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辫奶
(桂西北民间故事)
宜山龙水
一、爸妈不在家
在桂西北的崇山峻岭之间,有一个老妖精,叫牙辫奶。
有一天,夜幕降临的时候,牙辫奶肚子饿了,下山来,她旋风一样来到一座陡峭的山下。这里怪石嶙峋,古树参天,加上绵绵细雨,一派阴森森的景象。
一棵青苔斑斑的榕树脚下,有一间瓦房,与大山里那些茅草房比起来,有点显眼。那是达妹的家,她的父母是山里勤得出了名的能人,种地打猎以外,还往山外运皮货,又从山外挑回瓦片盖了房子。虽然屋顶有瓦盖着,但是门还是一根根木头扎在一起的柴门。
这天,父母又出远门了,达妹和达弟看家。他们整天紧闭大门,为了安全,还在门背加了粗大的门杠。
榕树上几只小鸟因为雨淋湿了窝,正唧唧喳喳的叫。
牙辫奶想:这家能有什么肉吃呢?她敲了敲,推了推,踢了踢,门就是不开。达妹记着爸爸妈妈临出门前的再三叮嘱:生人叫门不要开,特别是那个手上长满绒毛的牙辫奶,她专吃娃崽,吃人不吐骨头。此时听到叫门,见门外夜幕下晃着个黑影,他们紧张得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就是牙辫奶。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门外就是牙辫奶,他们只是听说牙辫奶,从没见过。不过,不管是不是牙辫奶,姐弟俩就是记着父母的话,坚持不做声,不开门。
牙辫奶一直在门外转到天完全黑下来。为什么她不回山上呢?因为她已经闻出屋里有活人的气味,并且是小孩的气味,狡猾的牙辫奶就是要等到天黑,她想天黑了,两个小孩就容易骗了。
果然,天黑的时候,两个小孩老是从门缝里向外张望,盼着爸爸妈妈早些回来。牙辫奶心想,他们看什么呢,等大人吧,啊,他家大人不在家,机会来了!
姐弟俩等啊等,总是不见爸妈的人影,原来,山外太远,路上的深山老林里又有妖魔鬼怪和毒蛇猛兽,大人也不敢走夜路。
天完全黑了下来了。姐姐又用一根粗棍顶住门。门外的牙辫奶转来转去,无计可施。她悄悄走到离屋子很远的大石头后,一点声音也不出。姐弟俩以为牙辫奶走了,便找了两个冷红薯吃了起来。过了很久,姐弟俩打瞌睡了。这时,牙辫奶轻轻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谁?” 姐姐忙问,
牙辫奶装作温和的样子说道:“我是邻村的姑婆,你爸今早叫我来照顾你们,他说今晚不回来了。我怕牙辫奶来哄你们,就来伴你们,快开门吧。”
终于有大人来了!达弟高兴地跳起来,跑着就要去开门。
“不能开!”姐姐低声吼道。达弟停了下来,惶恐地看着姐姐。
“姑婆,你伸手进来,让我摸摸。”姐姐说道,牙辫奶知道这是检验她是不是姑婆,如果让达妹一摸,见她手上毛茸茸的,就知道她是牙辫奶。她眼珠骨碌碌一转,想起树上有个鸟窝,便哧溜哧溜地爬上树去,掏了鸟窝,把鸟蛋捏碎,搓在手上,滑溜溜的。
她下得树来,把手伸进门脚去:“你摸摸,姑婆的手滑滑的。”达妹摸了摸,也觉得滑滑的,不是毛茸茸的,不象爸爸妈妈所说的牙辫奶,但她还是不放心:“姑婆,你的手为什么这么滑?”“唉,你姑婆整天在灶头忙来忙去,煮饭炒菜,到处都是油,手还来不及洗就来了。”牙辫奶编了一下谎话。
于是,达妹开了门,牙辫奶一闪就进了门。黑暗中,达妹搬过一张凳子:“姑婆,你坐。”
“哎呀,你姑婆这几天屁股生了个疔,坐不得板凳。”
“那你坐什么呢?”
“唔,唔……就坐鸡罩吧。”达弟移过鸡罩,一窝鸡醒了过来。牙辫奶坐了上去,她把尾巴伸进鸡罩内,尾巴碰着那窝鸡,惊得它们唧唧咕咕地叫起来。
“姑婆,我们点松枝吧,太黑了。”
“不不,你姑婆眼睛有病,见不得光,一见光眼泪就流出来。”牙辫奶懂得,光一亮,她那副骷髅脸就让孩子看到,就要喊人了。
达妹怕伤了姑婆的眼睛,只好摸黑说话。
二、达弟被牙辫奶吃了
夜深了,该睡觉了。“你们两个哪个跟我睡?”牙辫奶故意问道。
“我跟我跟。”达弟不知天高地厚。见达弟闹着要跟姑婆睡,达妹只好睡到另一头。
半夜,姐弟俩都睡熟了,因为他们紧张了一天,都太累了。黑暗中,凶恶的牙辫奶露出凶像,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就将那达弟的喉咙咬断。达弟来不及哼一声就咽了气。牙辫奶便慢慢地吃着肉,啃着骨头,咯咯响着。声音吵醒了达妹:“姑婆,你吃什么呢?”
“我吃炒豆。”
“给我吃点。”
“不行不行,炒豆夹生,娃崽吃了拉肚子。”
黑暗中,达妹的脚碰到了达弟的血,“姑婆,什么东西那么湿?”
“达弟尿床了,这娃崽,白天玩疯了,尿胀也不晓得起床。”
达妹的脚碰到了达弟的肠子,“姑婆,什么东西那么长?”
“背带,全部被达弟尿湿了。”
达妹缩回脚,用手摸摸脚母头上粘呼呼的东西,闻闻,一股腥气,不是尿骚味。几年来都是她带着达弟,达弟尿湿的裤子都是她换的洗的,那气味再熟悉不过了。
达妹又伸脚过去,碰到了牙辫奶的尾巴,牙辫奶一惊:“你这个娃崽,不好好睡,动这么多干什么,冷风都到被窝里来了。”
“姑婆,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睡!”
达妹不说话了,她想:“这个姑婆,我从来不见过,只是听爸爸妈妈说过有个姑婆,哎,真后悔开门。自从她进家以来就躲躲闪闪,连松枝都不让点,是不是碰上了牙辫奶啊!”想到这里,达妹浑身不觉打了一个冷战,牙齿也咯咯的打起架来。
“天啊,要是真是牙辫奶,今晚我们两个娃崽就死了。啊,是不是达弟已经……那湿漉漉的……是不是达弟的血……天那,她吃了达弟就吃到我了,不能等死,我要想办法。”
达妹悄悄起身。
“你去哪里?”黑暗中,牙辫奶低声喝道。
“我解小便,要不一下象我达弟,床铺要湿了。”
“快点,外面太冷了,小心凉着。”
“哦,晓得了。”
达妹下了床,摸黑爬上木板楼,为了防止牙辫奶跟上来,她用力把楼梯扯上楼来。
“你这该死的娃崽,还不快点!一泡尿恁久!”
“姑婆,马上完了。”
用什么办法赶走牙辫奶呢?她最怕什么呢,达妹努力思索着。
对了,平常听老人家讲,牙辫奶最怕雷公,只要雷公一响,牙辫奶就躲进山洞不敢出来。因为牙辫奶吃人太多,不光人怨,连雷公都发怒了,要劈死她。
可是,现在不下雨,没有雷公啊。
三、为达弟报仇
“还不快点!你这该死的娃崽,一泡尿要到天亮!”牙辫奶等不耐烦了,看来她要下床找达妹了。
“姑婆,马上完了,马上完了。”
达妹紧张得头上虚汗直冒。黑暗中在楼上走来走去,突然,碰上了装米的坛子,差不多比水缸一样大的坛子。去年爸爸为了打扫坛子里的米象,在楼板上滚坛子,那声音就像雷公一样“轰隆轰隆隆”的响。“好,滚坛子”,达妹一推,那坛子里装满了米,沉沉的,一动不动。
达妹爬进坛子,双手把米戽出来,悉悉簌簌洒在楼板上。
“达妹,什么响?”牙辫奶耳朵很厉害的。
“姑婆,下雨了。”
“啊,那你快点睡啊。”
“我看房子漏不漏。”达妹戽出了米,坛子变得轻多了。达妹爬出来,推倒坛子,推动坛子。那坛子在楼板上滚动,发出“轰隆轰隆隆”的声音。
“达妹,什么响?”牙辫奶在雨天十分敏感。
“雷公来了啊!”轰隆轰隆隆……
“雷公来了啊!”轰隆轰隆隆……
牙辫奶一骨碌爬起来,要跑,可是轰隆隆的雷声就在头顶。
“怎么办啊!”牙辫奶绝望的大喊。
“姑婆,我们家的房子不漏雨。”达妹一边滚动坛子一边朝楼下喊。
“你姑婆怕雷公啊,去哪里躲雷公啊?”牙辫奶钻进床底,觉得不安全,爬出来,又朝楼上喊:“你姑婆怕雷公啊,去哪里躲雷公啊?”
“姑婆,我们家有个大箱子,进去躲啊。”
牙辫奶把箱子里的衣裳全都抛开,钻了进去,盖上盖子。
轰隆轰隆隆……
轰隆轰隆隆……
“躲好了没有?姑婆。”
“躲好了。”箱子里传来沉闷的声音。
达妹放下梯子,下了楼,拿起大锁,一下锁住了大箱子。那是她妈妈陪嫁的箱子啊,专门装妈妈的衣裳的箱子,如今却装了可恶的妖精牙辫奶。
达妹点亮松枝,看看床上,达弟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斑斑血迹,一股悲愤涌上心头。
“达妹,雷公走了?”
“牙辫奶,你等死吧!”
“我不是牙辫奶!,我是你姑婆啊!”
“你不是牙辫奶,那我达弟呢?”
“呀,啊,你放我出去,要不然连你一起吃!”
“你出不来了,我要为达弟报仇!”
“呀,啊,你放我出去,要不然连你一起吃!”牙辫奶在箱子里挣扎。
“我要为达弟报仇!”
达妹想,用什么办法杀死这个作恶多端的牙辫奶呢。
这个妖精专门吃娃崽,她没有头发,整个头颅就是一个骷髅,两眼黑洞洞的,黑夜里闪着绿光;她一身黑衣袍、黑裤子,黑袜子,黑鞋子,出没在山林之间。一到天黑,就钻出山洞,到处游荡。她的耳朵特别灵,几十里外就能听见娃崽的哭声,她说,哭得越大声的娃崽,肉就越味道,所以她最喜欢吃爱哭的娃崽。她来无影去无踪,经常在父母睡着的半夜将娃崽偷走吃掉,这几年不时听到某某村的娃崽不见了,某某家的娃崽被牙辫奶吃了。在方圆几百里的山里,娃崽一听见“牙辫奶来了”,连哭声都马上停止。
达妹想起这些,气愤得咬牙切齿。她要杀了牙辫奶,但是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等父母回来吧,可是天亮前他们是不会回来的。况且牙辫奶诡计多端,一下子看不好,撞开箱子钻出来,又要吃人了。大妹坐在箱子上,压着盖子。牙辫奶在箱子里猛的撞盖子,把达妹弹了起来。达妹又猛的坐下去,狠狠压住。牙辫奶一用力,达妹又被弹起。这次达妹的头碰到了挂在横梁上的篮子。那是妈妈装针线的篮子,里面有针线,有碎布,还有纳鞋底的锥子。
啊,好了,有办法了。达妹跳起来,拿来锥子,往箱子里猛扎。弟弟妹妹,我给你们报仇了。
“啊哟,啊哟,疼死我了!”牙辫奶惨叫,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
每扎一下,达妹就说一声“报仇”。
达妹扎困了,停下手中的锥子。可是牙辫奶还在喊,并且声音越来越大,不像受伤的样子。原来,箱子太厚,扎到牙辫奶的次数很少,她只是受点皮外伤。
箱子上扎出的大大小小的眼子,传出牙辫奶的威胁声:“一下我出去,非把你这个娃崽吃掉不可,今天晚上已经吃了一个,我还要吃一个,哈哈!”达妹急得直冒汗。
达妹看着很多眼子,想起爸爸带着他们姐弟挖地蜂的情景。爸爸总是在地蜂窝不远的地方,先烧了一锅滚烫的水,然后灌进地蜂窝的洞口,把地蜂全烫死了,再挖开蜂窝,取出蜂崽。
“我为什么不用滚水呢?”达妹眼前一亮。
她跳下箱子,从松枝上点了火,烧起了滚水。
“你干什么,娃崽?”牙辫奶有点觉得不对劲。
“我要为我达弟报仇。”
“以后我不吃娃崽了,你放我出去吧。”
“刚才你还说你要吃我,今天晚上要吃两个。”
“开玩笑的。”
“你总共吃了多少个娃崽?”
“不记得了。从今晚起,我改邪归正了,不吃了,我发誓。”
“狗改不了吃屎。”
水开了,冒起股股白气。达妹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那锅滚烫的水搬到箱子旁边,拿过葫芦瓢,一瓢一瓢的把滚水淋到箱子上,滚水顺着蜂窝一样的眼子流进箱子里。
“啊哟,烫死了!啊哟!啊哟……”牙辫奶惨叫起来。
“我要为所有被你吃掉的娃崽报仇!”达妹一咬牙又淋下一瓢滚水。
“啊哟,啊哟,啊哟……”牙辫奶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整锅的滚水淋完了,箱子里没有了声息。
达妹太累了,瘫在箱子旁边喘着气。
夜,更深了。
达妹睡着了。
四、强盗的下场
鸡叫第五遍了。达妹还在熟睡。她靠在箱子旁。
“这里有一家,瓦房啊,是有钱的啊。”
“现在还早,人家还没起床。”达妹揉揉惺忪的睡眼,竖起耳朵,听得出门外有人。
“等天亮了,人家出门了再动手。”原来是一伙盗贼。
达妹躲到床底下,盗贼偷红了眼,要杀人灭口的。
“你们两个在外放哨,我们两个进去,等天大亮,人多了就干不成了,抄家伙,上!”为首的下命令了。
不一会,屋顶上就有揭瓦的声音。“哧溜”,顺着放下的绳索,下来一个,“哧溜”又下一个。黑暗中,达妹感觉下来了两个人,她大气不敢出。
“主人家,我们谋财不害命,你们听着,该睡的睡,该聋就聋,该瞎就瞎,该哑就哑,不要叫喊,你大爷的刀不认得人的!”为首的发出警告。
“开门!”大门打开了,盗贼的火把把整个屋子照得通明。
“这家怎么没人?”
“你们看,床上有血。”
“看来我们来晚了,有人先下手了,你看,还杀了人。”
“真有比我们还下得手的。”
“无毒不丈夫嘛,平常我说要多开杀戒,你总是心软。”
“不杀人,他就不说出藏宝处,怎么能发财?”
“好了,今天不争杀不杀人,快看有什么值钱的?”
“妈的,这也是个穷鬼,没什么值钱啊。”
“我们是第二趟了,还有什么值钱的留给我们,好东西都被别人先下手了。”
“看来最值钱的就是这个箱子了,呀,重啊,恐怕装的是金银财宝吧。”
“快搬,管他是什么,抬走再说。”
“怎么抬,太重了。”
“刚才你们用的绳子呢?憨崽,快!”
“把他家的门杠拿来,你们抬前面,我们两个抬后面,快,天要亮了。”
盗贼们把那箱子抬走了,虽然是妈妈的陪嫁,制作工艺很精致,但是里面装的已经不是妈妈的嫁妆,达妹一点也不心疼。
天终于亮了,达妹从床底下钻出来,走出家门,朝延伸到远方的小路大喊:“抓盗贼啊,强盗啊!”
喊声引来了对面山上的猎户。
“盗贼在哪里?”
达妹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几个彪形大汉惊得眼睛睁得像铜铃一样大。他们苦苦在山里追寻了十几年也杀不了的牙辫奶,竟然给一个小姑娘杀了。
“可是……”一个猎户不愿相信达妹的话,“牙辫奶在哪里呢?”
“不是说,装在箱子里,被贼偷走了吗。”疲惫的达妹指指远方。
“我们看看去!”猎户们顺着达妹的指的方向追。
大家气喘吁吁的爬上一个坳顶,一幅惨像把大家吓得呆若木鸡:箱子打开在地上,箱子旁边,成千上万的蜈蚣、毒蛇、蝎子、蛆虫爬在几具尸体上啃噬着、蠕动着,尸骸上露出森森白骨,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这伙盗贼抬着箱子,一路小跑,生怕被人追上。拂晓时分,他们爬上坳顶,已经筋疲力尽了,瘫坐在地上。一个盗贼提议道:不抬了,把箱子里的金银财宝分了,各奔东西。
其他盗贼都随声附和。当一个盗贼撬开箱子时,死去多时的牙辫奶已经变成数不清的毒虫,一窝蜂冲出箱子。长期熬夜的盗贼们,有的还耷拉着困顿的眼皮,还弄不清什么回事,一下子就被毒虫裹住了。
“牙辫奶死了!”一个猎户向大山播报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牙辫奶死了!”山民们奔走相告。
传播消息的声音在大山里回荡:牙辫奶死了——死了——死了——
作者138778666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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