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一)
——僚家香火之杂念
1、曾经
小时候,在我脑海里,并没有“壮族”这个名词,因为我们那地方的族人一直都被外人呼为“土佬”。我那顶“土佬仔”的帽子一直伴随着我从小学到初中的那段历程,当中的曾经屈辱今天不提也罢,因为时间已经抚平了很多的东西。我想说的是:当年形成的那份与民族有关的自卑,一直埋藏在我心的底处。如果情非得已,我是不会把身份证拿给旁人看的,因为在我潜意识当中,身份证上的“壮族”那两个字是和“土佬”划等号的。然而,我后来人到深圳之后,“壮族”这两个字却构成了我的独特标签之一,呀哈哈~凡事还真的不能惯性地往坏处去想啊。
2、2006年11月
2006年11月,我老爸去世。
在焚毁老爸的遗物时,莫名地,我把老爸的一本山歌集及他自己录制的山歌录音带留了下来。在丧事办完之后,我还把那些东西都带回了深圳。
睹物思人。在深圳,我翻开那本山歌集时,除了缅怀老爸,脑子还跑了题:从山歌上想到“壮族”这两个字,然后,又把老爸和壮族联系在一起。
其实,我曾经痛恨过我的老爸:记得小时候,我由于贪玩且爱打架,被老爸毒打是很正常的事。有一次,我在村边的小河里潜水,不小心,额头撞上了对岸的石头,霎时血流满面,我慌忙中跑回家求救。不过,我刚踏进家门,老爸却火气冲天,操着一根扁担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接着,他又命令我跪在碎瓦片上,并拿出一根筷子,要我尽右手的最大力量来击打自己的左掌、同时嘴里还要大声地重复“我错了”这三个字。虽然,老爸最后还是帮我包扎止血,但我依然认定他不是人。不过,今天他过世了,回过头来想起那些事时,本来该痛恨的事却变成了趣事。人啊,真怪。
那么,曾经带给我屈辱的“壮族”这两个字,要是它也已经濒临消亡,自己是否应该去寻找谅解它的理由呢?事实上,在我家里,我已经闻到了壮族的哀鸣——我爸走了,山歌在我家已变成绝唱;我妈在89年走时,留给我大哥的那些织染好之土布也随着焚毁,从此,壮族服饰离我很遥远;我兄弟姐妹衍生出来的侄子侄女外甥等四个人,他们至今没有一个愿意学会说壮话;再放眼看壮乡里新冒出来的楼房,它们都坚定不移地和“干栏式”断绝了任何的关系。原来,即使我本心不愿远离壮族,构成壮族民族特征的诸多元素也早已离我而逝去。
逝去了的东西,我们习惯用“珍贵”这两个字来表达。2004那年,我拍摄了我老爸的一点生活片段,过了2006年之后,那段视频变得很珍贵。于是,我想到,要是把壮族某些即将逝去的东西用视频一一记载下来,迟早也会有“珍贵”的那一天。不过,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而已,我人一回到深圳念头也就跟着消失,毕竟深圳是一座能让人忙起来的城市,忙久了,人也会盲然到找不回自己的本源。
3、2008年4月
农历三月三,我回老家祭祖祭父母。
我在家乡停留的那几天,听到和看到的事、物、人等都渐渐让我产生陌生感——曾经“一家有难,八方来帮”的民风已经不再;相聚在一起的老人更多话题是谩骂子女们的不孝,而他们的子女相聚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则是与赌博有关;一张张有意疏远或拒绝别人的面孔时刻让我产生出疑惑:城市特有的漠然表情是何时移植到壮族乡村的?一个贫穷、冷漠、贪婪且人心犹如一盘散沙的村落叫人将如何来拯救?如果,夸大其词地说,这种病毒一旦感染了整个壮族,那么,无论是在势利眼光中或是在人性尊重的角度上,我们都将变得一无是处了——但愿这种结局仅仅是我个人的杞人忧天。长期贫穷落后的窘况逼使我们不断摒弃自己的传统,这种民族发展的滑坡与塌方之情况本来就由来已久,不过,问题一旦升级到摒弃民族精神的层面上,那么,在我感到心痛的同时还会感到心悸。
问题的起因究竟在哪呢?恕我陋知,本人只认定那是跟社会大环境的污染有关,而跟“那是因为社会的进步”之类的答案无关,因为把“人性的倒退”当成社会进步的标志似乎有点强词夺理。长期以来,我们一直被动式地被暴发户文化左右着,在“发财没有?买房没有?买车没有?包二奶没有?......换房没有?换车没有?换老婆没有?”等等一轮又一轮的拷问声中变得越来越狂躁;看到“售价仅8万8千每平方米”或“享尽奢华”之类的广告牌又不断促成了我们心态上的失衡;听到“盛世中国”或“高速发展”之类的名词又让明显还落后的我们突然感到被遗忘......诚然,没有暴发户文化的影响,我们就没有走向富强的冲动;但当暴发户文化已经发展到了极端而我们还要盲目跟风到底的话,那等待我们的同样是另一场的灾难,比如,“一无是处”式的结局已经在我家乡浮现。其实,暴发户文化要是还继续肆无忌惮地泛滥下去,整个中华民族也不会有太大的希望,毕竟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之古训嘛,国外大概也有“上帝想要毁掉一个人,必先让其疯狂”之类的谚语吧?一个连养老问题尚处于探索阶段的国度竟然毫无节制地让它的臣民沉迷于“盛世”之自我疯狂当中,它的前程究竟能有多大呢?
问题想多或想大了,很容易变成空谈,毕竟大环境下的洪流猛兽不是靠个人发点牢骚就可以阻挡的,还是从力所能及之处去想为妥。脑子之所以暂时失控地去胡思乱想,只因为组成中华民族大家庭的老大和老二之间的发展差距实在太大,那种泾渭分明的残酷不得不逼使人去探究十万个为什么。
不过,也正因为那些失控的猜想,才让我有了为自己的民族做点事情之决心。浮躁的社会,更需静心的反思!
同感啊,巴马县是广西有名的夜歌圩之县,但在大环竟下,短短十多年时间就荡然无存!
期待后续杂念。
同感啊,靖西山歌每到赶圩都有对唱,而今一去不复返啊。。。
月初与僚家香火贝侬在德保相处了几天,感觉真是性情中人啊。希望通过你的镜头,壮族文化在不断流失和异化的表象当中其顽强不息的生命力得到一次真实的再现。
同感啊,靖西山歌每到赶圩都有对唱,而今一去不复返啊。。。
靖西圩日人民公园门口应该还是有山歌对唱的吧?城东路的路边也应该有。当然,可能唱的人越来越少了。
德保每个圩日,在九曲桥边还是有很多人对唱山歌,以尾数是9的圩日为最盛(德保县城圩日是尾数为3、6、9的日子,即十日三圩),每逢9圩唱山歌的人能把九曲桥的一片草坪都站满。不过,我和不少德保的民间文艺界人士对年轻人不再参与对歌的现状也颇为担忧,这种现在貌似还普遍的场景,可能再过十年八年,就会随着老歌手的逝去而慢慢消失的。
教育是根本~
没有传承的载体就不可能将民族的传统继承下去
希望有能力的人能够更好的为发扬我们的民族元素努力~
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将我们的民族文化更好的保存继而展现在世人面前
也许一个民族的意识的觉醒,就是在和外族接触、对比、反思的过程当中形成的
没有信仰就会有赌博,没有未来就会有自暴自弃,这是人性弱点而不是民族特质
僚人的他民族化在内部也是千差万别的,秦皇汉武的功过,总有一天会由全天下来公论是非
借鉴历史,没有一个统一的文字,僚人永远是四分五裂,就像秦初时期的亚洲大陆
缺乏历史的民族是没有凝聚力的,为何汉人有炎、黄?这或许是需要凝聚力的原因吧,认祖归宗其实只是一个政治阴谋罢了吧
我爱我的民族,只因她的弱小和无助,被一个强大的阴谋不断蚕食和侵蚀,平日还装着伪善的面孔
It's unfair!
也许一个民族的意识的觉醒,就是在和外族接触、对比、反思的过程当中形成的
没有信仰就会有赌博,没有未来就会有自暴自弃,这是人性弱点而不是民族特质
僚人的他民族化在内部也是千差万别的,秦皇汉武的功过,总有一天会由全天下来公论是非
借鉴历史,没有一个统一的文字,僚人永远是四分五裂,就像秦初时期的亚洲大陆
缺乏历史的民族是没有凝聚力的,为何汉人有炎、黄?这或许是需要凝聚力的原因吧,认祖归宗其实只是一个政治阴谋罢了吧
我爱我的民族,只因她的弱小和无助,被一个强大的阴谋不断蚕食和侵蚀,平日还装着伪善的面孔
It's unfair!
是的,一个连"自己从哪里来,是什么人"都未弄清楚的族群,谈何未来,一个一味依附汉族,认为自己是汉人子孙的族群确实有点难办.
以前春节回家看电视,看到中央电视台录的“同饮一江水”节目,讲述了澜沧江--湄公河流域好多国家的风土人情。觉得很精彩也很喜欢。期待有一天能看到楼主前辈拍的关于壮地僚人的东西。
对于我自己的故乡,我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口口声声说不好,因为它已失落没有自己的灵魂,可终归是爱更胜于恨的。
楼主说到僚人社会如今也变得很功利。我想是的。而家境贫寒的我更是对贫穷和贫穷产生的屈辱深有体会。贫穷也许真的是可以让人忘记什么是尊严的疾病,它弥漫了整个边疆地区。相对于一小片的看起来貌似欣欣向荣的县城,半西化的楼群后面是 更加广阔和看不到边境的贫民的房子。
有时候我想,也许我的失落和忧伤只是自己身处逆境所致,可是不是的,即使将来有一天我有点钱了,可如果这个地方还是与文明、秩序远离,我想我们的心情是不会好起来的。
自己的故乡永远是最可爱的故乡,而逝去的家园或许是最美的家园。这或许是楼主感到失落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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