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 衣
一大早，从郊外开往市区的13支路公共汽车刚进站，人群立刻蜂拥而上，顷刻间，空气被压缩般快要爆炸了。
“这是我的位子！”拥挤中只听一声粗吼，一位大胖子老头身躯迟缓，圆滚滚的手却像饿蛇扑蛙般飞快横扫了过去，欲把住一个座位。
紧接着，一位时髦女郎发出青蛙般的尖叫：“老色鬼，动手动脚——想捞便宜哇！”那女郎上身着的短装，勉强裹住胸脯。她屁股想抢占座位，上身却触蛇似的缩回，仿佛那条“肥蛇”已经窜入怀里，令她又吓又气。
“让你们吵吧，我来坐。”一位大嘴巴，凸颧骨，凹眼眶，屁股没二两肉，活像一具僵尸的女人，趁“蛇蛙争斗”之机，毫不客气地落到座位上。
大胖子老头和时髦女郎刚要和大嘴巴女人算帐，不料，人群里又蹦出两个脸刹眼斜的青年，“都他妈放聪明点！”不好，车匪抢劫了！人群呼啦一下拼命挤往两头，车厢里顿时腾出一片足够车匪耀武扬威的空地。
车匪手晃匕首逼了过来。大胖子老头那条肥蛇吐芯般的手乖乖地举过头顶，任由车匪把他的大小衣袋翻了个遍。
车匪的匕首又指向时髦女郎。“哎哟，别开这种玩笑。你们想要啥我都给！”
“唔，我们想要你人儿！”一个车匪趁掏包之机，挠了一下时髦女郎那个丰隆的胸兜。
“喏，我也全给你们！”眼看轮到坐着的大嘴巴女人，她已抖索着先将一只布袋递了出来。
“哈哈——”车匪肆意狂笑着。
忽然，车厢里一声闷雷般炸响。“别动，举起手来！”人群中冲出一位青年，只见他握着一支袖珍手枪，“我是‘便衣’！把手举过头顶！”两车匪一愣，之后又泛着白眼望了一阵黑洞洞的枪口，便老老实实地扔下匕首，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全车人不约而同呼出一口足以掀倒车匪的大气。谁不知道，“便衣”就是便衣警察的简称。有便衣警察在，这两个蟊贼找死来啦。
“铐住他们！”大胖子老头怒吼了。
“给他俩尝‘花生米’！”时髦女郎兴奋不已。
“你是便衣警察？”大嘴巴女人也站立起来，却盯着便衣警察：“你刚才为什么不早出声？你算个什么警察？”不由分说，她一把抓起撂在地上的布提袋，掏出一只钱包，打开点了点，共八块两毛，全部还在。“哼，现在的警察，还怕小偷！”
“我不是警察！”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只见那阴森森的枪口已经转过来对着那女人的大嘴巴。顿时，全车人都惊懵了。很快，那枪口微微抖动，“哒”的一声轻响，一粒塑料子弹软绵绵地抛入那女人的大嘴巴里。那女人一声怪叫，不由自主吞下了那枚子弹，这才倒向车匪直呼“救命”……
“妈的，这小子，敢耍你大爷！”两个车匪刹那间清醒了，猛地推开大嘴巴女人，拎起匕首，一前一后直逼“便衣”。
“站住，不然我就要开枪啦！”“便衣”双手抬枪，犹如美国西部片里的牛仔般潇洒。
“你这疯子，老子今天给你放血！”冷不丁前面的车匪一个直刺，全车人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沉默。令全车人快窒息的长时间沉默之后，人们才发现车匪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只见“便衣”痛苦地捂着直冒鲜血的左臂踉跄下车……
“快，送他上医院！”大胖子老头发觉自己的嘴巴可以出声了。
“啧，想当英雄，又没那本事。”时髦女郎似有点恨铁不成钢。
“唉，这人……！”大嘴巴女人刚揭开棺材盖还阳似的回过魂来。
……
当晚，电视台播出一条本市新闻：今晨，在我市13支路公共汽车上，一名自称“便衣”的青年男子与车匪英勇搏斗，光荣负伤……经多方询查，尚不知该青年从何而来，到何处去……此案警方正在调查之中，云云。
（发表于19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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