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祖屋到一碗米粉[僚人家园]——壮族、布依族、岱侬族共同论坛『Faenz 文学园地』

pcy109 发表于 2009-1-23 10:13:00

从老祖屋到一碗米粉

从老祖屋到一碗米粉   我家祖屋坐落在桂中某小镇一个叫“三多”的壮族村里。吾村有百多户人家，全姓潘。据族谱记载，潘家乃一百多年前从广东花县迁徙而来，可谓同族共姓一家亲。      潘氏繁衍出我爷爷一家时，已穷困潦倒，兄妹四人，或贫或疾，夭折两人，第三个“过继”给人以求保命，唯一剩下爷爷承接宗火。不想时来运转，以吃苦耐劳著称的爷爷娶来了邻乡富绅梁氏第十二女儿，梁十二带来丰厚的嫁妆。刚跨入破落夫家，生性好强、泼辣能干的她毫不犹豫将嫁妆变卖，然后买了几亩水田，数头耕牛，夫妻俩日晒雨淋，辛勤劳作。几年下来，小有收获；又将所得置田地扩大再生产，并雇请短工。如此这般，积攒了不少家财，于是建造了当时村里最豪气的砖宅，此宅占地约2亩，共有12间房，屋前有晒谷场、水塘，屋后有果林，四周垒围墙，一派富豪气派。   爷爷发家之后，仍拼命干活，同族兄弟过来做短工的无不服他：同去挑谷，别人最多挑二百斤，他必挑二百五……以至人们戏称他为三多村的“三多”：做多、吃多、驼多（驼背）。时至解放前夕，爷爷已置田地30余亩，与村上人均不足1亩的人家相比，已是家大业大。而且爷爷还送3个儿子上了大、中专学校念书。 命运多舛，人世难料。勤劳致富的爷爷万万没有想到，一生拼命攒下的家产竟给自己埋下了祸根。村里划成分时，每村指定要选出一户地主，他别无选择地获得这一“光荣称号”。于是，田地充公，房屋被瓜分，而这些瓜分者上一两代还是同锅吃饭的一家人。如今却成了天壤之别的主人和“四类分子”。而且，不时还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义务劳动，接受批斗……好在爷爷为人温顺，又是做工的模范，更找不出他对贫下中农有什么血海深仇，因此，每次批斗他都不必跪下，贫下中农关照道：他背驼，站着已像跪了。而且，从来不被“武斗”……可是，这样一个拼命干活，稀里糊涂发家的老农民，经受不了稀里糊涂成为“地主”的沉重压力，于1957年抑郁而终，时年仅57岁。    奶奶梁十二，这位给爷爷带来财富和隐患的“地主婆”，由于泼辣嘴尖，招惹一些批斗者的气愤，以至在批斗过程中有人想对其动粗，每每此时，她会破口大骂：“当年你在我家做短工时，我少过你哪一餐？少过你哪一分工钱？”令批斗者无言以对，只好振臂高呼：“打倒地主婆梁十二！”“把地主婆梁十二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奶奶虽未被斗死，却死得颇悲。1971年的一天早晨，年届七十的奶奶起床后，一生节俭的她却反常地提出奢求，叫我上街为她买一碗米粉。不料在上街买粉的路上遇上贫下中农的孙子，嫉“地”如仇的贫下中农孙子一把打掉米粉碗在一堆牛屎上，还恨恨地骂：“地主婆还想吃米粉，吃屎去吧！”吓得缩成一团的我待对方走后，才敢扒几条米粉进碗带回去给奶奶吃。奶奶吞下一口带有牛粪味的残粉，又听完我的哭诉，便一头栽倒地上不起……    俱往矣，往昔峥嵘岁月稠。弹指之间，三十载逝去，奶奶的坟前已长大几株参天苦楝树。今年重阳时节，我和几位在外谋生的孙子辈跪在奶奶坟前，祭上米粉，失声而泣：奶奶，您吃粉吧！如今生活好了，您天天想吃米粉都不成问题……！  作者情况：潘朝阳，原籍“广西武宣县东乡镇三多村”（即文中所写的“三多”），1982年毕业于广西民族学院中文系，现供职于广西民族报社。<img src="attachments/dvbbs/2009-1/200912310123976398.jpg" border="0" onclick="zoom(this)" onload="if(this.width>document.body.clientWidth*0.5) {this.resized=true;this.width=document.body.clientWidth*0.5;this.style.cursor='pointer';} else {this.onclick=null}" alt="" />  2008年我和几个兄弟摄于老祖屋前。 <img src="attachments/dvbbs/2009-1/200912310125144614.jpg" border="0" onclick="zoom(this)" onload="if(this.width>document.body.clientWidth*0.5) {this.resized=true;this.width=document.body.clientWidth*0.5;this.style.cursor='pointer';} else {this.onclick=null}" alt="" />  破落的老祖屋，存留着多少心酸故事。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1-23 10:17:23编辑过]

想家的人 发表于 2009-1-23 11:42:00

.....看了有些无语.....

贝侬班 发表于 2009-1-23 13:13:00

慢慢想来,那时应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

lihlohbu 发表于 2009-1-23 12:43:00

感动好象回到了小时候的老屋。

pcy109 发表于 2009-1-24 15:04:00

楼主留言：文中的一切全部是真实的！地主成分在那个阶段，的确不是人过的日子！而如今，“地主”又大多率先“发家致富”了，如果再搞一次“划地主阶级”，原先的地主恐怕又难逃厄运~~~~

钻山豹 发表于 2009-1-24 18:53:00

民不燎生的年代

度莫发表于 2009-1-24 15:31:00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pcy109在2009-1-24 15:04:26的发言： 楼主留言：文中的一切全部是真实的！地主成分在那个阶段，的确不是人过的日子！而如今，“地主”又大多率先“发家致富”了，如果再搞一次“划地主阶级”，原先的地主恐怕又难逃厄运~~~~</div>没有人怀疑其真实性！俺听父辈们说。广西“文革”中，闹得比较惨烈的就是桂中、桂南。柳州和南宁应该是有些至今人们不想提起或不敢提起的事情！

度莫发表于 2009-1-24 08:29:00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越裔引强在2009-1-23 17:16:47的发言：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yeheyu12在2009-1-23 16:46:17的发言： 1971年还那么厉害吗?!</div>如果历史书没记错的话,"文革"是1966年到1976年,你觉得71年会不会厉害?</div>听说有过武斗死人的事情，但俺没有亲眼见过。但71年俺有记忆了，应该比较平静了，至少在靖西比较平静了。俺小时候也有跟哥哥去参加生产队、街道批斗地、富、反、坏、右的会议，那是无聊的乡下算热闹的晚上了，一般会在传达什么上级鸟文件或什么鸟运动的时候会有。其实，如果不叫小学生去充数那就不成会了。那时候是点煤油汽灯的，被批斗的人经常就站在煤油汽灯旁，所以农民戏称为“嗅油味”，但俺似乎没有见过到批斗动粗的场面！一般的“老运动员”是到时间自觉上去站，散会了又自己离开。呵呵，小时候觉得很有趣呢!俺读小学的时候，学校有个所谓的右派分子，是管清洁的。记得学校教工、学生并没有人为难过他。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1-24 8:48:56编辑过]

伤疤好咯 发表于 2009-1-23 20:59:00

四二二听说过吗?上林武斗得好惨啊!两派互不把对方当人看,打日本还优待俘虏,对自己的同胞原本没有什么仇恨的,但却把一群人活生生凌迟而死.

越裔引强 发表于 2009-1-23 17:16:00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yeheyu12在2009-1-23 16:46:17的发言： 1971年还那么厉害吗?!</div>如果历史书没记错的话,"文革"是1966年到1976年,你觉得71年会不会厉害?

越裔引强 发表于 2009-1-23 17:19:00

人性最丑陋、最残酷的一面在“文革”中应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越裔引强 发表于 2009-1-23 17:20:00

多数的暴政！

yeheyu12 发表于 2009-1-23 16:46:00

1971年还那么厉害吗?!

marsuncle 发表于 2009-1-27 12:03:00

为了证明先进性，找出了假想敌并残酷打倒。真应了那句话“攘外必先安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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