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来得及给三叔打电话,他倒是先给我打过来了。于是我们决定他第二天来接我。
三叔早早就到了,还带上他的养女,一个25、6岁的姑娘。但她看上去只有18、9岁,和许多越南姑娘一样,温和而美丽。三叔曾告诉我他有一个养女,现在生病住院,我没想到她也一块来。三叔有三个儿子,但只有小儿子在河内。三叔说领养一个女儿对他来说并不亏。他不用花太多的钱,却可以得到很多快乐和欢乐。养女的两个朋友也和他们住在一起,每月付一些房租,可以缴纳水电费。养女现在有一个男朋友,很快就要结婚了。
我找了一辆摩托车,和三叔一起到他家去。走完大街窜小巷,东拐西弯,三叔家果然不好找。三叔现在住在他大儿子家,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大儿子在俄罗斯做生意,据说这几年并不景气。越南人的房子独门独户,但人多地少,因此房子十分密集,也比较小。三叔娶了一个越南太太,但现在不住在一起。三叔说他和妻子思想不一致,很难一起相处。于是就分开住了。太太住他们的房子。
三叔家布置简单。他和养女领我上二楼,只有一间,既是客厅又是房间。摆有一张床和两个柜子。招呼我坐下后,三叔播放VCD,中国的碟子,在异国他乡,听到熟悉的《小白杨》、《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觉得特别的亲切。我还看到柜子里,挂有我前些天送给三叔的红色的中国结。
给我放完音乐,三叔就出去了。一会儿他回来,带回两听可口可乐和几个桔子。三叔其实不必这么客气,他的破费倒让我觉得不安。三叔现在已经退休,每个月只能领到折合400多元的人民币。三叔翻出他回龙州时拍的相片给我看,我看到了朋友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忍不住笑开了怀。我在桌子上看到一本中国的小学课本,三叔说那是他从中国带回来学习用的。
三叔家的墙上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整齐地写着很多排英文单词。三叔说那是他小儿子在学英文。他很希望儿子学习中文,但儿子不愿意。三叔说如果他愿意学习中文,他可以帮助他。学习英语,他可就帮不上忙了。
三叔拿着一本记有电话号码的笔记本,对我说,他给他的龙州侄子打过电话了,很高兴。电话号码,是我给三叔的。
三叔说他的二哥在南宁,还有一个表姐在广州。表姐比他大6、7岁,懂得他以前的很多事情,他很想找个时间去广州去看表姐,表姐已经快70岁了。“表姐比我大几岁,他懂我的事情。我真想见见表姐。”三叔说:“可我的经济不太好,如果二哥帮助我的话,我就可以去了。”
三叔拿着小本子,对我说:“你来到我这里,见到了我的情况。你可以帮我跟二哥说说你所看到的,如果他愿意帮助我,我就可以去广州见表姐了。你帮我给二哥打个电话,告诉他我的情况。我讲得不清楚。”
从越南往中国打电话,一分钟大约一美元。我跟三叔说,这实在太贵了。等我回到中国,再帮他打也不迟。三叔说不贵,一分钟一美元,以前更贵,现在便宜了。于是就去拨号码。
三叔拿起话筒,可是“喂”了半天,也接不上话。我接过话筒,帮三叔说话。电话那头是个小姑娘。我说我是从越南打的电话,是他们家亲戚的朋友。小姑娘说我打错了,她家没有亲戚在越南。我当然不能就此挂机,赶紧问他们家有没有亲戚在龙州,这才在电话这头,听到小姑娘在那边喊“公公”。
过来接电话的“公公”,是三叔的二哥。我帮忙解释了一翻,把电话转给三叔。三叔显然显得有些激动,他拿着电话,大声地问:二哥,我明年清明想回家拜山,你回吗?回去以后,我想去广州看姐姐,你去吗?你可以帮助我吗?。。。
三叔说了半天,二哥显然听不懂什么叫“帮助”,我在一旁,真是为三叔昂贵的电话费着急。于是接过三叔的电话。
我当然得解释。二哥听完之后,说:三叔已经回来过好几次了,也见过了表姐,也了解了自己过去的事情,没有必要再去广州了。再说他经济也不宽裕,又有孩子孙儿,实在不能帮三叔什么忙。
我挂了电话,告诉三叔二哥其实也不宽裕,所以帮不了三叔这个忙。我不敢多说什么,我怕三叔难过。但三叔似乎也能从我们的对话听出些什么。他坐在那里,没说什么,若有所思。末了,三叔说:二哥有钱的,他和他妻子每年都去旅游。我其实是想让你帮助我了解二哥对我的真实的想法。我有钱到广州的。如果二哥给我钱,我也不会要。我只想看看他真实的想法。
这时,电话铃响了。三叔过去接电话,是她的养女的。看着养女快乐地听电话,三叔对我说:二哥其实是不关心我的,如果他关心我,他一定会问我在这里的情况,问我的地址和电话,但是他没有问。我感觉三叔眼里含着泪。我没有回答,也不敢看三叔。我害怕我眼角的泪珠,会滑落下来。
三叔又说,他和二哥见过几次面,没有见面时,有很多话要说,见面了却又不知要说什么。不象和我,他有很多话可以说。家里人都知道他被领养走了,但不知道他去了越南,以为他去了法国。
三叔说明年他要回中国,我给他留了号码,让他到时一定要和我联系。
。。。。。。
我那天在三叔家,呆得并不久。三叔和养女要留我吃午饭,我谢绝了。有越南朋友和我约好了时间,要趁中午休息的空隙找我,要我给中国的朋友带些礼物回去。
我要走的时候,才发觉三叔买回的可乐和桔子,都没有动过。三叔说他的东西不好,所以我才没有吃。这是哪的话?我拿起一个大桔子,剥开分给三叔和他的养女,说大家一起吃。
三叔坚持要送我回去。
我坐在三叔的摩托车后面,穿梭在他乡人来人往的热闹的大街上。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三叔,祝他能早日如愿地回家,如愿地见到他想见的姐姐。
我的朋友恰好从河内来,看了三叔的故事和大家的留言,她说她回去后要告诉三叔这个感动的故事,同时转达我们对三叔的祝福。谢谢大家。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曾经历很多的人和事,快乐的,幸福的,忧伤的,只要它还在我们的记忆里,为什么不说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呢?我期待贝侬们的故事。
我有一个姑妈,在越北的老街省出生并度过了她的童年,回到德保后还几次历尽千辛万苦回过越北,如今她说起这些往事来,话匣子打开后就会说个不停。另外,我的一个表叔也是在越北出生的,中越边境战争的时候他随家人回到靖西,如今还有一个年迈的姑妈在越北的谅山省,我们一直都很想去谅山看望她,不过由于路途不便,一直没有成行。
从他们的哪里,我们也多少得知越南那边的亲人的种种情况,有很多故事都是非常感人的,这些故事说起来也真是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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