代过了,终于才放心出去干活。 雷公见大人已经远离家门,于是在孩子面前装模作样地在笼子里翻滚哭闹了起来,说在笼子腰疼得难受,出笼外来腰才不疼,孩子想起父母的话,坚定地说:“我父母交代过,不能让你出笼外。”雷公见孩子没上当,于是又想起了一条诡计,嬉皮笑脸地对这两个孩子说:“可爱的孩子,你们喜欢作游戏吧,我最会做游戏啦,我们做一个有趣的游戏,好不好?”两兄妹连忙问:“什么游戏?”雷公把嘴近笼网故作神秘地说:“飞天游戏,那是小孩最好玩的游戏啦,你们玩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好啊,这么玩?”男孩兴奋地问。 “你放我出去,我就教你们怎样飞天。”雷公显得十分得意地请求。 “我爸爸妈妈说过,绝对不能放你出来的。”女孩认真地回答着。 见孩子没有上当,雷公原本有把握的一丝希望落空了,无精打采把原本发光的眼睛无奈地闭了一阵,继而又用那垂死前痛苦呻吟的语气,向孩子苦苦哀求:“孩子,我善良的好孩子,你们是世上最善良的人啦,你们不会见死不救吧?” 听雷公的哀求,男孩有些犹豫,不断搔着头。 “哎哟,我要死了呀,呜呜,要死啦…”雷公哭鼻子起来,故作痛苦状。 “你们不救我,你们父母回来见我死了,他们会责骂你们的。”雷公继续哭着说着。 男孩听罢,觉得雷公的话有些在理,心里想,总不能让雷公死掉吧?如果雷公死了,父母回来后可能会真的责怪我们的。于是上前问道:“怎么救法?” “给我一点水喝就行了。” “不行,我父母交代过,不能给你喝水的。”兄妹两一口同声地说。 “哎哟,你们真笨,你们的父母只是说不给我喝干净的水,但是脏了没用的水是可以喝的,他们常常用脏水给囚犯喝的,免得我怎么能活到现在。” 兄妹两似疑犹信,哥哥猛地滑下来,拍了一下大腿,“对呀,爸爸妈妈没交代说不给喝脏水。”哥哥似有醒悟起来,“妹妹,端那盆脏水来给它喝。” 妹妹确信父母没交代过脏水的事,于是将一盆脏水端给雷公喝了。 雷公如愿地喝到了脏水,顿时神力恢复腾发,“砰”地一声破笼而出,一跃冲到了半空中,霎时,天昏地暗,电闪雷吼,风雨交加,下起了倾盆大雨。 在外干活的父母见状,顿时双膝跪地,嚎啕对天哭诉:“天啊,我有罪呀,惩罚我吧,我就是少了一盆脏水没交代,才会出现这样的大祸呀……” 雷电疯狂明闪着,大雨整整下了七天七夜,洪水渐渐漫淹了一个又一个村庄。 雷公为了答谢两个孩子的救命之恩,赐予了他们兄妹两一把宽阔的大型葫芦瓢,让他们坐在其中。 洪水淹没了世界,除了这兄妹两外,其他的人全部被洪水淹没死了。 至于后来的人类,都是这两兄妹相结为夫妻繁衍下来的后代。 故事是悲壮的,教训更是让人痛心的,“少一盆脏水没交代”成为了后世人们追忆过失而又无奈的后悔的典故。 小时候听到它,我常常沉浸于故事的神奇悲壮,不知是该惋惜还是赞美。长大后,却感觉到“一盆脏水没交代”时常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蓝色的童年(十五) 七天七夜日月不明 小时候常常看到,几乎每家每户堂屋的门角处都做有一个火塘。在冬天寒冷袭来的时候,人们捡回大根的木头或木蔸,在火塘里燃烧起来,火红红的,非常暖和。此时,村里的人们互相串门,聊天讲故事,火塘边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有一个远古的年代,天地是相连的,两个世界的人们也常常相互串门,相互拉家常,往来如上下楼梯那么那么方便。 但好景不长,他们之间有了隔离。不知是地上的人触犯天上的什么禁忌,还是上天世界的人对地上的人类行为习惯的不满,但一定是天上人和地上人关系交恶,上天决定地上人进行严厉的处罚。 天人把天门关闭,太阳也渐渐没去了踪影,当时不少人还在清晨刚出门到地里干活,见天突然变昏暗,霎时漆黑,感到很是怪异,纷纷扛着农具回家。 众人回到家中,疑惑地向老人们询问是何缘故,老人们亦不得其解。正当大伙不知所措而惶恐之时。村里一位老妇人的端来一大扁竹筐的糍粑来,语重心长地对大伙儿说:“乡亲们,别害怕,只要按照我的去做,大家都会没事的。” 老妇人一边发给每个人一个糍粑,一边叮嘱:“你们记住,一定把糍粑含在嘴里,不能吃,肚子饿了也要忍住,不能喝水,喝了水肚子就会饿,其他的东西也一律不许吃,只能含这糍粑,七天七夜之后就会好了。” 人们问为什么这样,老妇人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这是天机,天机不可泄漏。”默默地走开了。 原来天人在处罚地上人的三天前,认为这位年老的妇人有恩于上天的人,而且觉得她是地上唯一善良的人,所以事先向她透露了处罚地上人类于死的消息,叫她含着糍粑七天七夜即避过这一死劫难,且不能将这告诉任何人,如向他人透露天处罚的这一消息,七天七夜之后必死。 得到天人的消息后,这老妇人于自身的安全不顾,偷偷地做了大量的糍粑,准备让村里的人每人一块糍粑,她也一刻不停息地整整做了三天三夜,做到够全村人吃的最后一块,还未来得及为自己做一块天就黑了,她急忙把这些糍粑送给了大伙。 天地果然七天七夜没有一丝光明,村里的人们记住老妇人的话,默默含着糍粑煎熬。 但七天七夜后,太阳终于露出了脸,温煦的阳光普照大地时,人们睁开了受黑暗折磨的双眼,发现地上躺着一位老妇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七天前送他们糍粑的老者,他们顿时一齐屈膝跪下,失声痛苦了起来。痛定,众人拭干了眼泪,厚葬了这位非凡的老人。 他们知道,是这位无私的老人,向他们透露了天人的消息,挽救他们一村子的性命,而牺牲了自己。他们从此把天人的消息称为天机,为了纪念那位伟大的老人,也从那以后,每逢过节时人们都要做一些糍粑,把糍粑放置于祭祀供桌上,目的就是永不忘老妇人的救命之恩。 听那故事后,我年幼的心灵渐渐对糍粑有一种崇敬之情,不敢轻易肆虐,那或圆或扁的糍粑,也许都透含着一种珍贵的灵性。 现在每次过节时,看到人们忙着张罗做糍粑的情景,我又回想起童年时那一故事,遥想给人们含糍粑度过劫难的伟大壮举。 2010年9月22日晚 2010年9月22日晚 蓝色的童年(十六) 草堆人 南方兴种稻谷,由于光和水利便利,家乡稻谷一年种二苗,七月十四以后基本把二苗的秧插种完毕,除了分工去把水放入田间,给田埂割割草,把田间稗草等杂草一根根扯出,远远扔到田外的旱地去,人们就有些赋闲了,于是各家各户就开始忙自家的事了,割草砍柴去。 此时已入秋天,漫山一片金黄,有点树叶欲黄却先呈现出一片耀眼的火红,鸟儿自然也顾不了欣赏这一秋的美景,早已遁形匿迹了,山上却晃动的是星星点点的人影晃动,时而还有男女对歌的唱和声从山上传来,壮人们把这种一唱一对的歌叫做唱诨。夕阳落山,夜幕降临,山间走下了一群挑柴的人们,一排而下,煞是整齐。冬至来临之时,各家的房前屋后,便堆砌了一堆堆小山似的柴堆和草堆,草堆堆得很宽很高,如小房子一般,由于占的的地盘大,所以各家常常把草堆布设在村外的空隙处。如今,草堆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其实从80年以后都销声匿迹了。 有个地方是不能堆草的,那就是晒谷坪。在仓库里的谷子没上公粮和分谷前,仓库里是没地方盛放打谷机的,所以打谷机只好委屈地暴晒于秋日的阳光之下了,但这也成为了我们这些无聊孩童的乐园。 我们在晒谷坪上的打谷机间玩起了捉迷藏,一群小孩在探寻者蒙起眼时,一会儿从这个打谷机边沿隐下身去,一会却从另一打谷机边探出身来,还故意各处高声喊着:“我在这!”弄得探寻者四面环顾,耳不应接,到处追寻。有时也有的躲到打谷机的小仓中,这是很危险的,只要被寻的人发现,定会被逮个正着,想再逃也逃不了了的,抓得的此时以胜利者的姿态仰天哈哈大笑,可以换角色去做隐者,被抓着了的灰溜溜的,老老实实蒙起自己的眼睛,轮做寻者。 一次轮到火养做追撵,围绕打谷机跑了几圈便气喘吁吁的,面红耳赤的了,我们都说他不应该把名字叫做火养,应该改做差火。也许他真的缺火,他出生时恰好在冬季,据说他出生时天气很寒冷,母子都冷得直哆嗦,火养却脸紫得发黑,大人怕他因冷难以存活下来,于是他的父亲不得不烧了一盆很旺的火放到床边,给他取暖,最终在活的作用下他的命得保了,于是他的父亲便给他取了火养这个名字。 大伙见他没来追撵,也便失去了做躲迷藏的兴致,纷纷从打谷机边沿露出身形来,不知是谁突然“轰轰”踩起了打谷机,精力似乎还充沛地乔林,灵机一动,“我们比赛踩打谷机,好不好?看谁踩得快又大声。”征询的话刚落,大家异口同声齐道:“好!”于是大伙儿争先恐后地跑到打谷机踩板上,我也择得了一台,永忠跑到我的这一台,说要跟共一台,但他好像对踩打谷机很有经验,踩之前他要检查机子是否好踩,他转身到机子傍边看了一看,伸出一只手,擦拭去滚筒中残留的稻草,再去拂拭……听到他们的“轰轰”踩响起来,我没心去看他,我迫不及待地双手扶住谷机进口处的板子,双脚一跃踏上踩板,踩板在我身体的重力作用下,艰难地往下沉,突然地顺利转动了起来,就在那开始“轰”地响起的同时,我也分明地听到了“哎呀”的一声惨叫,那是永忠的声音,知道情况不妙,我立即从上下晃着的踩板跳下,跑到谷机的侧翼,一看,他脸色青白,作艰难的干哭状,左手紧紧地抓住右手臂,此时,才注意到他那右手的四个手指已是满是鲜血,模糊一片,血不停地滴流到地上。我突然变得害怕起来,紧张地蹲下身来小声问道:“怎么出血啦?”他闭着眼,泪水簌簌从他两眼滚落,嘴巴扁扁地向两边使劲歪着,我知道他在哭,不,是在抽泣,哭不出。我见他痛苦的样子,我除了张皇之外,不知所措。一会他突然“哇”地哭出了声来,还不停地哭喊着:“妈啊,…..妈啊……” 他们听到永忠的哭声,纷纷从他们踩的打谷机板上跳下,一窝蜂涌了过来。“呀,是被打谷机的齿轮轧了?”永福望了打谷机的齿轮一下,转而问道。我点了点头。 “怎么办?”急切义高问道,两眼直向大伙征询。 “放尿淋。”火养此时显得特别经验。 “你以为像你姐姐挨火烧啊?这不灵的。” “拿泥粉来敷住。”乔林在大伙儿呆看时,想出了办法,倏地冲到路边抓起一把泥粉。 “怎么回事?”一个同妲(壮语,姑娘)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是达银和几个和几个同妲挑着空撮箕从路边朝这匆匆赶来。 “慢着,泥粉是止血的,治不了伤。”泥粉准备撒下,达银说着跑到了菜园边摘了几片叶,放进嘴里嚼了嚼,取出敷在永忠模糊的伤口伤上,真灵,血不再往下滴。可是永忠还是泪眼巴巴望着那手哭着。 “好了,别乱擦掉这些,很快就不疼的。”达银说着,跳起撮箕。 “银啊,你好真能干,这个你也会。”傍边同妲对达银很钦佩。 达银笑笑,“这没什么的。” 傍晚时分,牛群哞哞叫着回了家,我把牛栏门打开,就在此刻,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院子外叫喊着:“婶古架!婶古架!” 我听得出这是永忠的妈妈的声音,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撒腿就跑进屋子,极速地冲进房间,躲到了床铺底。 “婶古架!在不在家?在不在家?……怎么教孩子的?这么调皮?我孩子以后讨不了老婆,我叫你孩子养我永忠一辈子!……”声音越来越近,我努力屏住呼吸,幸亏她没查到床底,算帐的声音渐渐远去,我松了一口气,慢慢从床底爬出。 我知道今晚即将意味着什么,于是我趁着爸爸妈妈没回来,一溜烟跑到屋子后面的山上躲着去了。 好久,暮色蒙蒙,天快黑了,透过稀疏的树叶,只见家家户户,升起了袅袅炊烟,我直感到阵阵的凄寒,真希望我的爸爸妈妈宽恕我,牵着我的手回去,可是直到天色黑暗了下来,仍未见到。 村子没人走动了,我溜下了山,冬天的秃秃的树枝在寒风的疾吹下萧萧地抖着,我不停地打着寒颤来到了一座草堆,见四处无人,软软地瘫坐下来。我知道今晚我是回不了家了,回去定会被爸爸痛打一顿了。怎么办? 趁着朦胧的夜色,我使劲从草堆扯出一把把草来,许久,才在草堆掏出一小空间,蹿进去,刚好能容纳我瘦小的身子,为了防人耳目,我探出身子用那一把把草竖起将口遮住,这才安心将头朝内脚朝外地躺下。可心里却不能平静下来,打谷机滚筒的剧转,血淋淋的手,一幕幕回现在脑中,它让我后悔,让我恐惧,好像眼前爸爸正如凶神恶煞拿着像我轮挥过来,妈妈是两个手指狠狠地朝着我的耳朵掐来,傍边还有永忠的母亲不断指骂……越想心怦跳就愈厉害,希望自己今晚千万别被他们发现。 此时,村外显得格外寂静,只有一阵阵寒风凛冽呼啸而过,偶也有锅铲铲过锅头沙沙的声响传来,那是炒菜的声音,也许过一会菜就将上桌了。过一会这种炒菜的声音没了,我确信,各家的人们此时都围坐着吃饭了,想到桌上的一碟碟菜和它蒸发腾起的热气,我的鼻子似乎闻到了一股菜香,我不由得空咽下口水,饥肠顿时辘辘起来。 草堆的洞内极为狭小,也很漆黑,透过洞口的缝隙出望,外边也没多少光亮。一根草贴在脸上,骚痒意,伸手将它捏断,正将手抓抓脸上的痒处,我听到了呼唤我名字的声音,我少昂起头竖耳倾听,很清楚,那是我妈妈的声音,从村中间传来的,声音由远而近,我努力屏住呼吸。 我没有出去回应,我知道那样意味着什么,我瘫下身子静静躺着,可那声音却声声入耳,我的眼泪不禁脸颊两侧淌流…… 一会,呼唤的声音没了,我安心躺着,却又失望着。我晚上从没逃离家过,更没在野外露宿过,莫名的恐惧正朝我袭来,我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身子。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再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细望,因草遮住洞口,无法看清,我少立起身子,悄悄挪开一些草窥望,是一个人影,就在我努力分辨时,那外面的人停住了脚步,突然猛地咳嗽了一声,接着解开裤头。由于他的那一声咳,吓了我一跳,忙松开撩草的手,身子缩了进去。 “谁?”那人提起裤头,急促的惊喊了一声,走到洞口,脚踢开了挡在洞口的草,我的身子几乎冒出了冷汗。 听了他的声音之后,我很快地认出他是莫真瘦,一阵暗喜之后,又害怕起来,他不会抓我回去吧,毕竟他比我大两三岁,比我有的是力气。 他低下身子,头朝洞口伸了进来。 我不得不暴露目标了。 “原来是你,你妈妈叫你回去呢,你还不回去。” “不,我不能回去。” “你爸爸妈妈会操心的,要不,我去跟你妈妈说你在这里?”说着他转身欲走,我爬了出来,拉住了他,我把我的担心向他说了一遍。 他很理解我,决意今晚跟一起住在这草堆里,我欣然同意了。我们把草洞弄大,扯出了不少的草,够容下两个人了方休,我们将洞口封住,进到里面躺着。那夜我们也谈了许多,不久德瘦很快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那呼噜虽然响,我还是感谢我这个打呼噜的朋友。那寒冬的夜虽然凄冷,树上的寒鸟咕咕叫着,可是有了德瘦的陪伴,我觉得温暖了许多。 那晚,我在饥寒而又温暖中做了一回草堆人,至今难以遗忘。 2010年12月15日 蓝色的的童年(十七) 被 关 入 牛 栏 覃佳生 从草堆里出来,天色已蒙蒙亮,极静,路上依稀有早起挑水的人影晃动。虽然没有什么风,却显极冷。 德瘦伸了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见到我身上不干净,用力在我的背上拍了拍,“回去咯,你回不回?”他转身向我问道。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心中极为矛盾,但又能去哪里呢? 德瘦好像看出我的心思,劝我别害怕,他亲自送我回去,并答应我如果我挨打的话他会帮我。听了他的话,我犹如吃了定心丸,在他的护送陪伴下,我鼓起勇气回到了家。 院子里晃动母亲忙碌的身影,堂屋的门敞开着,猪栏里的一头硕大的母猪长长的嘴,一会抬起头嚅嚅叫,一会撬动着木头栏,好像极为饥饿。 我蹑手蹑脚回到院子里,呆在靠院门的角落,眼里不停地看着母亲忙这忙那的声音,真希望,她轻风细雨般的语调唤我回去,端上热腾腾的一碗粥,让我在桌边饱饱地吃下。可是,妈妈偶尔瞥了我一眼,却继续忙着她干不完的事,好像没看见我一般。 “别怕,进去,进去。”德瘦一边用手做进去的动作,一边悄悄鼓励。 我还是不敢挪动半步,只是眼呆呆地望着他。 一会,见母亲走了过来,我很胆怯,做好姿势,随时准备撒腿溜跑。可是母亲却没有直直朝我这边过来,却向我的对面一侧去,那里有一个石凿而成的猪槽,槽边有一个舀猪食的勺子,依我的判断,她去拿那勺子,于是我懈下了警惕,还是呆呆站着,望着。 “德瘦,你妈妈叫你,你还不回去啊?”听到她对德瘦说话,我望了德瘦一眼,说那时快,那时池,正值我望德瘦之时,我妈妈突然向我冲过来,待我反应过来想跑时,妈妈已稳稳地揪住我身上的衣服,几欲挣脱,却嫌力气不足,只好让她逮住了。 “我看你还跑,跑啊?”她拖我到院子一角,弯下腰,一手死死地拧住我,一只手从柴堆里扯出一根鞭来,使劲在我身上抽打起来,咬着牙,嘴里还喃喃有词:“看你还做坏事,看你还做坏事!”为了躲开可怕的鞭子,我努力躲到她身后,可她也转动着身子,鞭子不停地狠狠落下,刷打在我的屁股和大腿上,直感到阵阵酸辣。 我嚎啕大哭起来,德瘦见状,二话不说就直径冲了过来,欲来缴她手中的鞭子,虽然鞭子抢不了,但我少了挨鞭抽的次数。三人缠扭成了一团,毕竟一个妇人两只手难以对付四指手的孩子,一个努力挣脱,一个上来猛抢,我几欲得以挣脱,谁知母亲一手扔掉了鞭,另一只手却死死抓我不放,嘴里撕破嗓门大喊:“老臭啊,出来帮啦……抓得他了,快点。” “哦。”在挣脱与反挣脱中,父亲挂着他那棉衣,一手慌忙伸进衣臂里,一手拉着另一个衣臂,匆匆地从堂屋里跑了出来。 德瘦扭头见状,忙着跑出院外去。父亲来了,德瘦跑了,母亲此时更来劲了,抓着我的手臂,一只手朝我的屁股猛打,让我的身子不停倒弯着,一阵辣来一阵弯,用手去挡手臂便成红一块,青一块。 “我看你报应,还报应啊?“说着,巴掌来得更猛了。父亲在一旁巴巴地望着,无动于衷。 “今天非把你关进牛栏不可。老臭,快帮我打开猪栏!” 父亲穿好外衣,径直朝牛栏跨去,很快将猪栏敞着,见到门打开,我使劲挣开缠我的手臂,无奈,母亲的力气大,连推带撤把我塞进了栏内,推开我扳住栏门的手,用锁头紧紧扣住了栏门,伴随着我的哭喊声,他们嘴里哝哝着回堂屋去了,剩下的是我的哭喊声,还有栏中的一头猪和三头牛。 我使劲地摇晃着用几块木板和几根粗大的木头做成的栏门,虽粗糙简陋,却也挺坚固,随便我怎样摇,就是烂不开。突然我的小腿处感觉有东西挺了一下,回头低望,却是那头猪,见我回头,它翘起头,正张着嘴,我害怕了起来,更大声的哭叫了。猪并没有退却,而嘴更向我凑近了,嚅嚅地扬起长长的嘴,似乎将我咬住,我迫着扬起拳头,向它佯装猛打,谁知它竟然后退了过去。那三头牛脏粪兮兮的身子却是屹然不动,嘴里不停地嚼着,似乎嘴里的东西挺有味道。牛栏里铺满稻草,可全是湿漉漉的,没一片干处,当然除了我站着的两级石阶之外。 不记得被关了多久,猪预谋着威胁我多久,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母亲出工去了,家里没人了,我也失望了,才见父亲肩上扛着一根扁担回来,它把木扁担放在院子的墙边,牛栏这边走来,我忐忑的心既怀希望又好怕。 他把栏门打开时,我却往里缩去,生怕他…… “别怕,我不打你。”说着他向我伸出了手,作出牵的意思。听了他的话,我才放松的警惕,我相信他不会向母亲佯装着拿勺子而捉我来打的。 但我来门栏时,他并没有立即访问出去,而是用严肃的眼光注视着我,我又胆怯了,他会不会也向母亲一样要打我呢? “你答应我,晚上一定要回家。”我一边抽泣着,一边点头。 “还会有,以后不允许做坏事,能不能做到?” 他见到我点头后,终于把我从牛栏里弄了出来。 出来那时,我瞥见了躲在院子外边墙角的母亲,她眼里噙着泪。 2010年12月20日晚 蓝色的童年(十九) 捞 魂 受创后,我停了几天没出门,但是母亲每天在我洗完脸后,都把已经锤好的叶子敷在我的伤患处,不久伤势逐渐愈合,敷的碎叶不再因为走动而掉落时,我终于敢大胆出门了。 受创后,我停了几天没出门,但是母亲每天在我洗完脸后,都把已经锤好的叶子敷在我的伤患处,不久伤势逐渐愈合,敷的碎叶不再因为走动而掉落时,我终于敢大胆出门了。 一日,我拖着泥巴捏成的小坦克,一路颠簸地来到中宽阔的村子广场(其实当时农村没广场,只是留着一块空地供人们活动聊天或开会的场所,壮语称为giang4gueng3),环绕周围旋跑几圈后,嫌着没什么兴致,呆立,四处环视,极寂静,那里没什么人。 正当因无聊而欲回家之际,莫家小巷出晃来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定眼一看,原来是我的冤家——乔林,小的是他一岁多的弟弟。一见到他,一股怒火从我心底油然而生,复仇的机会来!我迅速蹲下身子,忙抓着我的小坦克,跑冲着过去欲向他猛砸,他见到我此状忙甩下他弟弟的手,扭转屁股便跑。 他的弟弟见到他的哥哥独自扔下他,扭头望着他的背影哇哇直哭。由于乔林跑得快,无法追撵得上,没得报仇,我心中的怒火无法平息,只好我回过身来,失望之时,见到这哇哭且鼻涕眼泪胡满脸的小毛孩,心中转为一喜,默念,你跑啊,现在老子没法为我的伤复仇,我那你的弟弟来收拾。 于是我走到这个还冒奶味的毛孩面前,扮装起了恐怖的鬼脸,那小孩哭声更大了,但是我仍未解恨,把嘴凑近他的耳边,撕破嗓门,长长狂吼一声,那小孩被我这么一喊,惨烈地狂,如丢了魂似的,一屁股坐上闭眼直咧嘴瞎哭。见他哭得失魂的样子,我心满意足,扬长而去了。 傍晚时,人们纷纷来往于村里和村外的小河边,洗菜,挑水,准备晚饭。一会,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轻轻飘浮,渐渐成一条灰白的飘带缭绕山沿。我来到村子四处瞎逛,穿梭于忙碌的大人们之间。 正忙着欣赏村子美景之时,偶见一妇人一手拿着一把长长的捞绞(捕鱼具),一手执着盛青菜的篮子从莫家巷道露出,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往她身旁捞着。 她不是别人,正是乔林的妈妈,我急忙躲过墙角一边,生怕被她瞧见。但她还是慢慢朝我这边走来了。 我心怦怦跳个不停,尤其她走过我身边时,我害怕地几乎屏住呼吸。她到我身边时,只是瞟了一眼,没有找我的帐,继续一路走一路捞着,不断把捞绞口倒进那篮子,嘴里还念念有词:勒(壮语,孩)啊,去哪里玩就回来哟……我心里忐忑地听着,但她总是重复着那一句不变更的话,捞绞里永远不见捞得什么东西起来,但她还煞有其事的不停装进篮子里。我松懈了警惕,专心看着,听着,许久我才明白,她是在捞魂。 人们常说,幼小的孩子白天出远门去玩时,由于玩得过于疯狂,他的魂常常不记得带回来,把它弄丢了,因为魂不附体,所以晚上就会哭得很厉害,大人们就会趁着夜幕降临之时,会拿着捞绞到村头把它捞回来,孩子就不会再哭闹了。大凡在壮族的村子里,对于傍晚小孩哭得厉害,往往都要这样做。(至今还有的老人还这么做。) 悄悄地跟在乔林妈妈的身后,好奇地看着她捞。我越看心里就越发害怕起来,我的眼前好像看见了很多的鬼神在她的捞绞边纷纷仓皇逃窜,一个个魂灵不断地被她老进篮子。据说,白天时,鬼是不敢出来的,但是一到傍晚天黑时就纷纷从坟里出来,在村子周围四处游荡,常常抓住小孩的魂灵来戏耍。想着,想着,我不由得惊悸起来,汗毛直竖,头发感觉变直,身子感到寒气直逼,于是缩着找回家的路。 回头望望,乔林妈还在村外不停地捞着,声音已显模糊,但更密了,夜色也更浓了,更显诡秘了 我一溜烟跑着回家,到了家中,想到刚才乔林妈妈做的事,心里暗生庆幸,却又为那小孩担心起来。 蓝色的童年(二十) 做碗水饭送鬼魂 覃佳生 捞魂,是婴幼儿傍晚烈哭而又无法找出原因和对策时,是母亲们的最后选择,在壮族的农村中却也是惯用的一种办法,她们在村中村外捞啊捞的那种情景,已显神秘,再加上漆黑的暮色,更让人特别是小孩子感到一种恐惧感。然而,更让孩子和妇人感到悚悸的是水饭送鬼。 在我五岁的那一年的一个晚上,父亲从石灰窑回来,刚把扁担放下,饭也没吃就瘫坐在堂屋里的一块木板做成宽大的凳子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紧捂着肚子,一声不坑,一副软弱无力且又痛苦样。 我的姐姐和哥哥四人都轮流父亲吃饭,他没回应,只是点点头。母亲见他此状,三呼其吃饭,可他依然不吱声,索性帮他舀上一碗送到他的面前,可他只是摇了摇头,依然撑着头捂着肚子。母亲见他那难过的样子,显得有些着急,“你是不是遇见鬼了?” 父亲此时才抬起头来,无精打采地,“我刚才还真的见鬼了”,声音有些低沉,但清晰入耳,听得三个姐姐和哥哥嘴中的饭顿时凝固一般,无法嚼动,只是张着含饭的嘴,脸色有些张皇。母亲更是惊得突然“啊?”地一声扔下碗筷。 “真的?在哪里见?”母亲挪动屁股,转身面向背后的父亲,显得极为惊慌的样子问道。 “就在村子中间的奶社傍边,我刚到那里,抬头便见他站着立在奶社的树丛边。”父亲说着还犹如很镇定,“他喽马。” “喽马?他已经死了五年了,这么久他还会来干什么?”此时母亲眼睛睁得特大,脸色有些煞白。母亲向来是相信鬼神的,父亲这么一说,她还真的很有些害怕。 据说,喽马(壮语,相当于汉语的“阿马”,因为他姓马,故称为喽马。)是曾经上门入赘到我族里的一个哥哥(这是壮人的习惯称呼,如果按汉人的习惯称呼法,应该是堂姐夫,但在壮人的称呼里,对于来上门入赘的男子则要按自己的亲人排辈来称呼,他与我同辈也要称他为哥了。)他在我出世的那年,因为心脏病发作死了,还是我父亲亲自抱他放进棺材的。 我们姐弟们五个听得毛骨悚然,鸡皮瘩顿起,妹妹一岁多,拿着筷子学吃饭,东张西望着。 “讲这种傻话!别吓着孩子”母亲突然声音大了起来,“这个喽马,短命鬼,居然敢回来,阴的敢动阳的?不行!我撵他去!”母亲不知忽然从哪里来的勇气“嗖”地站起来。 父亲没作声,双手捂额头。 母亲说着,拿起一个空碗和一双筷子,舀起一瓢小撮的饭,往碗里冲入一杯多的水,来到香火盆前,将碗放置后,从香火盆边扯了几张纸钱,火柴点燃后,置于碗中,于是烧着的纸钱在碗中缓缓燃起。 “弟,佳,你们两个男孩那柴刀来,跟我做水饭去,你们男人阳气旺,鬼会怕的。” 说着,母亲拿着那碗所谓的水饭,在父亲面前晃了几晃,嘴里念念有词:“喽马啊,肚子饿就跟我去咯,喽马啊,跟我去咯……” 哥哥急忙去拿了一把砍柴的刀跟在母亲后面,我空手跟上,伴随着母亲喃喃令人恐怖的声音,我们一路朝门外走去。 我一路偷偷伸头望着前面母亲手中的碗,和那碗中燃着的火,心里似乎感觉到,一个饥饿的鬼魂正一路跟着吃去。那时我总感觉我的头发竖得挺直。母亲则不断重复着那念词,一路泼洒着碗中的饭粒。 那时正值冬季,漆黑的夜显得格外寂静,除了我们之外村中一个人影也没有,母亲嘴中的念词在夜里也格外显得清晰,让人听了格外凄冷,几乎渗透入骨内,我们两兄弟只好紧紧缩着身子跟在后面。来到奶社边,那里一片漆黑,只有模糊地辨出树丛的轮廓,我努力探寻着,想悄悄东西瞧着,看看是否有喽马显灵。 母亲在奶社边努力地泼饭,最后将碗中的饭全部撒下,“去啦!喽马啊,去啦!你得吃饱了,就不能回来显幽了北。”母亲用极有力的声音驱呵着。 随后,母亲叫哥哥用柴刀猛朝地上的石头敲一下,顿时,铁器撞击石头声在沉寂的夜空清脆响起,母亲也随即大吼:“喽马啊,去啦!不准会了北,回来我就杀死你了北,把你的坟墓刨平,洒上狗血,让你永远出不了!” 做完水饭仪式后,我和哥哥努力走在母亲的前面,尽量不落在后面。 然而,当晚父亲虽然进了些食,病情并没有什么大的好转,但也从那以后,体力还是渐渐衰弱了下去,母亲得去干私捞的机会渐渐少了。 后来,我也见过很多人做过水饭,村里的一位老妇人去世了,一日,我隔壁家的阿婶晚上身体不适,于是回想起她当天去过那老妇人所葬的上边割草,认为一定是老妇人显灵向了她打招呼了的。据说,凡是被阴人打招呼的,回到家后身体绝对会不舒服,尤其引发头疼,茶饭不思。阿婶要阿叔帮他做一次水饭,那阿叔极不愿意,因为他不相信这个,但在阿婶的再三央求下,才匆匆地去做了,我回家的路上,看到那撒在地上的那些白白的饭粒,头发也有些直直竖起。 在父亲去世后,我和哥哥也帮了母亲做过几次水饭,但每次准备去做时,母亲都嘱咐我们出门去做水饭时要记得带一盒火柴在身上,她说,鬼最怕火,只要人的身上带有火柴,鬼就不敢靠近了。因出于对鬼神的畏惧,我和哥哥每次做水饭时都是草草了事,在院子外两边急急地泼洒几下,就匆匆赶了回来,尽快靠别那幽暗的屋外世界。 如今由于医学的发展和就医的便利,村里人们做水饭的现象逐渐减少,但是,做水饭的现象也偶有见到,那是男人帮老妇人做的。 蓝色的童年(二一) 问 鬼 覃佳生 自从那夜以后,我父亲的身体逐渐衰弱了下来。 不久生产队解散了,村子顿时热闹了起来,懂得一些丈量知识的人们,每天一大早就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杆,去村前的田里不断翻量,旁边的书记员亦跟着忙个不停。村里不管白天晚上,家家户户都在积极地讨论着分组合组的问题,他们互相串门打招呼,很快就各自组成了生产组,我父亲这一家久久没有落实,他们都嫌我父亲因病体力衰弱没力气干重活,跟他共组怕挨吃亏。后来还是他族里的堂弟堂妹跟他合在了一组。 当时家里除了大姐成人能参加劳动外,其他的五个兄弟姐妹还未成人,自然参加不了劳动,所以所有的重担就落在母亲和大姐的身上了。母亲也很少得去割龙须草那些私捞的活。但毕竟是女人辈,干活总是干不过男人的,堂妹自然也就有了怨言。母亲每次晚上干活回来,总是唉声叹气,但在桌上见到父亲饭量少,也只能收起她的哀叹声了。为了让父亲的病早些好起来,母亲陪父亲去柳城看了几次医生,都没有明显好转。 一日,父亲的堂妹给母亲出了一个注意,建议我母亲去问一下鬼神。母亲向来相信鬼神之类,于是恍然若悟,问了父亲要了生辰,第二天便匆匆拿了一条布袋,往里边量了几筒米,便约吴嫂跟她一起到文信问奶娅。当时我也闹着去,但是母亲说鬼很可怕的,我听着也心怯起来,没有随行。 问鬼,在柳州壮话里一般是指问娅,官话是问巫婆的意思。据说,当时柳城太平一带比较出名的有两个,一个棒卜村的瞎子,一个是文信村的奶娅。棒卜村的瞎子是一个男的,善于算命,但也能替人驱鬼除邪,母亲常常对我们说,我们前面都是女孩,想要一个男的,后来就去瞎子那里求鬼神,于是就有了我哥哥,鬼神还另外开恩于是就多赐予了一个,那就是我,因此,我的名字就安作佳生了。据母亲说,那个瞎子当时还想收我母亲做他的徒弟,原因是我母亲的记性特好,能很快记住人是出生时辰,而且不会忘记,这是做算命最需要的。但是我母亲没有答应他,因为他的条件很苛刻,要跟他同床七天七夜才能将他的法术完全地传授。如果当时母亲接受,那么,我母亲也早是一个娅了。娅,一般由中年女性担当,条件是必须疯过一次,方能通晓上天和鬼神的旨意,也才能将鬼魂呼来问话。问鬼神的人来到娅那里,先通报要问的人生辰八字,娅才能将他的魂灵呼唤过来。一般鬼神来说话时,常通过娅的嘴。当娅呼鬼来时,奶娅大声呵斥如索命一般狂喊,鬼魂来时则作出浑身颤抖,显得其冷无比的样子,好像鬼魂正附在她身上一般,哆哆嗦嗦,断断续续,语不成句,让旁边等待问话的人此时则如入鬼境一般害怕得直缩紧身子,汗毛直竖。待到附在身上的魂灵离开时,奶娅方显出人的正常模样。 傍晚暮色将至,母亲问鬼回来了,身上背着一条黑色的空布袋,愁云满面。 姐弟们忐忑的心凑上来,询问母亲情况,三缄其口,不愿作答,良久才说了一句安慰的话,“没事的”。我们才纷纷闷闷离去。 晚饭过后,村里的老妇人们纷纷到家里来拜访,父亲的堂妹可谓捷足先登,一来就向母亲询问她堂哥的病能否很快好起来。而其他的人则先向我父亲询问病情怎样,并叫父亲好好休息,但她们最关心的其实就是今天母亲去问鬼的结果。她们很快地围在火塘边,要我母亲把今天问鬼的过程说出来。 母亲是个唠叨之人,尤其对鬼神这一类的话题,说来饶有兴趣,一讲就几乎没法收拾的。 她说,起初奶娅得了父亲的生辰后便召父亲的魂灵时,父亲的魂灵非常客气,久久不愿来,问他最近怎样,久久才说见鬼。母亲说着便模仿起她和父亲魂灵对话的情景来。 母亲:你见了什么鬼? 魂灵:喽马。(母亲故意拖长了声音,作出抖动的声调。) 母亲:他跟你说什么? 魂灵:他跟我说,他死时没有打斋,所以魂灵不能进家,回到村里只能到处飘荡,饥饿寒冷侵身。(母亲装作寒冷的样子。) 母亲:那他想要你做什么? 魂灵:叫我到河边的社佬(社,打斋祭拜的地方。)那里搭一个棚供回来落脚,还要一匹布作衣服。 ….. 火塘边的人听着,有的神色仓皇不已,有的偷偷发笑,也许她们正在为我母亲的动作而情不自禁地笑。 许久,母亲讲完过程,慢妈嘻笑地用手点了母亲的手,“嫂啊,你作得这么像,你当初应该去做娅啦。” “就是啊,就是那个瞎子叫我跟他同床七天七夜,免得我早就去做了。” 听了慢妈这话,众人呵呵大笑起来,母亲也得以地咯咯笑着,直到父亲咳嗽声起时,霎时的愉快气氛被刹住。 “回去咯,免得等下喽马又出来。”父亲的堂妹忽而紧张地起身对众人说道。 “对呀,我们年纪上了点,身上的火气不够旺,最容易见鬼啦。”慢妈说着,跟她们哗啦哗啦地起身离去,剩下的只有我们一家晃动的人影和父亲那不停的咳嗽声,气氛似乎又冷清了许多。 第二天,母亲带上我和哥哥,找来了一棵落光了叶子的小苦恋树,来到了河边洗衣处不远的社佬那里,在一棵大樟树边挖出一个刚好够埋下小树根的坑,小树很快地植好了。母亲告诉我们说,原来这里有一个社房,后来文化大革命时被大翻了,后来就有人种上了这棵樟树,母亲说着,去砍了一些树杈,修去枝叶,将修得的一根根棍子插立于紧挨樟树处,并用草当绳将之系好,再去捧来一些干草覆盖好,小房子算是盖得了。 离去时,母亲对那小房子喃喃有词:“喽马啊,以后回来就住这里啦,不能乱出来显幽害人咯。” 我不断地回头望望大樟树下那低矮的小草房,感觉到那里似乎有很多鬼在晃动,也许那当中就一个叫做喽马的。忽地,一阵寒风吹过,草木一阵低头俯身,我们裹紧衣服,天更冷了。 后来,听说父亲的病稍微好一些了,母亲干活也起劲了不少,但是她还得忙着张罗还愿的事。 过了两天,她找吴嫂来到家里,商量唠叨了许久,比划了很多,吴嫂才从兜了掏出一张布票来,母亲亦从衣兜伸出摸出几张毛票,递给吴嫂,吴嫂方把执布票的手伸了过来,互相交换接住,两人各得其所。 得布票后,母亲很快从街上买回了一块足以做一件上衣的布匹,将之折叠好,放入她那黑布袋中。 母亲要到奶娅那里还愿了,又往她那布袋盛了两筒米,抓了一把香和一沓纸钱,然后在父亲面前晃了一下,又喃喃着:“勒佬啊,去咯,跟我去还愿了,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父亲坐着木板凳上,眼睛只是没精打采地望,没说什么,直到母亲离去才痛苦地咳咳两声。 后来,不知是还愿见效还是什么的,父亲在母亲还愿回来后,到地里干一些活了,还到山上挖了一些木蔸回来生火取暖,但是他的病并没有很大的改观,依然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那莫名的阴霾依然笼罩着母亲和姐姐们的脸上。 经过春播夏收,紧张的双抢工作,农历7月7到了,汉人把那天称为情人节,而壮人却有自己的诠释——逝去的公奶归来的节日。是日壮族的人们到集上买几两猪肉和香火和纸钱,然后在傍晚时在堂屋摆上一桌,算是为公奶接风洗尘,祭祀祖上。然而真正团聚的时间却在农历7月14,据说,凡是死去了的都要这一天回家,活着的人特别是嫁出去的妇女在7月14这天(有点地方风俗又有异,女的提前一天回来供奉,当天即走,男的在7月14)都要回来供奉。
我有同感。 我有同感。 壮族贝侬们喜欢文学的实在是太少了,我是不管写得好与不好,其实写文章每个人都是在练习写,没有哪一位作家随口一吟,笔一划都是一篇绝美的文章,只要自己放心去写,写出自己心中想写的东西,那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作者: 称最 时间: 2010-9-19 19:13
作者: 覃佳生 时间: 2010-9-20 22:05
作者: 覃佳生 时间: 2010-9-22 10:24
标题: [原创]蓝色的童年(十三) ——“尿姐”
我的同伴火养,他的家跟我的家是邻居,他的父亲腿有些瘸,走路肩膀一时高一时低,据说他小时候很顽皮,常爱爬树上掏鸟窝摔下弄得的这一生“伟大”后果。但却是一个文化人,其实他的家族多是肚藏很多墨水的人,他的几个兄弟全都在外面工作,或许受到家庭的感染熏陶,他对子女的学习也是极为严格,要求孩子每天都要按时温习功课。
一天夜里,火养的两个姐姐在床上的蚊帐了发奋读书,不知不觉两姊妹睡着了,也许是睡相不好,煤油灯被弄倒了,煤油泼倒了一床,并迅速燃烧起来,火苗随势蔓延,姊妹惊醒,大声尖叫,救火声,唠叨声响震了整个村子。我们闻声赶去看,见她们两姊妹还在房间内哭泣,火养的大姐雪花被烧了半边脸,红红的涨成一片,泡内的血几乎重重地要迸溅出来,他的二姐雪葵脸上完好,但也一直陪着哭。床上的蚊帐被烧掉了半幅,耷拉斜挂在那儿,床上一片狼藉。
火养妈从尿桶舀来一瓢尿水端至被烧的女儿傍边,拿起一团棉花,在尿勺里蘸了少许尿水,一边哭喊着:“侬啊,怎么这样命苦啊……”一边准备按住女儿的头,雪花将头害怕地缩起。傍人疼惜地安慰:“他嫂啊,别哭了,会吓着孩子的。”
火养妈听罢,赶紧用左手拭了两眼,再按住雪花的头,“孩子别怕,妈妈帮你擦上些尿,很快就会好的。”雪花这回也乖,昂起了头,让她妈妈一点一点地蘸着尿水。
里边低低地传来众人安慰的声音,更清晰地听到火养妈呵斥他爸爸的声,“都是这个脚摆(瘸子)不好,教孩子在床上看书,你这个瘸子心黑到脚去!”
火养妈的声音更大了,两人几乎要大吵起来。幸好众人规劝,即将爆发的火山随即熄灭。后来听到火养爸自我检讨着:“都是我粗心大意,我少了一盆脏水没交代,她们就拿灯进蚊帐里去……”
我听他爸爸说一盆脏水,我感到一头雾水,很疑惑,问火养:“你爸爸哪盆脏水不记得交代?”
火养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一盆脏水是什么意思。
后来,火养的大姐半个月不见出门,更不见她背着书包去学校,只见他的二姐背着那“为人民服务”的书包走出家门,孤零零一人往学校的路走去。我问火养怎么不见他的大姐去学校,火养有些得意而略显讥笑的神态,神秘低声地告诉我,他现在叫他大姐做“尿姐”了,当然是在吵的时候叫的。
终于有一天早上,我见火养的大姐背着书包出门了,左边脸有些皱红,她一见我就急忙举起她的左手挡住她那块皱红,我远远地躲在墙角尖喊了一声:“尿姐!”喊罢立马缩起身子躲好。
谁知竟听到她“哇”地大哭起来,还听到她往回跑的声音,我伸头去看时,正见她一路跑着返回家去。
见她进了她的家门,我心里美滋滋地也偷偷回家去了。
不久,火养妈一路唠叨地来到了我家找我妈妈算帐,而且说非要严厉教训我这个没有家教的孩子,我在房间里听出了她的愤怒,急忙躲到床架底,害怕被揪住打,不敢露出身影。在妈妈多次地道歉声后,火养妈的慢慢声音小了,消失了,我才从床底窜出身子来,刚走到堂屋便被妈妈拧着耳朵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我自然也大哭着。
许久,我停住了哭,妈妈才缓下她那脸上绷紧的神态,拉我坐下,并语重心长地教育我:“你不应该叫雪花姐做“尿姐”,她本来被火烧伤了脸已经痛苦的,你叫她做尿姐她会更加痛苦,我们不能在被人痛苦的伤疤伤再洒一把让人更痛苦的盐,况且,那尿不是什么坏东西,它是个宝贝,皮肤被火烧了,用尿来治疗见效很快,我们壮人是把尿当作一种药,而不是什么贱东西,还有那黑乎乎的粘鸡屎也是很好的营养药材……”
听了妈妈的一席话,我似乎懂了许多,长大了许多。
作者: 覃佳生 时间: 2010-9-22 10:27
标题: [原创]蓝色的童年(十四)—少 一盆脏水没交代
两个月后,“尿姐”左脸的肿块消下去了许多,红色的血丝色也消褪了不少,但出门时还时常以手遮住她那左边脸,生怕被人瞧见取走一般。
作者: 称最 时间: 2010-9-22 20:39
“少一盆脏水没交代”这个就是"葫芦兄妹"的故事啊
作者: 覃佳生 时间: 2010-9-23 14:17
标题: [原创]蓝色的童年(十五)—— 七天七夜日月不明
作为小孩,我们常常在也静静的竖着双耳,倾听大人们讲述着精彩的故事,其中有一则我至今睹物想起,那是关于天机和糍粑的故事。
作者: 覃佳生 时间: 2010-12-19 22:12
标题: [原创]蓝色的童年(十六)——草堆人
作者: 覃佳生 时间: 2010-12-21 17:58
标题: [原创]蓝色的的童年(十七)—— 被关入牛栏
作者: 覃佳生 时间: 2010-12-24 21:13
标题: [原创]蓝色的童年(十九)——捞魂
作者: 覃佳生 时间: 2010-12-29 18:31
标题: [原创]蓝色的童年(二十)——做碗水饭送鬼魂
“见我,还笑着向我打招呼:‘阿叔,回来咯?’我但是就大声呵斥他:‘快滚’,一下子,就不见了,见了鬼,看来我也活不久了。”父亲说着,显得有气没力,而且很沮丧的样子。
作者: 覃佳生 时间: 2011-1-3 13:07
标题: [原创]蓝色的童年(二一)——问鬼
作者: 濏涩回归 时间: 2011-5-16 18:40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作者: EWEI 时间: 2011-5-16 20:58
这么好的文章发现怎么没人跟帖啊!?
作者: 土著虎尾 时间: 2011-5-31 15:48
作者: 覃佳生 时间: 2011-6-11 16:36
这么好的文章发现怎么没人跟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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